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8

  雪地上的枯树枝要捡起来,搁房间里,冬天干冷,水分也容易干。

  干了的草可以拔Chu来,作为烧火的材料。

  那块摆来烘托假山的白色的石头,是典型的石英石,又叫做白火石,俗名燧石,经过强烈撞击可以产生火花,能够用来生火。

  顾轩抱起那块石头,往被白雪覆盖的假山上用力一砸,这块石头在撞击之下裂开了,顾轩搞了点没什么水的干草,抱着石头跑进了屋子。

  看着房间里的凳子,他放下石头,抡起凳子砸在地上。

  砰;

  砰;

  砰;

  砰;

  ……

  “这凳子这么结实的吗?要不要这么实诚?做工这么好!”顾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凳子给拆了,干草用石头砸成绒状,然后击石出火苗,干草燃了起来。

  顾轩赶紧把收集的、摔碎凳子时候的木屑小心翼翼的接触火焰,木屑燃了起来,就可以架更大一点的柴。

  火渐渐燃烧了起来,顾轩守着这一堆不算大的火,伸出手烤着。伸出去的手僵冷僵冷的,手指头上有好几个紫黑的冻疮。

  烤一会儿手指就痒的厉害,隐约仿佛能够听到手指里血液被烤流通的声音。

  顾轩身上没那么冷了,站起来又砸了三条凳子,房间里的凳子都砸干净了。不过没关系,旁边还有三间房,不知道那三间房里有没有凳子、桌子、柜子、床。

  未经主人同意,私自将房间里的凳子砸烂了烧火取暖,犯法吗?

  应该不犯法吧?

  毕竟再不取暖就要冻死了。

  这叫紧急避险!

  顾轩把床上的被子拿下来,坐着一点被子,又裹着一些被子,脱了鞋袜光着脚对着火堆。

  顾轩嫌火有点小,又多加了两根柴,一时间他的鞋袜、身上的被子都在冒水汽,可见是潮的厉害。

  顾轩眼瞳里火光摇曳着,脑子里男孩子的记忆缓缓的像是一幅幅画卷在顾轩意识海里展开。

  这,真就是一个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时代。

  「顾轩」年十三,贱妾所生,庶子、行四。

  所谓贱妾,是因为「顾轩」他生母,是一名戏子。

  「顾轩」的贱妾娘亲生他的那一天,本来是定北伯的生辰,若「顾轩」生在那一天,母子平安,说不得会被定北伯稍稍另眼相看。觉得这个孩子和自己在同一天生辰,乃是一种缘分。

  可惜的是,「顾轩」的贱妾娘亲在生他的时候,死了。还是双胞胎全在肚子里,生不下来才死的。

  这是第一重晦气。

  下人听府里主母的吩咐,紧着准备一副薄棺把「顾轩」的贱妾娘亲要从后门的角门抬出去,结果在要出府的时候,「顾轩」从他的贱妾娘亲的棺材里出生了,哇哇哇的小儿哭声在棺材里响亮极了。可再响亮,也是尸生子、棺生子。

  一出生就克死母亲、同胞兄弟,自己还是尸生子、棺生子。

  这是第二重晦气。

  要不是定北伯生辰,不乐意见血,「顾轩」当天出生,都不会有机会从他娘的棺材里被抱出来。

  「顾轩」的出生,满府人尽皆知。

  定北伯从来不待见他这个儿子,伯府里的老太太对他也是晦气的不行,主母见此也自然是丝毫不放在心上,随便打发了一个粗使婆子照顾他,连处房屋落脚地都没有给他分配。「顾轩」一直以来是跟着粗使婆子在定北伯府的外院仆役巷里生活。

