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私奔

　　他虽这样说，却丝毫没有转身敲对面门的意思。

　　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视线交接了一会，向芷月作势要关门，顺便抛下一句话:“那你快走吧，我现在不方便见你。”

　　这句话激起了萧离的好奇心:“嗯？有什么不方便的？”

　　话音刚落，刘雪延就出现在向芷月的身后，探出头打量门口挺拔的男人。

　　随即瞪大双眼，喜悦之色溢于言表:“你是……萧离对吧？我家月月的前男友？”

　　萧离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个中年妇女。她画着夸张的妆，脸型尖酸刻薄，很难给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但听到“我家月月”这四个字，心想应该是向芷月的熟人，便很好地隐藏起心底升起的嫌恶感，礼貌回问:“您是？”

　　“我是月月的妈妈，月月以前受了你不少照顾吧？快快快，进来坐。”刘雪延笑成了一朵花，一瞬间把自己当做这个家的女主人，热情过头地招呼萧离。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身为向芷月的母亲，怎么能和女儿完全相反地露出如此谄媚之色？

　　况且，与向芷月谈恋爱的时候，自己也不是没问过她的家庭情况。但她给予的回应都是父母常年在外务工，鲜少回家。现在想想，有点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因此，他对向芷月的家庭了解甚少。

　　而刘雪延的样子，与萧离的想象大相径庭。

　　他甚至不太信，转头问向芷月，尾调压低:“真是你妈？”

　　闻言，她面若冰霜地垂下眼帘。

　　似乎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此时此刻，向芷月失去了一身高傲与自信，不由自主地深埋下头，嗓音闷闷，想要把他打发走:“嗯。她怎么样你别太在意，快去找你表妹吧。”

　　“我表妹不在家，在公司门口当看门小妹呢，去找她干嘛？”萧离理直气壮地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双眼斜睨。

　　向芷月被气笑了:“那你来这找她干嘛？”

　　“我刚想起来这一点。反正来都来了，在你家坐会也不是不行。”说罢，他就顺着刘雪延的意思朝屋里走。

　　刚走没两步，向芷月冷不丁地拽住他的衣袖。

　　衣料拉扯的触感令萧离为之一怔。

　　这个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慌乱，带着独属于女孩子的软糯。

　　他顿步，瞧见向芷月眼中的落魄。

　　如一记软刀，狠狠戳中自己的内心。

　　“算我求你，不要和她待在一起。那个女人是个疯子。”说着，向芷月的眼角竟隐隐泛出泪花。

　　即使转瞬即逝，萧离还是捕捉到了她在某一刻的无助。

　　不同于生病时纯粹的可怜兮兮，现在她的脸上掺杂着一丝恐惧的情绪。

　　萧离一度认为这种反应不会出现在向芷月的身上。

　　因为，她无论何时都是很骄傲很倔强的啊。

　　为什么露出这幅表情？

　　“你很怕她吗？”犹豫片刻，萧离还是决定问出来，连语气都不自觉地变得温柔。

　　向芷月没有回答，欲言又止的样子暗示了一切。

　　萧离自知她应该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只是悄悄地叹了口气。

　　这时，耳边又传来尖细的声音:“怎么还不过来坐？不会是嫌我这个糟老婆子打扰了你们吧？”

　　刘雪延抓起果盘里的苹果自顾自地啃起来，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沙发上，边吃边跟他们打趣。

　　或许是这笑话不太好笑，瞬间冷了场。

　　向芷月胡乱擦了擦风干的泪痕，不太自然地走到刘雪延面前，试图挡住母亲邋遢的行为举止。

　　她真的觉得丢人。

　　自己的妈妈，平常对她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偶尔闯入她的生活，还要把原本平静的日子搅得一团糟。

　　在重要的陌生人眼前，连装都懒得装，就这么没有礼貌地摆给人看。

　　简直烂透了。

　　“妈，你不要乱说话了。”纵然心中的不快已经积压许多，但向芷月不好发火，只能尝试劝阻。

　　而刘雪延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小声说:“我这是在为你争取机会知道吗？身边有钻石王老五，我都羡慕死了。结果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真白养你了！”

　　说到最后，顺便翻了个白眼。

　　“你羡慕，你自己去追啊。强迫我干什么？”一气之下，向芷月有些语无伦次。

　　“你……”刘雪延差点想要伸手扇她一耳光，不过考虑到萧离还在场，只好强行忍住，无视了向芷月的话。

　　接着，她起身向萧离挪动脚步，立马换上浮夸的笑容:“萧离呀，我家月月很乖的，又漂亮又聪明，从小到大都受男孩子欢迎。虽然不知道你们俩因为什么原因暂时分开了，但月月她也一直喜欢你，你看……”

