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239
“五百分都有可能。”
试镜的演员们都暂时休息去了,裴延说一小时后公布入围第二轮的名单。
沈醉撑着桌沿站起来,“我知道最终入选的只能有一个,但演员们年纪都不大,还是不要太打击她们了。”
“你15岁的时候演得可比这好。” 裴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或许是低血糖开始发作,沈醉脑袋沉沉的,说话也不怎么思索。
“我一开始也什么都不会,” 他说,“都是夏老师手把手教的。”
这天中午的菜有香椿炒鸡蛋,沈醉小时候也做过。他吃完饭后小眯了一会儿,状态才算回过来。
入围第二轮面试的演员只有不到十五人,也就是说沈醉下午要和栾微一起把同样的戏演上十五遍。
这对于大多数演员,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次数;但对于沈醉这种常常一条过的人来说,着实有些惊人。
演戏不仅耗费体力,更耗费精神。沈醉有一种别样的执念,当他开始演戏时,他一分力都不会留。
哪怕他其实是给人搭戏,就今天而言根本不是主角。
十几场戏演完,沈醉余韵犹在的低血糖死灰复燃了。他被人扶回房间,喝了点葡萄糖后就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沈醉忽然想起不知哪次拉锯时,燕名扬说过一句话。
他说论事业而言,自己远没有沈醉幸运。
除了捕鱼和种地,沈醉没有干过其他行业。
但各个行业的竞争,大约是差不多激烈的。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夏儒森那么喜欢沈醉了。” 所有演员试完后,杨天对裴延说道。他一整天都坐在摄像机后面。
“无论第多少次走进镜头,他都表现得像是第一次经历这个故事——不是演绎,而是经历。”
裴延若有所思地笑了下,“就怕他走出镜头时,都还没走出这个故事。”
沈醉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才醒。外面的助理听见声音,连忙去厨房给他热饭菜。
沈醉爬起来,靠着床头无所事事地翻手机。
燕名扬又发来了闲聊微信。
他是要破产了吗?
...
沈醉吐槽着,点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燕名扬人缘实在太差,全世界七十亿人里找不到一个愿意听他废话的朋友。这天之后,沈醉时不时就能收到他缺乏技巧的纯扯淡微信。
沈醉觉得自己不是很想搭理他。
可出于一种关怀他人幸福的微妙心理,如果沈醉收到微信时恰在无所事事,就还是会博爱地回一两句。
久而久之,燕名扬似乎有蹬鼻子上脸的迹象。
沈醉不堪其扰。
好消息是,新的女二在一波三折后终于选好,是一个童星出身的女演员,叫吕茜。她密集地补完了单人镜头,全剧组的拍摄即将进入正常轨道,沈醉也再度忙碌了起来。
《左流》进入中后期,剩下的戏份基本都在沈醉、栾微和吕茜之间。
造型师在裴延的授意下,没有去剪沈醉逐渐变长的头发。沈醉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戏中与"兰香"越来越像,这是在为最后一场戏作准备。
自从那天在柴房里看见字条,小左变得比从前更加沉默。木匠店的生意差得一如既往,他有时好几日也说不上一句话。
某一个午后,爷爷安静地死在了院中的躺椅上,悄无声息的。
小左直到喊爷爷吃晚饭时才发现。他既不悲伤,也不意外,就好像春天看见一只燕子来檐下筑巢——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爷爷的葬礼那天,红裙女人又出现了。
村里的丧葬规矩极多,兰香那泼辣粗俗的妈帮小左料理了很多事。
小左平静地接待着村里男女老少的吊唁。他在日刚出时站到正中午,在人群里看见了那个过于醒目的女人。
谢天谢地,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裙子。
小左低下了头,与老泪纵横的三姑奶奶握手。
三姑奶奶哭丧技术绝佳,正在追忆往昔。她从对小左爷爷的哀叹哭到小左孤苦伶仃,又扯到小左可叹可悲的身世,最后骂了一通混账父母后抹了把鼻涕,回家吃饭去了。
小左继续与下一个亲戚握手。他目光分寸不挪,他现在不敢再看那个女人。
他生怕在她的脸上看见分毫与自己相像的地方,以佐证那个可怕的猜想。
好在,那个女人也没有主动上前。
人群终于散去后,小左才注意到那个女人与兰香站在一起,正在说着什么。
兰香的妈今日忙得很,没工夫管女儿。
那个女人给了兰香一张去城里的车票。
小左很确定,那张车票是通往城里的。
兰香没有立刻接过,尽管这似乎是她期盼已久的事。
她略显无措地朝后退了半步,在红裙女人的眼神鼓励下才伸出手。
小左站在一旁看着,没有上前。
沈醉站在一旁看着,没能上前。
这晚沈醉在院中洗头,水盆里盛着一个摇晃的月亮。
这个村子又停电了。沈醉洗完头,抱着干净的盆往屋里走。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直直地往下滴着水,已经差不多可以垂到肩上。
窗前的木桌上点了盏用电池的灯。沈醉趴着朝窗外看,玻璃上映出了一张小小的、漂亮得罪恶的脸,而眼睛又格外无辜。
那是多年前的阿雪,在她还没有成为沈醉的母亲之前。
梁策在微信上同沈醉聊了几句。他说燕名扬最近都不在上海,说是回到了琦市,好像在处理私事。
私事?
燕名扬除了我还能有什么私事。
沈醉不太满意地发现,这几天燕名扬都没有"骚扰"自己,看起来还真是忙得很呢。
沈醉给手机锁上屏,继续趴着发呆。
窗格上的那个人影没有那么恐怖了,忽然,沈醉腾的直起身,像终于想起了什么。
燕名扬的私事...
他爸是不是该出狱了。
燕名扬已记不太清多少年没回过“家”了。
好像住在家里、有亲人,是上辈子的事。
在这间屋子里时,燕名扬还只是个有点聪明的普通人。他会自己打扫卫生,也会做点简单的饭菜。
明天就是燕庭出狱的日子。燕名扬毫不怀疑,自己今晚肯定是睡不着的。
他简单清理了这个过去的家,让它看起来勉强可以住人。
父母的书房是小时候的燕名扬最喜欢去的地方。他拖了地,坐在地上翻起了母亲从前的工作笔记。
扬灵是一个有追求的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个伟大的人,燕名扬从小就知道。可在《左流》之前,他并不能真正理解母亲行为的意义。
扬灵在工作手记里写,“当一个无知的人除了出卖自己,没有什么别的生路时——这种出卖即使是出于自愿,也是被迫的。”
“它是无奈之举,也几乎是当下的唯一生路。可它绝不该被美化、被接受、被合法化,因为本质上,它仍然是一条死路。”
燕名扬合上了这本笔记。他靠着书柜,见窗外三两麻雀飞过。
救不了别人,至少要把小菟从阴霾里拉出来。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燕名扬的手机跳出了一条消息。
这顿时间他的消息堆积如山,来不及处理的工作像野草般春风吹又生。
燕名扬戳了下太阳穴,打起精神后点开微信。
沈小醉:。
燕名扬眨了30秒的眼。
燕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