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235

　　程离说：“别怕姜哥，我一直都在, 我们一起面对，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爸妈也不行。”

　　姜之一言不发, 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 仿佛一瞬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

　　程离的手紧紧扣着他的, 不断在他耳边重复安抚,“姜哥，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回答我一声，好不好？”

　　姜之突然从他怀里把头抬起来，被汗浸湿的睫毛一眨不眨，“程离。”

　　“我在，我在姜哥。”

　　姜之看着眼前人姣好的面容，白玉般的脸看上去似乎还很镇定，但峭直的鼻梁上冒出汗珠，瞳孔深处闪烁着恐惧。

　　姜之想，他也在害怕吗，他在害怕什么？

　　姜之直起身子，手臂从程离怀中抽出来，转而抱住了程离——一个保护的姿势。

　　“我不怕，”姜之轻声说：“你也别怕，你也别怕。”

　　程离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不怕，这些事他从来就没怕过，但他害怕姜之的反应，他害怕未知，他害怕姜之的选择。

　　班主任在一旁已经看傻了，“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有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姜之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师的话。

　　在三中呆了三年，老师和学生的等级分明已经刻进他血液里，自从高一看有男生顶撞老师结果被用手套甩脸，用脚踹膝盖之后，慢慢的，他已经懒得再抵抗老师了。

　　但今天他很想说一句，就说一句。

　　“你会因为喜欢自己的丈夫感到羞耻吗，同样，我爱着我男朋友，我也不会羞耻。”

　　他想到什么笑了一下，说：“羞耻什么呢，反正我不要脸。”

　　说完，他没等班主任反应，拉着程离的手离开了。

　　但刚出了天台的门，姜之就靠在了墙上，感觉一阵心悸。

　　像之前说过很多次那样，他在这种事上很少外露，和性别无关，就算对方是女生也不行，他就是会觉得不好意思，不想让别人知道。

　　但结果第一次在人前示爱，对象居然是自己的班主任。

　　这是不是也算，平时不作死，作死作大死？

　　“姜哥，”程离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丝不苟地看着他，“你刚才那样说，我很开心。”

　　姜之靠在墙上，伸手呼了呼他头发，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程离深吸一口气，像是想给自己打剂强心针，他没再说别的铺垫，没有委婉，他问姜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吧？”

　　姜之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说：“当然。”

　　“好，”程离点头，“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见叔叔阿姨。”

　　“我……”姜之说：“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去他们可能会生气。”

　　“我不去他们就不生气了吗？”程离说：“生气的话，让他们揍我一顿好了。”

　　姜之无奈道：“这不是揍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是什么，怎么才能解决？我不想把你放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姜哥，我们这时候不能分开。”

　　“怎么不能分开？”姜之感觉那种烦躁又冒了上来，他耐着性子说：“我回去跟他们说，我会解决好的。”

　　“让我跟你回去吧，我们这时候不能分开，真的。”

　　姜之突然吼道：“为什么不能分开？！程离你他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受点压力就会叛变了，是不是？”

　　程离眼眶发红看着他。

　　姜之知道他那股烦躁来自哪里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到现在，程离一点担心都没有，仅有的忧虑全是因为他，程离的态度他已经很清楚了，程离家里没有压力，就算有程离也会无视掉。

　　但程离自始至终就没真正相信过他。

　　“你觉得你看不见我了我就会动摇，你觉得回家之后我爸妈一说我就不想要你了，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啊程离，我姜之的喜欢有他妈那么廉价吗！”

　　“那如果他们拿你奶奶要挟你呢！”程离也吼道。

　　姜之一愣，看向他。

　　“如果他们拿你奶奶要挟你呢？你妥不妥歇，会不会放弃我？”程离问他，拳头紧攥，猩红的眼眶布满血丝，眼泪流了一脸。

　　姜之抹了一把鼻涕眼泪，不想再多说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扔给程离，“你自己看吧。”

　　说完走下了天台，顺着台阶回去了。

　　程离接住姜之扔过来的那个东西，小小的，很硌手。

　　他张开掌心，看到了那枚戒指。

　　古朴的银质素圈在阳光下微微反光，尺寸不大，像是女人戴的东西。

　　程离一手罩住双眼，空荡的楼道里什么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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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姜之还是没让程离跟他走，程离回去的时候，姜之已经离开了。

