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7
林远突然失去平衡前俯后仰，想赶紧抓着旁边的栏杆，但是脚不听使唤，早在他抓到栏杆之前已经冲了过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一股强烈的痛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惊魂未定，后面的青欢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青欢将他的脸掰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
夜空苍凉，星星点点密布在顶头，水晶帘子一般铺在天际。她那双温暖的手正捂着他的脸，明亮的眸子认真地注视着他。林远有些呆了，他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
他经不起她这样深情的注视，她一认真，他不是六神无主胡思乱想，就是脑子一片空白。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唇向他贴了过来，轻轻软软的，香香甜甜的。
他的心脏跳得厉害，时间在他脑袋空白的那个时候真的静止了，全世界真的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夜空上无论星光再怎么璀璨，都不及她耀眼。夜幕下的她再也没说一句话，如水的眼神就这样融在他的心里。
那一吻钻进他的生命里，永远无法拔除了。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清醒吻他，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也是最后一次。
记忆在脑海里穿梭，任凭它慢慢地将自己啃噬。汗珠一点一点地从脸上滑了下来，扑到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这个旱冰场上毫无节制地快速来回滑动，虚无得只像个幻影。
也许只有身体累了，心才不会那么累。
这座城市到处都有她的影子，叫他如何忘得了，舍弃得了。他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就像他当初放弃了上985大学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这样的坚守，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
最后，他躺在滑冰场上，看着天空，今晚一颗星星也没有。
过了许久，手机有了动静，“WMCH男团”群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冒了出来。
“兄弟几个，怎么都还没过来？”
“哪有你那么好，临时出任务，快收队了。”
“老大呢？他不是被你拉过去了？有他撑场面还不够？”
游林远看着手机屏幕的消息一条一条地滚出来，他解了锁。他打开通讯录，里面的备注还有“青欢”二字，只是这个号码，好几年前就已经打不通了。
他切换到聊天群，打了几个字出去。
“所有人，老地方，集训。”
刚要收队的几个人，看到这条消息都傻了眼，这大晚上的集什么训，所有人都叫苦不迭。大家只好把车开回了检察院，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回到集训场。
晚上集训并不意外，只是这一次毫无征兆，游林远已经在集训场等着他们了。
“怎么天天都集训，老大是不是疯了。”
“你看，老大又沉着脸，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我咋知道，你问他去。”
蔡小庆与身旁的同事窃窃私语，副队长正在整队：“立正、稍息。谁等下要是不专心，就绕场跑40圈。”
所有人立即挺了身子，笔直得像一条线。
“小吴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干我们这一行，突发状况太多了，我想，老大是不想让我们有危险，平时才盯得紧。”
“这还用得着你说啊，我们嘴上抱怨，心里难道不知道老大是为了我们好？哪一次行动，不是老大冲在最前面？”
“是啊，这两年下来，就我们这一组的人完好无损，别的组伤的伤，病的病。”
游林远还听到他们在嘀咕，“集训场上，给我严肃点。”
他提高了嗓门，“后天将迎来一年一度院内考查，我希望我们队里没有人拖后腿。为人民服务，不是空喊口号。只有我们把自己训练好，才能更好地服务大众。要知道，我们始终站在第一线！现在，集训开始！”
每次到了他发话，大家都听得特别认真，嘴上发牢骚，其实心里对他十分敬仰。
从小，他就跟着爷爷在部队里长大，爷爷也是这么带领他的部下。以前他不懂，总觉得爷爷凶巴巴的很吓人。
不过他现在明白了，集训场如战场，这里要有男儿的阳刚与血性。只有把自己准备好，才能更好地服务大众。因为心中有党有人民，有荣誉与使命，抛头颅洒热血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小小的训练。
在游林远的一声号令之下，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开始了五公里热身跑。
他独自伫立望着在夜空下飘扬的国旗，耳畔传来队友整齐有力口号——“为人民服务”，心中不由地热血澎湃，早已将其他情绪抛诸脑后。普通人的爱国，便是如此了。
