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演戏106

  骤然被点到名的小姑娘因为忍笑, 一张脸憋得通红。可身为奴婢, 她是万万不能嘲弄高位主子的;倘若摇头,又担心依照驸马爷的脾性恐会追着她问缘由, 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也不一定肯罢休,遂不得不违心地用力点头。

  顾钦辞眉梢嘚瑟扬了扬。

  对她的回答很满意。

  两人颇为“默契”地一唱一和,独独苦了宁扶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半天没缓过气。

  究竟是她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三人成虎的威力, 使宁扶疏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虽然残余的理智告诉她, 人应该坚定不移相信自己, 相信千年以后现代化的科学医疗技术。

  但如果,她是说如果……

  北境传闻,顾钦辞乃战神转世,无论心智还是躯体,都非常人所能比拟。

  如果他当真可以怀孕呢?

  那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卓越旷举,是古今医者争相研究的样本对象,是人类发展文明史上里程碑式的进步。

  哪怕宁扶疏暂时没有要子嗣的打算,那也得和顾钦辞睡一睡,得让他生。

  她内心天人交战,末了,慢悠悠地掀开被褥一角:“你……”

  要不要上床来生孩子?

  惊世骇俗的话在唇舌间辗转过好几遍,每回就要说出口之际,却又由于过分难以启齿,而再咽回喉咙里。

  经过几度踌躇挣扎,正当宁扶疏深吸一口气,决定为人类医学发展奉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突然——

  “主上,属下有急事要奏。”

  一团黑影翻窗跃入屋内,生生截断了宁扶疏好不容易才坚定下来要留子嗣的决心。

  影卫每遇十万火急之要事,可以越过通传,直接觐见,这是朝歌长公主给影卫的特权。

  浑身上下衣着漆黑的青年面无表情跪在殿内,他不敢靠长公主床榻太近,更不敢冒犯逾矩地窥见天颜,双手抱拳的高度恰好遮挡住低垂的脑袋,目光刻板盯着身前地面:“主上,属下抓到一个探子。”

  “人大约是半炷香之前混进府里的,躲开了明面上巡逻的侍卫,好像在暗中搜查公主府。可惜是个死士,刚抓到就服毒自尽了,但从身手招式来看,可以确定是赵府的人。”

  “赵府,赵参堂的人?”宁扶疏蹙眉,“他想找什么?”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影卫把头埋得更低,“但属下抓到人时,他正在搜东偏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等宁扶疏想明白赵参堂存的什么心思,院外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

  夹杂着黄归年毕恭毕敬的语调中透出焦急:“陛下,陛下不如先在前厅坐会儿,奴才这就帮您去请殿下。”

  “忙你的,不必管朕。”八分威严难掩两分稚气,是宁常雁的声音,“朕有急事找皇姐。”

  黄归年赔着笑点头哈腰:“是,与陛下您有关的定然是急事儿。可长公主殿下这晌正在午憩,陛下到底是男子,您这般进去终究有些不妥。”

  “朕与皇姐幼时同榻而眠,不讲究这些。”帝王龙袍负手甩到身后。

  黄归年还想说什么,被宁常雁用眼神慑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

  影卫侧身站在窗边,锐利鹰眸透过窗棂缝隙将院外情形收入眼底。他压低声音道:“主上,赵参堂也来了。”

  ……老狐狸来做什么?宁扶疏细听动静,吩咐琅云先出去把圣驾拖住,能挡多久挡多久。而她饱满打量的视线则落在了顾钦辞身上,若有所思。

  被这么一番折腾,她也算彻底清醒了。

  什么男子怀孕,压根就是太监开会,无稽之谈。这人随口捻出来的胡说八道,故意撑面子呢。

  但宁扶疏此时抽不出精力取笑顾钦辞,她沉吟思索着:宁常雁口中的急事,是什么?各州郡呈送金陵的折子需要先经过长公主之手,而后才到御前,印象中最近并无大事发生。

  还有赵参堂,前脚刚派死士潜入公主府行为鬼祟,后脚便跟随宁常雁登堂入室,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图谋?

  她想起影卫说的,抓到那名死士时,人正在搜东偏院。

  东偏院已经一年不曾有人住了。

  再把时间往前推,却是朝歌长公主与顾钦辞成亲之初,原主划给驸马的院落。

  只一瞬,宁扶疏就猜到了前因后果:赵参堂要找的,和宁常雁匆匆寻上门来的,是同一件事情。

  或者说同一个人。

  ——顾钦辞北上的行踪暴露了!