　　迈巴赫里没有司机，车停在澜水的路边，他爸在前面抽烟，他妈也没说话，姜之坐在后面，安静地看着窗外，如果没有人先开口，他可以一直安静下去。

　　平静被姜先生突然的爆发打破，他锤了一把方向盘，汽车发出沉闷又尖锐的鸣笛声。

　　姜夫人吓了一跳，似乎再也绷不住，捂着脸小声抽泣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姜先生压着怒火问道，“那小子前年寒假来家里住，你们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姜之想了想，“对，高二上学期不久。”

　　姜先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你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

　　“呃……”他要说什么，对不起吗？对不起什么呢？

　　良久后，姜之说：“以后给姜梦找个倒插门，或者你们再生一个，姜家的血脉还是可以……”

　　话音未落，姜先生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姜夫人喊道：“之之，你别再气你爸爸了！”

　　姜之垂下头，“对不起。”

　　汽车内又安静了很久。

　　姜先生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男生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姜之说：“我喜欢上他之后。”

　　又是安静。

　　“怎么了？”姜之提高音量，“想说什么能不能赶紧说完。”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应该什么态度？”姜之寸步不让，“我喜欢一个人碍着谁了，我必须要卑尊屈膝地承认？”

　　姜先生和姜夫人显然都没意识到姜之会是这个反应。

　　姜先生怒火中烧，“我还以为你长大懂事了，现在嚷嚷给谁听，你早恋你还有理了，说不得你了？”

　　姜之像是把自己罩进了一个壳子，刀枪不入，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我早过十八岁生日了，不算早恋，再说我成绩就是被他带好的，要不是他我现在还在考着四百来分在家抠脚……”

　　他这句话没说完，一个巴掌就扇到脸上。

　　姜之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下一瞬，火辣的痛感袭来，他半边脸都麻了。

　　车厢内响起姜夫人的尖叫声，吵骂声，还有东西落地翻到的声音，姜之耳鸣阵阵，下意识用手蹭了下嘴角，看到了血迹。

　　这是他爸第一次打他。

　　姜之眼神中闪过茫然，爸爸打他了，因为他爱上一个人？

　　在那之后姜先生就下了车，像是在街边抽烟冷静。

　　他妈过来给他敷冰块，擦拭嘴角，问他疼不疼，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话气他们。

　　姜之也不知道。

　　他像一个用力过猛的机器，像是急于向谁证明一般，他不会分手，不会让步，不会受了打击就想放弃。

　　不会，不会。

　　最后司机上了他们这辆车，姜先生则上了另一辆，两辆车向桂芜驶去。

　　几天时间，他们这件事发散得不小，甚至还被营销号看到，转发到了更大的社交网站上。

　　掀起了网络上的一阵狂荒，甚至还有人为了他俩建立超话，更有疯狂的甚至找到了他们学校。

　　姜先生和学校方面联合压热搜删词条，但短短几天不仅删不干净，甚至甚嚣尘上。

　　始作俑者已经知道，是一个专业的狗仔团队最先拍的照片，姜先生一纸诉讼将他们告上法庭。

　　饶是专业团队有很多应对这种官司的经验，面对财阀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姜家的律师但是从收税开始查就足够让他们牢底坐穿。

　　只是不知道这狗仔团队为什么突然盯上这两个孩子。

　　那几天姜之被关在家里，程离同样吃住都在学校，无法踏出校门半步。

　　两人第一晚谁也没给谁发消息，姜之对着聊天框看了一夜，不知道在等什么，是在等自己发消息，还是在等收到程离的消息。

　　结果是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白天，楼下很乱，似乎来了不少亲戚。

　　姜之不想踏出房门半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爱一个人的理由。

　　第三天程离终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照片。

　　姜之点开。

　　是那枚戒指。

　　程离把它套在无名指上拍给他看，戒指尺寸太小，程离卡在了第二个指节上。

　　看起来傻乎乎的。

　　姜之眼前逐渐模糊，手无意识地贴上了屏幕里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