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44

　　梦里回到了高中，十八岁那年。

　　前一秒晗月还和她说说笑笑，画面一转，失魂落魄的少女站在楼上，任凭她怎么呼喊都没用。

　　她试图去阻止她，但触碰不到她，她的身体呈透明状直直穿过了晗月的身体。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

　　穿着白色睡裙的少女从楼上纵身跃下。

　　她迅速看向楼下，只见血流了一地，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她身下漾出，渐渐染成一片血海。

　　忽然，一阵急剧的铃声将她拉回现实。

　　梦境戛然而止。

　　虞洛猛地睁开眼，头顶是雪白一片的天花板，天已经彻底亮了。

　　她抬手覆上胸口的位置，心跳个不停，窒息地快要喘不上来气。

　　汗水快要将她整个人浸透，睡衣湿津津贴在身上，不舒服到极点。

　　铃声停了又响，从床头柜拿过手机打开一看。

　　好家伙。

　　韩许易又骂又威胁，发了十几条消息。

　　22：17。

　　【H.】：虞洛，你胆子够肥。

　　【H.】：要不是李鸣来酒店给我临时送个资料，被迷晕的铁定是我，那女的和个疯婆子似的进门就拿着沾了迷药的毛巾往人鼻子上捂。

　　【H.】：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22：30。

　　【H.】：说话。

　　22：37。

　　【H.】：继续装死。

　　【H.】：你完了。

　　22：55。

　　【H.】：知道惹我生气的后果？

　　23：02。

　　【H.】：睡了是吧？你等着。

　　【H.】：明天找你算账。

　　3：56。

　　【H.】：你真的完了。

　　5：09。

　　【H.】：别敢做不敢当。

　　7：41。

　　【H.】：Chihiro三楼，我在你的化妆间，就在这等你，有本事这辈子别来。

　　刚才叫醒她的铃声，是静希打来的。

　　微信也有几条，虞洛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也没看，直接回拨了一个过去。

　　静希声音压得很低：“洛洛，你来公司一趟吧，你家那位来公司闹了，傅总去劝了也没用，非说要让你亲自过去道歉，你们吵架了还是怎么？看起来像是真的生气了。”

　　虞洛还没从那个梦里缓过神来，轻轻“嗯”了声，说：“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她随手拿了件针织短袖配了条高腰牛仔。

　　想找口罩，一时也找不着，干脆就放弃了。

　　路口等红绿灯时，她放空着视线盯着倒计时的红色数字，恍惚间，那些数字都变成了一片血污，她迅速捂眼埋下头。

　　灯变了，后车按了几声喇叭，从窗户探出脑袋，暴躁道：“前面的车怎么还不走。”

　　虞洛迅速启车让路。

　　到了公司，她在三楼外的落地窗前看到了韩许易，脸色阴沉的男人倚在栏杆边上，从她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一刻起，视线就死死落在她身上。

　　周遭的空气一片冷凝。

　　虞洛拖着步子走到他跟前，连抬头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也不开口说话，就那么怔怔地站着。

　　最终，韩许易先出声：“消息看了？”

　　虞洛淡声：“看了。”

　　“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他问。

　　虞洛：“小心染病。”

　　韩许易气笑了，半响说不出话：“我让你说的是这个吗？”

　　气氛沉寂了三秒，虞洛懒得和他掰扯，她想早点回家，没什么表情说了句：“哦，对不起。”

　　“怎么了，我还没生气，你先吊着脸子给谁看？”

　　虞洛没理会他这句话，当没听到，只抬眸看向他：“歉我道了，可以从我公司离开了么？”

　　这就开始赶人了？

　　“你完任务呢？”韩许易沉声问。

　　“那你还想怎么样，快点说，早点弄完我要回家。”

　　虞洛情绪淡淡，没什么表情，就差把「不想理你」四个大字挂在脸上。

　　“这年头做错的人都这么豪横，是么？”

　　“我错了。”

　　看她脸色不太好，又难得见她低头，韩许易本来打算也就不追究了，结果就听到虞洛冷笑了一声，又补上后半句：“你就没错是吧？”

　　虞洛环胸一步步朝他逼近：“还是昨天那句话，就准许你演戏坑我吓唬我玩我，我不能报复回去是么？凭什么？我好不容易出去放松一次，碍着你什么事了？”

　　这话让韩许易哑口无言，默了一会，他点了点头，承认：“是，我也做的不对，但我是为你好，我的行为没对你造成实际伤害，但昨晚如果不是李鸣在，那个女的会对我做什么？我要句道歉不过分吧，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虞洛，我是不是该夸你一句真大方啊。”

　　“怎么，没做过？装什么纯情处男呢，你个老司机，少给我装。”

