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99

  力道之大,陈明珠一下子便跌坐在了地上,痛得她真真切切掉了眼泪, 她泪眼望去,裴衍洲的刀依旧牢牢稳固在陈思康的脖子之上,但凡她阿耶妄动一下,便会丢了性命。

  冰冷的男子动作无情, 话语亦是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当着娘子的面想碰我, 是何居心?”

  “主、主公……这、这是干什么?”陈思康没有想到裴衍洲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此刻已经万分懊恼汾东之行, “小女无知,还请主公不要放在心上, 我这便带着她连夜回洛阳。”

  陈明珠轻声抽泣着:“我只是一时情急, 并不想冲撞主公, 主公不要生气……我……我不过是想要跟着阿耶来汾东看看而已……明珠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艳丽的少女跪在那里,哭得惹人怜爱。

  沈月溪只瞥了裴衍洲一眼,两手往袖中一拢, 端的是大方矜持,却是将自己的手藏得严严实实。

  裴衍洲在她眼底看到了未灭的怒火, 神情反而缓和了下来, 慢慢收起了刀, 淡然说道:“既然来了,便在汾东多住几日。”

  父女二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裴衍洲又道:“陈氏父女一而再再而三地冲撞夫人,居心不良,左三知将他们两人看押起来。”

  “是。”左无问笑着应下,并不意外裴衍洲的决定。

  “主公!”陈氏父女惊地想要挣扎,只是这里是裴衍洲的老窝,显是没有他们挣扎的余地。

  陈思康只与裴衍洲那双冷漠的狼眼对视了一眼,便胆颤地低下了头,他竟忘记了眼前这位郎君年纪轻轻便已是两州之主,是将河东崔恕打得落花流水之人。

  他慌忙磕头求饶道:“主公恕罪,我来汾东除了献酒之外并无他意,只是小女略有几分姿色,愿侍奉在主公与夫人左右,有没有名分都无关紧要。”

  “呸——”沈南冲再也忍不住地唾弃了一嘴,前面陈明珠对着沈月溪阴阳怪气便算了,陈思康这话出口可当真是掉了身份,好歹是一城太守,竟上赶着将女儿送人做妾,简直无耻!

  便是左无问也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洛阳太守是蠢得无可救药了,看了这么久都看不明白门道。

  裴衍洲冷呵一声,出乎意料地站到沈月溪身边,对她说道:“这人竟想将他女儿送到将军府,娘子以为该如何处置?”

  沈月溪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方淡淡开口:“人是要送给主公,自当由主公来处置。”

  “我以为像这等挑拨我与夫人关系之人理应处死。”裴衍洲完全不留余地地说道。

  “……”众人沉默,虽然不耻于陈家父女的行径,但是处死是不是过了一些?

  沈月溪看向裴衍洲,才发现他的眼眸极为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样子,她才小声开口道:“若只是这件事,罪不至死……”

  裴衍洲略微不满地看向她,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一下,“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

  左无问应了一声,带着陈家父女便借势离开了这里。

  沈南冲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见女儿女婿相对着没说话,然后眼神频频交流,眉来眼去——他似乎也不当在这里。

  “咳,时候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沈南冲也走了。

  沈月溪斜睨了裴衍洲一眼,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便转身要离去,裴衍洲却是跟在她的身边,要将她拢在衣袖里的手拽出来。

  “你干什么?”沈月溪的语气中尚带着余怒,并不想将手交到裴衍洲的手掌里。

  她那点力气裴衍洲自然没有看在眼里,只是她这般为他生气的模样着实叫裴衍洲看得心痒痒,由着她将手一甩,甩到他的胸前。

  高大的男子当着沈月溪的面微微佝偻了腰,手按着胸口,沈月溪一下子便想起他重伤在身,也顾不得还在生气,慌忙上前扶住他:“你……没事吧?”

  男子却是一把抓住了她探出衣袖的葇荑,沈月溪再对上裴衍洲那张硬刻的脸庞,竟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笑意。

  她的面色羞红,便想将手收回来,只是落在裴衍洲手中哪还由得她,“你放开我。”

  “阿月为何生气?”裴衍洲牵着她的手,要一个答案。

  “我没有生气。”沈月溪别开头,将纤长的脖子一览无云地展露在裴衍洲的面前。

  他的眸色暗沉了下来,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我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不过阿月想要罚我,罚便是。”

  “?”沈月溪愣了愣,不知怎地便想到那日裴衍洲喝醉酒时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他要是敢纳妾,就让她打断他的腿。

  她的视线不自觉便落在了裴衍洲的腿上,那腿修长,与腰间的长刀相得益彰,看着还怪好看的,沈月溪的脸更加绯红,有几分不自在地将目光落在别处。

  “阿月想要打断我的腿?”虽然是短短几息,裴衍洲还是捕捉到了沈月溪的落目之处。

  “你胡说什么呀?”沈月溪软糯地驳斥了一句。

  下一刻裴衍洲已将长刀卸下放在她的手中,“阿月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月溪吓了一跳,狠狠瞪了裴衍洲一眼,将那烫手的刀推回他的手上,“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女子的声音天生带甜,便是有些生气,听着也像是撒了黄豆粉的糯米团子,裴衍洲单手握刀,单手抚着她的脸颊,耳语道:“阿月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不理我。”