  阖府上下都觉得「顾轩」晦气,主子不待见他,迎高踩低的下人自然也就不会待见「顾轩」。

  这个被派来照顾他的粗使婆子是最不待见「顾轩」的。

  在外头受气了,回来肯定是要暴打「顾轩」一顿的,常常打得「顾轩」口鼻流血鼻青脸肿,身上更是被掐的青青紫紫。

  有几次她因为在府里当差,差事做的不好,让上头给罚了钱,粗使婆子动了大怒,喝了点黄酒,醉醺醺的,用藤条抽的「顾轩」小腿都烂了。

  可以说,定北伯府阖府上下,没有人把「顾轩」当人,更别提什么当主子看。

  可即使这样,「顾轩」还是一点一点长大了。

  定北伯府其他的少爷小姐,在三岁的时候开蒙读书、五岁的时候就系统的进了家里私塾,而「顾轩」五岁就进了厨房,当了烧火的小厮,才有一口饱饭吃。

  少爷小姐们在十岁的时候,青葱茂茂,这个之乎者也、舞刀弄枪,那个琴棋书画、女红花容,「顾轩」被外来户顶了厨房烧火的名额,被赶去了马厩铲马粪、喂马。

  铲马粪铲了三年了,一直相安无事。除了辛苦的很,他年纪太小,身子骨不是很吃得消以外,日子尚且能过。

  可这时候和他一组一起铲马粪的李老头吃醉了酒,掺错了喂马的饲料,金贵极了的马当夜就拉稀窜稀。

  其中还有定北伯最最珍爱的、陪他上过战场的老马。

  定北伯知道这件事之后,火冒三丈,怒不可遏,当即就让人把李老头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顾轩」也因此受到牵连。

  而「顾轩」到底是定北伯的儿子,只是被关到了这处最偏僻的荒院,不许他再出去。

  最开始还有一日一餐,加一点点炭火,后面冬天的雪越来越大,炭火没了、一日一餐都变成了两日、三日一餐。

  顾轩眼睛里的火光摇曳了一下,他晃了晃神,在嘴里尝到了满满的胶着的苦涩。

  这孩子也太苦了,还不如投身个平民百姓之家,日子哪怕过的再凄苦贫困,至少睡觉的时候额头会被娘亲温柔的亲一亲,至少馋糖的时候父亲愿意斟了又斟酌了又酌后,还是决定给他买块糖甜甜嘴。

  顾轩把一根凳子腿放到火堆里,那些不再起火苗的烧透的木头,被他扒拉出来,埋在灰里。他打算捂点炭,晚上睡觉的时候好歹可以取点暖。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窗子还漏风,房间要是一星半点温度都没有,他说不得也要冻死在这里。

  正用两根凳子腿、很不方便的夹起火炭埋灰,突然响起来脚步声,顾轩蓦然抬起头来看向房门,门砰的一声猛地就被人踹开。

  眼睛里出现一个穿靛蓝色棉袍的小厮身影,这个小厮叫王平。

  是专门给他送「猪食」的。

  王平还以为顾轩已经在房间里冻死了、饿死了,少不得自己要去给主子们报喜!

  从账房那边领五两银子安葬费,自己贪四两,十五文买床竹席,余下八十五文再请两个人抬了顾轩尸体出去,出出力掘个坑葬了顾轩这个晦气玩意儿。

  可是在踹开门之后,没有看到已经僵硬、冰冷的顾轩的尸体,反倒是看到他烤着暖融融的火。

  一时间一股无名火从心腔子直接蹿上脑门,两眼都着了火,脚步连连迈来,豁然一脚踹到火堆上,将还燃着火的木柴砰的一声踢的四下飞开。

  其中一根木柴直接就擦着顾轩的脸过去了,要不是顾轩躲的够快,他当下就能被火给燎出泡来。

  瘦削至极、形销骨立的顾轩站在房间里,看着王平。

  王平又怒又吼,好像顾轩生火取暖犯了杀头的罪过:“你竟然敢把凳子砸开了烧火,你知道这些凳子多少钱吗?你个晦气玩意儿!”

  王平抡起一根还没烧的凳子腿朝着顾轩就冲了过来,扬起凳子腿就朝顾轩打了下来。

  顾轩是坐以待毙的人?

  别说王平了,就是他21世纪从没见过的亲爹都不行。

  顾轩拔腿就跑,不叫不嚷,躲避王平的追击!

  因为叫了没用,嚷了没用。

  这定北伯府,没人把原主当人,现在他成了原主。

  可是顾轩这身体三日没进饭食,而且年纪还小,哪里是威武高壮三餐吃饱的王平的对手。还没有跑出门外,就被王平一凳子腿给扔过来砸脑门上,这凳子腿太实在了,脑袋顿时就是一阵剧痛,随即眩晕着栽倒在门槛上。

  王平追上来,几脚踹上他的身体,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顾轩头昏眼花,心脏却仿佛要从胸膛里炸开!

  王平几个大嘴巴子抽了过来,“下三滥的狗玩意儿,贱东西,你跑、让你跑,爷爷教训你你他妈竟然敢跑!”

  作者有话说:

  实际上白银每个朝代兑换的铜钱概率都不一样,各种情况下比如灾荒什么的,兑换的概率也不相同,大概是一两白银能换60到80多铜钱。这里我就用十进制了,方便算。架空大家看个乐。

第5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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