　　胸腔起伏，韩许易喘着粗气，脸色更难看了，从兜里刚掏出烟盒，打开口正准备倒支烟出来，虞洛冷声：“不许抽。”

　　韩许易愣了一下，看向她：“你说不抽就不抽？”

　　“韩总，体会到被人管的滋味了吧？不好受吧？”虞洛明晃晃内涵他，不客气给了个白眼。

　　韩许易半响说不出话，嗤了一声，有意提醒她：“你果然很无情啊，山上的事都忘了。”

　　“我本来就无情，才看清我真面目？再说了，但凡没有发生山上那件事，我都不会这么整你，你自己想想我为什么要整你？”

　　短短几天，两次在死亡线徘徊，她不生气就怪了。

　　想她死就直说。

　　韩许易盯着她漆黑的眼眸看了几秒，然后当着她的面掏出金色的火机，赌气似的嘟囔了句：“我就要抽。”

　　话落，指尖跳跃起一抹猩红的光。

　　薄唇抵着烟靠近火光的那一刻，韩许易停了动作，抬眸看她一眼，心想的让她吸二手烟会不会不太好。

　　但想想自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又怎么都觉得憋屈，咽不下气。

　　最终，还是歇了心思。

　　烦躁地把烟扔到了一边垃圾桶里。

　　又是好一阵儿的沉默。

　　虞洛受不了这氛围，转身要走，韩许易攥住她曲起来的手肘，轻轻一扯，把她搂到怀里。

　　“是不是不开心？”

　　他忽然亲昵地问。

　　每次见都打扮的和个勾人魂魄的妖精似的，今天她素面朝天妆也没化，身上的嚣张气焰也落了不少。

　　韩许易感觉她情绪有点不太对。

　　“你又不是没长眼。”

　　“怎么不开心，说说？”

　　虞洛直接道：“我不想和你说。”

　　“不说算了。”

　　韩许易骤然松开她的胳膊，别开视线。

　　虞洛又要走，韩许易再次一把把她扯了回来，这次锢着腰，力度很大：“不说就不许走。”

　　虞洛死命挣脱半天没挣开，就任由他抱着，垂下眼睫，定定地站在原地。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在作祟，总之，眼底很快泛上热浪。

　　不远处拐角处，墙边静希探出个脑袋，在暗中观察情况。

　　韩许易肉眼可见的生气，刚才在楼底看见虞洛，感觉情绪似乎也不太对劲。

　　她知道虞洛的脾气，心情不好时往往一句话都不想说，但今天还被逼着来道歉，怕一会天雷勾地火，不好收场。

　　虞洛把人打一顿，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她一脸担忧看着那边的情况，头顶忽然笼下一片温热的呼吸，她偷抬眼看上去，看到傅声那张放大的脸。

　　比她高一截，但和她做着一样的动作，也在偷窥那边的情况。

　　这年头，位高权重的CEO也这么八卦？

　　“我靠。”

　　静希立马挪开身子。

　　“傅总，您怎么也来了？”

　　傅声十分真情实感地叹了声气，一副老父亲的担忧面孔：“和你一样，我也是有点担心情况，当初听晏琛稍微提过那么一两句，这个韩总从小脾气就不太好。”

　　“小虞也是个暴脾气的，我怕出命案，传出去对公司影响不好。”

　　静希小声吐槽：“果然是资本家，时时刻刻把公司声誉放在首位。”

　　傅声把她的吐槽听得一清二楚，酝酿着刚想说什么，静希抓狂地拽着他的领带往下扯：“快看，他怎么能偷占洛洛便宜。”

　　傅声循着视线看去。

　　男人的唇刚从虞洛清冷淡漠的脸上挪开。

　　已经进入休战状态，但韩许易说什么也不让她走，俩人又站着谁也不说话，气氛莫名诡异。

　　虞洛神情恹恹站在一边，眼睛无焦距盯着地面，眼泪无声掉着，丝毫不愿意施舍身边男人一眼。

　　旁边的男人同样气质极冷，黑眸深处涌动着几分薄怒，视线时不时淡淡扫过身边的女人。

　　见虞洛没反应，不反抗也不说话，身上还莫名一种从来在她身上一会不到的脆弱感。

　　他还想亲她。

　　韩许易滚了滚喉结，犹豫几秒，又尝试着偏头凑近，这次的目标是她的唇。

　　虞洛终于有了点反应，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泪花，猝不及防的巴掌呼上他的俊脸：“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她都这样了，还占她便宜。

　　这一巴掌力道应该不轻，肿个一两天应该没问题。

　　因为声音不算小。

　　哇哦。

　　静希和傅声对视一眼，一致总结出个道理：

　　——没事千万不要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