  沈月溪将头微微后倾,便能看到裴衍洲那眼中浓郁的墨色,明明是浅色的眼眸在昏昧的灯光下却比夜色更吞噬人心,

  她猛地心悸了一下,想要躲开,可裴衍洲早已将她固定入了自己的怀中。

  沈月溪在他的怀里,浑身僵住不敢动弹,小声提醒着:“小心你的……”她顾忌着还在厅里,不敢将那个“伤”字说出口。

  裴衍洲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伤口,单手箍住她的柳腰,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沈月溪眼睛瞪大,魂都要飞出来了,虽然是在将军府,可他们尚在前厅,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唔……”沈月溪呜呜咽咽着,又不敢用力去推裴衍洲,只能由着他将浅尝转为了缠绵,直到后来她喘不过气地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臂弯里。

  沈月溪吸了好大一口气,方缓过来,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往后逃出裴衍洲的怀抱,气得不顾形象直跺脚:“裴衍洲,我们还在厅里呢!你再这样,我便真的不理你,同阿耶回沈家了。”

  裴衍洲眸色一凝,又重新将她拉入了怀中,“阿月,你要记住,你的家在我这,以后不要再说什么回沈家,更不许离开我。”

  “你……”沈月溪想要挣扎,却被他按在了怀里,鼻息间是淡淡的血腥味,她立刻便知道他的伤口又崩开了。

  “放开我,我们先回房。”她得重新为他处理伤口。

  裴衍洲却将她压在怀里压了良久,才慢慢松开——她不知道就在方才她提离去时,他的眸色比之前更瘆人。

  他略微弯腰便将沈月溪抱起,直接将她抱回了房间。

  “你放我下来,你不要命了……”沈月溪急得想要挣扎,却又不敢动,生怕他的伤口裂得更厉害。

  裴衍洲低头看着急得脸红又乖巧缩成一团的沈月溪,仿佛她这样便不会牵扯到他的伤口一般。

  他唇角轻扬,便这样将她抱回了房间。

  待到房门一关,沈月溪双脚着地,如那急了要咬人的兔子,杏眼圆睁,板着脸对裴衍洲说道:“你给我坐好,把衣服脱了!”

  裴衍洲没有丝毫的迟疑,而在他的玄衣之下是血水浸红的纱布。

  “阿月还想要我做什么?”身上包裹着纱布的重伤男子容貌珺璟,坐在那里神情里竟有几分勾人,低沉的声音将话说得悱恻。

  沈月溪微红着脸,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重新为他换了纱布。

  见他又要抱自己,那双杏眼里有了雾气,她心里发急,哽咽地说道:“还请衍洲好好对待自己的身子,我……不想再看你流血了。”

  裴衍洲顿住动作,见她为自己急红了眼睛,看着真像只白兔,他到底没舍得让她难过,应了一声“好”,终是什么也没有做的揽着她躺下,与她躺在床上抵足而眠,睡了难得的安稳觉。

  次日醒来时,沈月溪迷瞪了一下,见着裴衍洲正要为她拧巾帕,连鞋也不及穿,赤脚跳到地上,“你不许动!我自己来!”

  光着脚丫的女子急急冲上来,夺过他手中的巾帕,他垂眸便能看到她圆润白皙的脚趾,可爱得想要付之一吻。

  裴衍洲见沈月溪双手费力地拧着巾帕,奈何她力气太小,拧了半日都未拧干,她笨拙地将湿漉漉的巾帕擦在脸上,清水顺着光滑的脸滴落到双峰之间,沾湿了一片,白纱衣隐约,是山水烟煴的妩媚春色。

  清晨最是火重时,男子的眸色暗了又暗。

  沈月溪洗了一把脸,清醒许多,昨夜被裴衍洲搅得忘记问陈氏父女之事,如今细想起来,才发现不少蹊跷之处,她些许犹豫着问道:“昨日那两人……”

  “阿月想要如何处置?”裴衍洲眼皮亦未抬一下,并不在意。

  “他们……郎君是有心要扣下他们吗?”沈月溪小声问道。

  裴衍洲点头道:“阿月不必有顾虑,洛阳位置重要,让陈思康继续做太守本就是权宜之计。他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我自然也不能浪费机会——阿月若是想要他们死,我直接杀了便是。”

  本来他没打算那么早对陈思康出手,但陈思康父女昨日明显对沈月溪的轻慢,以及陈明珠竟想插足他与沈月溪,都叫他难以忍耐。眼下杀了他们父女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行。

  沈月溪扯着他的衣袖,无奈说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死人。”

  托他的福,她都觉得昨夜自己的怒火有些可笑了,她为何就要对陈明珠生气呢?

  “嗯……那阿月还要罚我吗?”裴衍洲突兀一问。

  “为什么要罚你?”沈月溪不解地侧过头来,如刀剑一般的男子挺拔立于她身前,神色严肃,眼中竟是期待。

  她忍不住又想起那句“打断腿”,他……这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第五十六章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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