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这几天她去医院上班，就是跟台，还没到脱离老师亲自上手的地步，学校那边有一个去德国医院学习交换两年的项目，本来她是不打算报名的，现在和程嘉迩断了，在这边也没什么牵挂，下班之后，复印准备一些材料，陆陆续续寄到学校，接下来大概率就要准备出国交流学习的事了。

　　所以她去医院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来上班的时候，听见老师们说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来找过她几次，可是都很不巧，她都不在上班。

　　她听了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和老师们笑笑，“下次他再来，老师就说我不在，前男友，很麻烦的。”

　　出国前一天下午，她来医院办暂停实习的手续，门诊大厅的大门前，程嘉迩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个实验假人。他的眼神大概很早就远远锁定住了她，但她不想和他打招呼，在经过他身边时，他终于侧过身，拉住了她的手。

　　南城夏天的室外就是一个大火炉，热气只进不出，走几步路身上的汗意就越发明显，她的几缕发丝也黏在脸上，想用手去挠。对于他在外面请求谈话的作法，她可没有什么好心情。

　　程嘉迩脸上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大概是为了蹲她，在外面晒久了。她也不确定他究竟在这待了多久，程嘉迩抬手，还未触碰到她的脸，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男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终于说服了他，挪步进了室内。吹到空调的冷气，她心里的浮躁缓解了很多，但嘴里讲出来的话却比室内的中央空调的凉气更加寒人，“程嘉迩，真的没意思，我们分手吧。”

　　从她卑微求和好的那天，他对她爱答不理的时候，这句分手就已经在她心里酝酿了，而这几句话，她在心里反复练习过无数次。无数次的不敢开口，害怕失去，反而患得患失，最后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得到，连快乐都没有了。

　　四周往来的人群，哭闹的小孩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程嘉迩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又问了一遍，“真的？你说的分手？”

　　洛蜜青并不想和他废话，拿着电梯卡就要去那边刷医护专用电梯上楼，不料又被程嘉迩狠狠拉住，扯得她最后一节手指头都隐隐作痛，她惊呼，语气冷冷地反讽道：“我说过了，求你这件事，只有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凭什么你来找我你想和好，我就和你和好。”

　　“不要分手。”

　　他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紧紧拉着她，洛蜜青也不挣扎了，不吵不闹，眼里那点爱意似乎也消失殆尽了。

　　她问他：“如果你能把许传月和那个做流产的女孩的事情说清楚，我就跟你和好怎么样？”

　　程嘉迩眉头越皱越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但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她感觉手上的力道已经松了，她给了她两个选择，她们还是她，她被放弃了。

　　洛蜜青轻而易举挣脱开，垂下眼眸静静地看着地面，眼眶越来越红，喉咙里带着哭音自嘲道：“我明白了。”

　　其实只要他现在能说一句，他和那个女生没有任何关系，她是一定会相信他的，但是为什么连解释都没有呢？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那孩子多大了呢？

　　如果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流掉的，失去一个孩子对她而言，也不会轻易走出去。她的泪跟着她的头越来越低，眼泪顺着眼角滴进她的衣服里，程嘉迩自知说什么都很无力，他意识到自己最重要的即将失去，活了三十年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无助的表情，在门诊大厅内，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她。

　　她挣脱出他的桎梏，可是程嘉迩埋着头趴在她的肩上就是不放手，她动的越厉害，程嘉迩手上的力气就越大，她只能被迫被他强行按在胸膛前，闻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熟悉的清香，潜意识里她知道，她不厌恶，她还爱他，但她不能，无论是那个亲眼看见的流掉的孩子，还是他对她刻意的隐瞒，这一切都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她哭得不能自已，“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很累了。”每说一句话，眼泪就啪嗒往下掉，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她好像在他面前就很爱哭。

　　“对不起。”程嘉迩终于放开她，抬起来头来，她这才发现，程嘉迩也哭了。

　　她能做的只能强迫自己不心软，可能她足够优秀了，但她根本不成熟，和他在一起就是不配的，她强忍着下一波的哭意，断断续续说道：“你知道吗？从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我自卑，所以你还愿意爱自卑的我，所以我好了很多很多，但我还是和从小养在父母身边的女孩子是不一样的，我感觉我不像个完整的人，我没有完整的人生了，为什么这样的事要发生在我身上啊？”