她已经离开这里好几年了，原本没有勇气回来，因为在这里，她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人事沧桑巨变，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到这里，可是她到底还是回来了。这几年在外面走走停停，心里始终没有着落，她想回来看看。
她很清楚他还在这座城市里，但有时候小城市也大得可怕，他们未必能遇见，遇见了也未必能认出彼此。
却没想到……
遇见之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作何言语。
然而再次出现的时候，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用沉默告诉她，他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陌生人？真是一个特别的词，不能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的人，最后应该都是这种结局吧。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可以让很多事情变得云淡风轻。
欧阳光那个时候正和她介绍一朋友，对方谈笑风生，她也保持微笑以示礼貌。可一抬头看见他随即出了门，笑意便僵在了脸上。
忽然间空气变得好压抑，那种难受的胸闷又开始了，她赶紧跑了出来。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时，她才如释重负。
她不是早就心如止水了，为什么心里有一丝丝的难过？她在期待什么？
外面的路灯璀璨，她沿着街边漫步。
第一印象：他变了好多。
他骨子里是十足的老干部，那身打扮，那种发型，都不像他的风格。
年轻的时候他不这么打扮，没理由成熟了之后再这么做。
可这一切又好像都挺正常的，不变才奇怪吧。
以前让他染头发，他死活不肯，他们还因为这件事吵过架。可是今天的打扮，真的和以往天差地别，他一向喜欢简约，今晚却略显浮夸。
她心中的老干部，真的变了。
她不由地笑了笑，笑意带着几分哀伤。人总是会变的，如今的他，陌生又遥远。
也许是喝了点酒，也许是月色太浓，她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伤感。
她埋着头往前走，一直以来的坏习惯，仍然记得很清楚，他把手抵在她的脑门上，温和地提醒，“再走就撞墙了。”
她有太多太多的坏习惯了，他能这么包容她，也真难为他。
哎，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不知道自己想这些做什么。
“你在哪里？我让小赵去接你。”
“长版街。”
“嗯，晚点回家再说。”
是欧阳光的电话，大老板总是很忙碌，今天酒会应酬回来应该要很晚了。
“那你想吃什么，当宵夜。”
“那就龙曲的汤包。”
“好，我让小赵去买。”
小赵是欧阳光的助理，青欢回国的这两天，他大多数时间都跟着她。
她喜欢吃的东西也还是那几样，长版街附近也没有什么好买的，她很久没有吃过龙曲的特色汤包了，正好可以回味一下。在国外待久了，特别想念这里的美食。
欧阳光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看他还神采奕奕。久经商场，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甚至可以连轴转，一场接一场的酒局，直到通宵。
“你怎么也还没睡。”
她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摸了摸她的头。
“刚把我们公司的历史恶补完，而且你白天不是有事和我说？”
她起身去给他倒茶，听他在客厅里说道，“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刚才那边太吵了。你的人事已经办理好了，明天周天我让小赵带你去公司熟悉一下环境，你想什么时候上班随时可以。”
“好，但是我明天早上有一个讲座想听，我从学校回来再去。”
“那就让小赵先送你去学校，不过你这样会不会太累，没必要这么急着上班，我完全可以养你。”
她端着茶笑嘻嘻地走了出来，“大老板当然有能力养我啦，不过，我可不想整天待在家里当废人。”
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废人有什么不好？”
“对了，怎么突然要去听讲座？我们家青欢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那是我们学校一个老教授开的，和我正要接的工作对口，我这是为公司发展而努力，不好吗？”
他看着手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当然也是顺便回去看看学校。”
“行，不管什么原因都好，我让小赵明天八点过来。”
“等一下，明天我自己去。”
他的视线从手机转到她的身上，“你怎么去？”
“大老板你不会真的把我当废人吧？可以坐地铁啊。”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就别折腾了，小赵给你。”
“不行。”她认真严肃地说，“公司都知道小赵是你的人，要是我每天都坐你的车去上班大家会怎么想？再说了，我这已经是靠关系走后门了，剩下的事情我要自己解决。”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琢磨了一下才答，“那随你，反正需要的时候随时给他打电话。”
他起身时喝了一口她泡的茶，说道，“快去睡，还有，你的茶真的泡得不怎么样。”
说起茶来她这才想起厨房微波炉还热着汤包，幸好是定时。他已经进了卧房，肯定也累了。既然没说饿，那她不想再提汤包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