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56

　　木雕小鸟在枕头边剧烈的晃动起来,木头之间的敲打声阵阵，封菱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月明星稀，她睡觉前没有关上窗，那轮明月已将皎白月光肆意地倾泻到屋子里,混着泉水的风清透温凉,吹在身上舒服地让人根本就起不来床。

　　封菱睁着眼睛看着地上的那层白月光,轻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来在黑暗中摸索一番，不出所料，那只琉璃血瓶还是完好无损的放在她的身边。

　　现如今不仅仅是孟木兮要她这么做,就连系统都支持她去做。

　　墨玉镯不过是一个解除她身上灵力的钥匙，说明她并非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而秘密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封菱的父亲是封意清，是曾经带着岚山尊主与谢无道一起平定了澶州妖邪之乱的人,法力与品阶皆深不可测,但确确实实只是一个人。而她的母亲是谁，原书中没有提到过,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任何人都没有提到过，就像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样一个人一般。

　　封菱越想越乱，越乱脑子就越痛。她从床上起身，忽视了那只琉璃血瓶，将那木雕小鸟的声音关上拧紧收回了叽里咕噜瓶后，下床便要去长生殿找落钰。

　　长生殿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落钰在的偏殿中却只燃起了一盏如豆灯火,明明暗暗的光亮将他身子衬的极其单薄。

　　封菱走到殿里的时候,茯苓正在他身旁伺候研磨,她抬眼便看见她进来，却没有说话，反而晃了晃手中的墨石，将另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落钰伏在案边落笔，封菱站在远处瞧得不真切，却隐隐约约觉得那纸上画着的是一团大片大片的红色花朵，可到底是什么品种，她怎么也看不清。

　　许久之后落钰终于止了笔，他将那画又伸展开来，板板正正的平铺到了案上，一抬眸便对上了封菱的眼睛，没有意外的，他朝她温柔的招手。

　　封菱慢慢悠悠的走到了他身边，低头看着案上的那副画，原来不是什么花团锦簇，而是一只红色的狐狸。

　　落钰抬手将茯苓遣退下去，等人走远之后，他才问向封菱，“你觉得这画上的是什么？”

　　封菱直接便脱口而出，“一只红色的狐狸，师尊为什么要画这个？”

　　落钰看着那画上窝成一团的狐狸，笑道：“因为我和这狐狸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这狐狸还曾赠与我治疗腿伤的药膏，只不过依旧没治好我的腿。”

　　封菱不自觉的看向了落钰的双腿，他是有腿的，只是残了，是被后天打残的，普天之下没有谁能动得了暮云峰的玉陵仙君，若是说一人，那便只有他的父亲，御剑山庄的庄主落青崖。

　　封菱觉得自己的恻隐之心又开始泛滥了，这么一个如画的仙君，若不是双腿有疾，又怎么肯在生活中日日依靠他人，又怎么会拥有一身深厚法力却处处深受掣肘。

　　封菱坐到了一旁的榻上，开始低头仔细的看着那只红色的小狐狸，闭口不提落钰刚刚说到的腿伤。

　　“这小狐狸人肯定极好吧，让师尊现在还惦念着。”

　　落钰淡淡道：“好是好，就是人有些傻，做了一些不能回头的事情。”

　　“不能回头的事情？”封菱疑惑地看着落钰，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究竟是什么事情？”

　　落钰眸中带笑，语气轻轻的，道：“还能是什么事情，爱上了人族生下了半妖呀。”

　　这番话让封菱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十有八九这只狐狸便是谢衍的母亲孟木兮了，怪不得当年谢家惨案中，众人皆要杀了谢衍以儆效尤，而落钰却提议将人囚禁到落叶坞，原来是为了还他母亲之前赠送药膏的那份恩情。

　　看着封菱一脸若有所悟的模样，落钰拿着笔的尾端轻轻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才把她敲回了神。

　　落钰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嗯？”

　　封菱被这么一敲忽然有些恍惚了，不过这话也对，天底下爱上人的狐狸肯定不止一个，也不能直接断言这就是孟木兮。

　　“小菱儿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双腿被废吗？”

　　冷不丁的，落钰忽然提起这个话题，要自己揭开自己的伤疤。

　　封菱什么话也没说，却已经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落钰眸中笑意不减，像是说着别人身上的事，“我也是个半妖，我娘亲是一朵芍药花，生下我后为了不拖累父亲选择自尽而死。父亲为保我性命，放言说我烧了凌源阁烧死了我娘亲，以此为由将我双腿打废封印了妖身，所以众人皆不知我是半妖。”

　　“半妖和妖不同，和人更不同，半妖生来灵力深厚修炼快于一般的人或妖，除此之外，性情偏执，阴晴不定，极易入魔，一不小心说不定就祸害苍生了。”

　　落钰抬眼看着封菱神情，却发现她只是表情惊讶，却没一点害怕。

　　落钰道：“你不害怕我吗？其实什么温柔如玉都是假的，妖性却是真的。”

