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两人把程嘉迩送回房间，虽然是开了两间房，但她现在如果抛弃他，一个人回去睡觉，估计心里也不安了，这一整夜照顾喝醉的酒鬼估计也别想睡了。
程嘉迩醉的很不舒服，前半夜吐完了，她刚给他擦完身体，整个人又倒下了，第二轮还没吐完，屋里没有热水，她去烧热水的功夫，又把衣服吐脏了。
想去买醒酒药又抽不开身，无奈只能给二老打了电话，程老和老夫人不到一刻钟便送了药了。
现在已经凌晨五六点了，程嘉迩的酒还没有醒。
两位老人这么大岁数了，还要为他们小一辈的事情操心，洛蜜青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程奶奶知道她不好受，可偏偏嘉迩这孩子小时候也是个命苦的，两个命苦的孩子凑到一起了。
她把程爷爷送来的解酒药送着水给程嘉迩喂了下去，程奶奶烧了水，给他把脏衣服收拾了，洛蜜青叫酒店又换了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看见床上的人眉心终于舒展开来，这才松了口气。
程家老俩口看得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前两年也听说过他们之间的小打小闹，似乎分开了一段时间。本来也想过问一下小辈们的事情，可又一想，便也随他们去了。
“洛洛啊，嘉迩有没有和你说清楚。”程奶奶是看着自己的大孙子一步步长大的，从小刚来这边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煞气过重，是为不祥，是她看着这孩子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洛蜜青点头，看了一眼程老奶奶，又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去，仿佛在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
“奶奶，之前我怨他什么都不肯和我说，现在我又心里难受又生气……”洛蜜青心里涨涨的，难受极了。
程奶奶叹了声气，才缓缓道来：“当年他妈妈怀着他，和嘉迩爸爸分了手一个人跑到国外去生了他，他爸爸才知道他的存在。那个女人本来是家里族亲的家庭教师，也不到怎么就喜欢上嘉迩爸爸了。”
“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让嘉迩妈妈误会一个人带着孩子走了，而这个女人本想借着机会和嘉迩爸爸生个孩子……”
“却没想到啊，她和家里一个族亲……阴差阳错怀了那个族亲的孩子，又使计陷害嘉迩爸爸，我那儿子也是，喝多了，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
“我虽然老了，但是外面的女人坚决别想进我们程家大门，我认定的儿媳妇之后他妈妈一个，这个孩子也是，就算是我们程家的孩子，我会抚养到他成年，但是想要进族谱是不可能的。”
“嘉迩爸爸去国外追妻那段时间，我就找到那个女人，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孩子走吧。也不知道她后来突然带着孩子回来了，之后……”
“哎……”程奶奶长叹一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算是彻底理清楚了。
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从小养在身边，看他一天天消沉下去，怎么可能不心疼，说着说着，老太太的眼眶就红了下来，“你别怪他洛洛，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她那天摸着黑进了嘉迩的屋子，结果在屋子里的是她儿子，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推下楼的会是自己的儿子，等她发现，之后就疯了。”
“都是命啊，但是嘉迩这孩子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个男孩，他那时候那么小，哪里懂这里面的曲折与不堪。”
中间，程嘉迩又吐了一次，程奶奶给他擦洗身体，换脏衣服的过程中，脱了他的上衣，她看见他的腰上和背上，都是各种伤疤，有的像烟头烫伤，有的像刀片割伤的，程奶奶知道她在看什么，“出了那件事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说话，我们把他带到后山，却不知道家里有个族亲觉得他是灾星，一直在暗地里欺负他。虽然这些小伤口，但是都在些看不见的地方，这孩子不能说话就一直忍着……后来有段时间，只要压力大了，他学会了抽烟，还会拿烟头烫自己。”
程奶奶给他穿好衣服，重新给他把被子放下来，“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帮的上他了，但我们决定把我所有的财产留给嘉迩，他小时候受过的苦已经够多的了，怎么给他也不够。”