　　言至于此，萧离错愕地抬眼。

　　一直喜欢他？怎么可能……

　　这么想着，他看向向芷月。

　　结果她一副快哭了的样子，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照以前，萧离说不定就把这段话信以为真了。

　　可眼神不会说谎。

　　向芷月面色阴郁，呼吸因不可展露的愤怒而逐渐加快，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萦绕在她的周围。

　　换谁来，都无法说服自己这是装出来的。

　　便知晓刘雪延是在胡扯。

　　他快速眨了两下眼睛，露出标准的职业假笑，语气中满是疏离:“阿姨，我找向芷月有别的事，想带她去别的地方聊。”

　　“不知可不可以？”

　　话毕，向芷月惊讶地抬头，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做出这种选择。

　　震惊之余，也奇怪他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刘雪延当然没什么意见，反而求之不得:“好好好，没问题，你们好好处啊！”

　　向芷月还想插几句话，却见萧离步履铿锵地走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喉间发出低沉有力的三个字:“跟我走。”

　　下一秒，她就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牵引。

　　那股力量干脆利落，宛若自己沉溺于海底，快要窒息时，一双手义无反顾地将她带离深渊。

　　他的手掌很温暖，仅仅触碰了一小会，方才的紧张不安便如冰雪消融，化为一条涓涓流过的小溪。

　　从家中逃离的那一刻，向芷月的大脑一片空白。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可以稍稍解脱一下，脑中不用闪出什么想法。

　　萧离就这么拽着她离开电梯、离开公寓楼、离开小区。

　　盛夏的微风夹杂些许凉爽拂过她的发丝，扫在脸上酥酥麻麻。

　　向芷月伸手去整理凌乱的头顶，却在不经意间瞥见眼前的一幕。

　　萧离沐浴在阳光下，黑色的短发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边。浓密的睫毛微颤，遮盖住他晦暗不明的双眼。棱角分明的五官少见地收敛起时常散发的慵懒与不羁，反而沉静下来，成年男人的魅力油然而生。

　　她就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任凭风引。

　　一瞬间，向芷月的脑中莫名蹦出来个词。

　　私奔。

　　这副架势，还真像私奔。

　　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来到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她想，比起和母亲朝夕相处，还不如就这样和萧离私奔算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从向芷月的脑海里抹去——

　　从这两个选项中做选择，还不如让她去死。

　　“你要带我去哪？”为了打破沉默的氛围，向芷月率先开口。

　　萧离停了几秒，随后答:“我也不知道。”

　　“……”她很无奈，“那你就把我拐走了？”

　　“嗯。”

　　“为什么？”

　　“因为……”萧离驻足，松开了她的手腕，“看你很讨厌她的样子。”

　　这个理由好像有点勉强。

　　向芷月默默吐槽。

　　但不得不说，他突如其来的关心，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遂了她的愿。

　　毕竟自己也不想和母亲独处一室。而且也不知道她这一呆会呆到多久。

　　当初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打算在晚城找工作的。然而那半年的时间里，刘雪延经常喝得烂醉如泥，哭着喊着赖在她租的房子里不走。折磨她一段时间，又跑去男人家住。

　　因此，她趁着工作的机会，先到酒城发展了几年，时间到了才悄无声息地再回晚城。

　　谁知道刘雪延从哪里听来她的消息，竟能精准找上门。

　　明明在酒城的那三年，她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为什么一回来，她就开始打算吸自己的血？

　　也许是因为，只有在女儿面前，她才能找回为数不多的一点尊严。

　　向芷月的心沉了下去。

　　还没回过神，萧离的呼唤把她拉回现实:“向芷月？你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说罢，他又问:“让我猜猜，你的那什么心理障碍……会不会刚才的女人有关？”

　　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有想过。

　　但说没有关系，那肯定是假的。

　　十年寄人篱下的生活，对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影响？

　　于是，向芷月缓慢地点了点头。

　　结果萧离突然变凶:“那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

　　她怔然杵在原地，一字一顿地回答:“烦琐家事，登不上台面。”

　　“别整这些文邹邹的词汇，”萧离显然不买账，暴躁地一挥手，语气幽怨，“我看你以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

　　他的心情跟六月天一样说变就变。

　　向芷月有点搞不懂萧离怎么耍起了小脾气。想着要安抚他，就随口说了一句:“那我现在说，你有兴趣听吗？”

　　怎料他马上温顺许多，若无其事地指向远方的咖啡厅。

　　“也不是不行。”

　　“不过这可不代表我关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