　　她擦擦眼泪，冷静下来，离他身边退后一步，再次开口道：“就这样吧。”

　　“不过，程嘉迩。”她顿了顿说道，“虽然你这段时间对我够坏的，但之前的你真的很好很好，你看程明昭和沈路明多崇拜你啊，你这个人就应该是在人群中发光的，别人对你的评价不重要，我感觉你是最好面子的，所以你才很在意外界的评价，所以我感觉你有时候还比我自卑。所以大天才，无论许传月口中说的究竟几分真假，你都要比他们更优秀，我很羡慕你的，你有那么爱你的爸爸妈妈。”

　　“再见啦。”她挥挥手，决绝离开。

　　程嘉迩呆呆地站在门诊大厅内，看着她决绝的步伐，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明明那么瘦弱的一道背影，心却是那么坚定不可摧。

　　四周仿佛都静了下来，过往的人群仿佛可以直接穿过他的身体，谁在医院是兴高采烈来的，没有人会在意失魂落魄的他，他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心脏麻木了，他既后悔又渴盼着她能回头，回到他身边。

　　但是没有，她一下也没停，一步也没回。

　　去国外两年的时间，每天过的都很充实，所以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两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这边的学校不提供住宿，当初申报这个交流项目的这一批人里，她只认识丁枳，所以两人一起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一开始，虽然有学校的帮助，但两个小姑娘也没少吃亏，俗话说吃亏是福，指不定以后就有福报了，所以她没有过多的抱怨，佛系过完一天是一天。

　　房子是上一批的学姐临走时介绍的，不大，住两个人可能有点挤，但是靠着学校，周围交通便利，两年的时间趁着春假，她们两个小姑娘还去法国玩了一趟。

　　她的德语说的马马虎虎，毕竟只在出国前恶补了一段时间的德语课程，好在这边大多数都是英语交流，一般交流也不成问题，对她的口语提升也很有帮助。

　　当初为了提升口语技能，她和丁枳趁着下课放假，没少参加国外的社团活动和学术研讨会，社交多了，交友面广了，认识的朋友多了，生活不枯燥了，就很少想到程嘉迩了。

　　中间，丁枳的男朋友陆昊然还专门飞了一刚德国来和丁枳过生日，她识相地去图书馆坐了一天。

　　她的身边偶尔也有追求者，有外国人也有留学生，她都一一拒绝了，心里的位置没空出来之前，她是不会谈恋爱的。丁枳是第一个知道他们分手的人，也问过，“如果心里的位置一直空不出来怎么办？”

　　她笑了笑，随意说道：“如果空不出来，就一辈子不谈恋爱吧。”

　　丁枳啐她，“放屁，天下男人千千万，还怕在一棵树上吊死么？”

　　她不信，反问她：“如果陆昊然呢，他不要你了，你怎么办？”

　　“他不会不要我的，如果真有这种可能我才不会像你一样。”

　　两年的时间结束，她们坐上了回国的航班，彻底与两年的德国生活画上了句号。回国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初她临走前，和别人的一贯说辞就是出去学习，没说几年。就算程嘉迩从别人口中了解到，也不会知道确切的时间。

　　又或许，他根本不在意呢？

　　回国后，她直接报考了南城一院，入职后被分在了普外科。上了一年班，南城吧，说大也挺大，说小吧，却一次也没遇见过程嘉迩。

　　早上她跟着主任查完房，经过护士站被护士长喊住了，无非就是帮忙改下医嘱，她应下。

　　护士站的其他几个姐姐也准备着进行早上的治疗，经过她身边时都不免感叹一句，“好香啊。”

　　护士长早就想问了，“洛医生，你这身上用的什么香水，这么香？”

　　“不是香水，是身体乳。”她答道。

　　“什么身体乳啊？”又围了上来几个人。

　　“雅顿绿茶的，还挺香的，便宜大罐。”

　　几个护士立马就下了单，护士长拿她打趣道，“小洛是咱们一院一枝花，带货能力就是牛。”

　　之前的院花许传月辞职了，早在她出国后的一个月，这也是她最近听护士姐姐们聊天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