程爷爷从外面回来，手上多了一个档案袋，密封整齐的，交到她手上，“这是我们在嘉迩成年后交给他的，不过在你们谈恋爱之后，他回来找了我们一次，做了修改，现在应该归你了。”
洛蜜青接过，但她不准备现在就打开看看，还是等他醒了再说。
“你走的那几年，他就回后山住了多久，整日跪在后山的祠堂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那段时间还又喝上了酒，胃病就是那时候犯的。”
“差不多了，还有的等他醒了你可以问他。”
洛蜜青像具行尸走肉般将二老送到楼下，自己一个人上了楼，没有乘坐电梯，而是一个人拐到安全通道口，哭着看完了程爷爷和程奶奶送来的档案袋。
这档案袋里有程嘉迩如今全部的身家财产，他这几年自己打拼的，包括程老两口的所有产业，他全部转到了她的名下。
还给她留了一封信，因为害怕自己活不到四十岁，一旦死亡，这些协议就立马生效。
她就坐在楼道里压抑的一声声啜泣着，直到天亮了，外面的餐厅里开始有人来往走动，她才抹干眼泪，将地上的纸巾收拾起来扔进垃圾桶，重新回到卧房内。
程嘉迩还没醒来，还在熟睡，这次睡的比以往香多了，她就守在他床边，看着他微微轻颤的睫毛，直到熬不住，才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的并不沉，程嘉迩酒没醒，她也刚听了那些事情，马上就在梦里应验了。
她梦见她和程嘉迩上次走在后山，遇见的那个小男孩，梦见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然后他把手伸到她身前，对她说：“姐姐，帮我。”
她这才看清，他手里的是烧红了的烟头。
她从梦里惊醒，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到了床上，身上盖了被子，床上已经没有程嘉迩的身影了，只有身侧他留下来的淡淡的体温。
洛蜜青心里慌了，也顾不上睡的乱糟糟的头发，还有哭了一整夜的红肿的双眼，刚走到卧室门口就看到了从套房客厅走入的程嘉迩。
一看见他，洛蜜青的眼眶里就蓄满了眼泪，马上就要溢出来了。
洛蜜青和他对视着，故意不先唤他，终于听到他出声，“过来。”
她愣了半晌，刚憋回去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抱抱。”
他刚要过来，脚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了，他拒绝道：“洗个澡，我好臭。”
他去洗澡，洛蜜青下楼还是去昨晚那家酒馆点了饭直接送过来，等餐到，他也刚好洗完澡，换完衣服。
等到吃完饭，程嘉迩去收拾餐桌，她坐在沙发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味道不大，但是和酒鬼待了一夜也不好闻。
她在外面喊他：“我也去洗个澡。”
拿了衣服就直奔浴室，昨天照顾他一整夜，连自己还没洗澡都忘记了。
浴室里还有他留下的沐浴露的味道和淡淡的水汽，就像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一样，还有他刚刚欠下的拥抱。
在她洗澡的时候，程嘉迩就来到了门外，浴室里的水声有点大，她听不太清他的声音，等她洗好，穿好衣服出来，他在门外还没有走开。
“做什么？”她一点也不惊讶他这么怪异的举动。
“想看你，我家宝怎么这么好看。”
“我有个问题，你能最真实的回答我吗？”她低声问他。
“你说。”他看着她低垂下来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吻上去。
“如果，以后有什么事，你还会隐瞒我吗？”
程嘉迩低头，双手找到她的脸，托起，一字一句认真道：“再也不敢了。”
“那我现在是你的什么？”程嘉迩突然反问她。
“是前男友。”她脱口而出。
程嘉迩眉头一皱，眼看着脸色又要黑了下去，又听她继续说道：“也是哥哥，也是男朋友。”
“以后，还会是我老公，是我孩子的爸爸，所以，你愿意吗？”
“愿意。”
如果说十五年前，他遇见她，并带回了她，其实是带回了自己的救赎，与其说他救赎她，不如说互相救赎。
他们之间没有存在新鲜感一说，可能两人之间一开始的吸引是新鲜感，但更多的是责任，是互相救赎的吸引。
而他们之间的长久的爱，必定是一种长久的委身、牺牲和成全。
洛蜜青向前迈出一步，程嘉迩张开双臂将她轻轻带到怀里，这个久违的真心的毫无杂质的拥抱，不知道等了多久。
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刚沐浴完的香气，用了他带来的沐浴露，和他身上的味道几乎融为一体。
她低着头，靠在他的胸膛里，耳朵贴着他的衬衫说：“其实我很想你，这些年，我好想看一看你，就看一眼，你却没有来找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来找过你？”他轻声说着，身后有一双大手有意无意的轻抚着她的背脊，像是在给猫儿顺毛一般。
她惊讶的抬起头，对上他的双眼，只那一眼，好像所有解释不通的事情都得到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