第69章 风声144

  夜深人静之时,她的心便像被轻轻揪住一般,一阵阵地疼。

  她很想安慰赵恒,可如今的他,对真相一无所知。

  她和苏仁方一样,不舍得让他知晓自己实则是被亲生父亲抛弃的那一个,甚至抛弃他的理由,是那么荒诞无稽。

  而落在外人的眼里,却是他的父亲为了保住因早产而体弱的幼子,不得不忍痛将他送走。

  她没法说出自己的心疼,唯有趁他现在感到煎熬的时候,尽力陪在他的身边,往后也加倍对他好。

  不知是不是她时常出神,情绪有些明显,赵恒也察觉到了。

  一日傍晚,她与他一道吃过夕食,准备回府的时候,他出声将她叫住,道:“阿芙,你别太为我担心,我只是想在这几天尽力照顾好将军。他枕边无人,膝下二子又在十多年前沙场捐躯,唯有我能守着他了。”

  月芙看着他仿佛被刀削过的脸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柔声道:“我知道的,不论郎君要做什么,我都和郎君一起。”

  赵恒麻木了一整个白日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动容的神色:“我知道你的心意,夜里你一人睡,记得将窗关严一些。”

  等见月芙点头答应,他才将她扶上马车,站在府门外,直等马车已消失在视线里,才重新回到苏仁方的身边。

  比起他刚回来的那一日,苏仁方又瘦了许多,今日只清醒了半个时辰,便昏睡至今,管事的方才给他灌了一碗药下去,有大半都从嘴角溢出来,被巾帕擦去。

  赵恒走到床边,替他将被角掖好,又将旁边的两支蜡烛吹熄,这才转到屏风后头的书案边坐下,翻开从河西送来的公文,仔细阅览。

  大战之后的善后事宜还未完成,每隔数日,郑承瑜便会送一封文书到他这里。而他除了处理这些,还要重拟奏疏,将具体战况上报朝廷。

  先前,圣上体谅他长途奔波,又心情悲伤,特准可晚些递交。

  但他明白,此事耽误不得。

  贺延讷的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结果如他先前所料,只牵出一个官衔比他高的西域大都护秦武吉。

  据他的供词所言,去岁西域发生曾钰徽案后,秦武吉本想提拔自己人,却因赵恒的几句谏言,不得不将司马一职拱手让人。

  秦武吉怀恨在心,屡次与旧部贺延讷表露对赵恒的不满。而贺延讷又不甘守着支度使、屯田使的职位,一心想当大都督,这才起了异心,派人往西羌部落散布谣言,借机挑拨他们与赵恒之间的关系。

  没人提及东宫半个字。

  只是,朝中大多臣子皆心知肚明。

  赵恒不曾在朝中培植过自己的势力,更不会随时探听朝中的风向,但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与苏仁方有渊源的,或是与过去在西域、河西一带任职过的官员,多少都与他有些交情。

  这几日,苏仁方的府邸不时有人造访。苏仁方是两朝元老,与圣上尚能称兄道弟,他病重,从前交好的老臣、如今的新贵,和更多不大相干的普通朝臣多少都要表示一番。

  赵恒身为养子,已见过许多人。

  御史中丞邱思邝等人便当面向他暗示过朝中的几句风言风语。

  有人说,太子手下误国,不堪为储君。而先前与他共事过的礼部尚书萧应钦和鸿胪寺卿陈江等人,听说河西的情况后,对他的为人为政皆赞不绝口。

  有些话,甚至已经传到尚书令王玄治的耳中。

  想来太子和皇帝一定也都知道了。

  太子心胸狭窄,疑心颇重,而皇帝……自然站在太子那一边。

  他没有行差踏错的机会,唯有将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虽不知缘由,但他心中一直明白,在父亲的心里,自己和长兄,甚至和阿姊,都是不一样的。

  不能犯错。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提防太子。

  太子敢在河西对他动手,未必不敢在京中动手。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他的身后,还有阿芙需要保护。

  ……

  月芙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完全黑了。

  大约因是冬日,离坊门关闭还有半个时辰,路上已只有寥寥几个行人。

  素秋怕她着风寒,便给她兜头罩上一件厚实的大氅,这才让她下去。

  只是,一路回到院中,还未进屋,桂娘便等在门边,一边给她开门,一边蹙眉道:“娘子,今日国公府里来了拜帖,说是明日想到府上来拜访。”

  “国公府”指的自然是郑国公府,月芙的娘家。

  月芙的脚步顿了顿,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又低落了些。

  她也不想看拜帖,直接问:“帖子上可说了什么事?”

  “不曾,是夫人写的帖子,只说了明日想来拜访。”

  月芙没说什么,将氅衣脱下,换了身衣裳,稍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

  在凉州的半年里,她收到过娘家寄来的两封信。

  一封关于妹妹与赵仁初的婚事。赵仁初的养母英王妃权衡之后,到底还是接受了月蓉,两家于六月订下婚事,上个月已然完婚。

  月芙看后,心中毫无波澜,只写了简短的回信,让人捎回长安,又送了一份不薄不厚的贺礼到建平王府,既是姊妹之间的情分,亦代表赵恒与赵仁初之间的兄弟之谊。

  另一封,则是关于父亲沈士槐的。

  年末的官员任命中,沈士槐即将离开光禄寺,被调往晋州为长史,年后就要离京上任。

  与光禄寺丞一样是从六品上的官衔,可一个在京中,主掌宫廷采买,一个在地方,主理州府文书等杂务,其中的差别,可想而知。

  况且,若换作年轻一些的官员,往地方上去,亦有大展宏图的机会,沈士槐已年过四十,又在光禄寺浑浑噩噩多年,哪还有什么抱负?这一调走,恐怕一辈子都回不到京城了。

  他自然不愿意,这才舔着脸,即便已同长女生疏至极,也写了信去,旁敲侧击地请她帮忙。

  听说,今年的调令都是赵怀悯亲自审的,二女婿赵仁初只是庶出子,又被过继出去了,在朝中根本说不上话,唯有与赵怀悯一母同胞的赵恒还有几分希望。

  月芙当然不会帮他,回信中更是只写了一句“恕女不孝,爱莫能助,好自为之”。

  这一回要登门拜访,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坊门还开着,月芙想了想,道:“让人即刻将帖子送回去吧,就说明日府中无人,别扑了空。”

  桂娘拿着帖子快步出去,交代几句,再回来时,手里又多了一份帖子,浣花笺,松烟墨,透着淡淡的芳香,看来十分讲究。

  “今日倒是奇了,又来一封帖子,竟是东宫太子妃命人送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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