　　封菱坐在榻上摊了摊双手，一脸无所谓道：“有什么可怕的，不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半妖也是半人嘛。”

　　这么一说，她便又想起了谢衍，想起了那个还放在床上的琉璃血瓶。都说半妖为天地不容，那妖便更是冷心冷血，竟连自己的孩子都要算计，半妖极易入魔，她偏偏要让她的孩子成魔。

　　她垂着眼，又道：“身世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只是世人非要生出偏见。师尊在岚山修炼授业传道，弟子众多，如此功德怎么能被诟病。”

　　落钰看着封菱，却是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他哑然一笑，“我以为你会害怕，会远离我，会向尊主告发我的身份，会请求尊主让自己尽快换个师尊。”

　　封菱靠在书桌旁托着腮，看着落钰的眼睛里尽然是星星，“师尊如此厉害，别人都可羡慕我呢，我怎么可能要求换掉。”

　　风透过窗吹来沁凉的风，将两人的发丝微微吹起，屋内的落地铜灯内的烛火随着风明明灭灭，两人竟是静默许久。

　　落钰眸子明了又暗，最后还是将放在书案边的一只手掌心那么大的精致木匣子拿了过来，匣子被打开，里面放了两只蛊虫，两条虫子交缠扭绕，在见到灯光后渐渐分离开来。

　　落钰笑道：“不如小菱儿猜猜我想做什么？”

　　还没等她思考什么，封菱便觉得脖子上一凉，落钰指尖轻触着她的肌肤，那蛊虫便蠕动着爬来。她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却发现被落钰使着灵力从背后托着身子，根本无处可逃，便只能任由那蛊虫进入血脉之中。

　　良久，落钰终于撒开了手，木匣中也早就空空如也。

　　“别害怕，只是个蛊而已。”

　　落钰将木匣轻轻扣上，又将它放了回去，便继续看着画上的那只狐狸。

　　封菱道：“师尊为何忽然为我下蛊？我不会将这事说出去的。”

　　落钰愣了愣，继而粲然一笑，道：“小菱儿想到哪里去了，这对蛊名叫幻形，可以吸收母蛊灵力修为为己所用，你身上的是子蛊。”

　　落钰顿了顿，又道：“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灵力，皆来自于手腕上的那只墨玉镯子。”

　　他看着封菱手上的镯子，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难以琢磨，“以我所见这镯子并不能长久保你无虞，你丢了她便会失去灵力。而这蛊不一样，它可以吸收我的灵力为你所用，那便真真正正是你的了。”

　　封菱越来越觉得落钰不可捉摸，“师尊大晚上将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个秘密，为我种蛊赋予我灵力？”

　　“小菱儿在罗刹市肯定看见了不少东西吧，小菱儿可以不说，我也不会去问，我还会护着你在岚山无虞，一路登顶，只不过......”

　　“既然是母蛊，便自然会对子蛊有所限制。”落钰抬眸看着封菱，面上尽是淡然，“我也只不过是想让小菱儿能更快的在天谕者的试炼中胜出罢了。”

　　封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已经感受不到了那蛊虫的涌动。

　　可如此冷不丁便被种下了蛊虫，虽然落钰说着这蛊虫可以为他所用，可她心中仍旧多有顾忌。

　　“师尊，你说的限制是什么呢？”

　　“等天谕者的试炼结束，我就会告诉你。”

　　封菱从落钰哪里仍旧没问出那蛊虫的反作用，便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流光阁，一天的疲惫让她在没心情理会又重新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琉璃血瓶，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封菱第二天起得早，天才刚蒙蒙亮，她便已经拿着从某个师姐哪里搜刮来的鹭霞峰地图开始认路。

　　流光阁在鹭霞峰的最北端，而最南端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名为静心，除了是湖之外，也是鹭霞峰与外界的界线，飞鸟不可掠，行船不可游。

　　如此特殊的水质，难道不是扔掉一个东西最好的地方？

　　封菱将那瓶她摸都不想摸的琉璃血瓶不情不愿的揣到了怀里，一大早便往静心湖赶，她心满意足的甚至动用了些许灵力将瓶子扔到了湖中心，只见那瓶子迅速沉没下去已没了影踪。

　　封菱赶忙检查了自己身上以及叽里咕噜瓶，总算没找到琉璃血瓶，最终心满意足的回了流光阁。

　　而在她迈入卧房的一刻，她却还是眼神犀利的看见了那琉璃瓶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因为这事儿，封菱跟着在流光阁里上了一天的道法理论课，却没半天心情是好的。

　　接下来的两天，封菱总是起的格外早，她从书籍中寻找着各种能毁掉一个东西的法子，土埋、火烧、冷冻，几乎样样都试过，可样样都无用。

　　最后，他终于从阮仙仙嘴里得知了一种植物，名叫食血花，以吸血为食，就长在鹭霞峰西端的悬崖边上。

　　封菱虽然知道无望，但仔细一想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便又揣好了血一大早赶到了西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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