  赵参堂逮着机会跑到御前挑拨离间,奏明长公主殿下存有异心,与顾家兵权暗中联手,因此才秘密放虎归山。而最能辨别此言真假的,便是让宁常雁亲眼看见,宁扶疏口口声声告诉他,顾钦辞被禁足府邸,可其实……

  人压根不在金陵城内!

  坐实长公主欺君罔上,对君王不忠的罪名。

  如此,宁常雁难免对宁扶疏手中倾覆朝野的摄政大权生出忌惮,与嫡亲皇长姐之间血浓于水的信任大打折扣。

  ……老狐狸果真下得一手好棋。

  宁扶疏转头看向站在榻前的顾钦辞,刚才还觉得他擅返金陵委实胡闹,如今倒有几分庆幸他回来得及时。只是宁常雁已然走到庭前,她的主院和东偏院仅一墙之隔,顾钦辞现在回去偏院,难保撞见帝驾。

  他衣衫沾尘,锦靴染泥,赶路的痕迹太重。宁常雁不蠢,赵参堂更是人精,必然一眼看出端倪,顾钦辞绝不能就这样示于人前。

  屋外脚步声,又重了些。

  计上心头。

  宁扶疏拍了拍床榻,轻声对顾钦辞道:“把衣服脱了,到床上来。”

  “本宫给你个父凭子贵的机会。”

  影卫自觉翻窗遁离,冷风吹入几许泥土淡香,铜炉内火星噗呲暗了一下。

  与此同时,殿门大开——

  “皇姐!”宁常雁亲近如常的嗓音响起,却转瞬间被拔步床吱出的一声颤动冲散。

  博山香炉吐着如丝烟缕,甜腻暖香暧昧,袅袅融入空气。隔着水晶珠帘,只见床榻前甩满男女衣衫,或绯红或玄黑,一条条锦绣碎片凌乱杂错。檀木雕螭龙瑞兽拔步床垂落层层红纱,依稀可见两道朦胧人影上下交叠。

  跟随小皇帝进屋的宫女太监们登时羞红了半边颜,埋头站在门边儿。

  唯有宁常雁微微垂眼,继续往里走。

  榻上,宁扶疏侧头瞥了眼帘外,明黄锦靴上刺绣龙纹逐渐清晰。她双手撑住玉枕两侧,身体虚虚地压在顾钦辞上方,巧妙避开肌肤相亲。

  低眉算着宁常雁还有几步到榻前,突然,腰身被圈住,一阵天旋地转,她仰躺在了褥子上。

  “啊——”不由泄出一声惊呼。

  外头宁常雁的脚步明显顿了顿。

  宁扶疏皱眉控诉与她位置对调的人。

  顾钦辞假装没看见,慢慢俯下身去。

  将下巴埋在她弧度深陷的肩窝。

  他眸光深暗,哑声低吟:“嗯哈……”

  宁扶疏瞪大眼睛,用仅能被两个人听见的音量道:“你做什么?”

  顾钦辞微仰起头,线条硬朗的下颔骨膈在宁扶疏锁骨。他薄唇勾出一丝隐有邪气的笑意,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滚动:“既然是演戏,总得演的逼真点,不是吗?”

  不等宁扶疏回答,他又断续叫唤了几声。

  宁扶疏自以为在这类事情上已经足够开放,可从没料想,有朝一日竟会在顾钦辞喑哑嗓音下,红了脸颊。

  思及曾经让影卫调查顾钦辞底细,其中也包括了情史,得到的消息是:

  顾家子孙恪守家训,戒骄戒躁,戒贪嗔痴,戒声色`欲,且顾钦辞经年沙场点兵,以至于今岁已是二十有一的年纪,但始终没近过女子,没看过市井小话本,更没阅过启蒙秘戏图册。

  这一点,在宁扶疏发觉顾钦辞吻技恁差时,深以为然。

  可现在,这哪里是懵懂青年能干出的事儿?

  顾钦辞牵过她的手,掰开她揪着薄衾的五根手指搭在自己后背,也要她抱住他。

  靠的更加近了,宁扶疏在他身上嗅到淡淡皂荚清香:“你来之前,还沐浴了?”

  “嗯……”转了好几个调的应声,不知是在回答她所问,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披星戴月地赶路,早让他变成蓬头垢面的模样,怎可能那样子就来见她。只是到京畿时正逢城门下钥关头,城中的成衣铺都已打烊,次日踩着破晓晨曦离开,虽反复用皂荚洗浴过,却到底没赶上店铺开门。

  进了金陵城,更是一门心思只有乌衣巷口那座尊华府邸。

  此时两人紧密相拥着,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菊月暮秋,天凉气清。

  宁扶疏却热出一身汗。

  小皇帝在外试探地喊了声:“皇姐?”

  宁扶疏眼瞧着这戏演的差不多了,当即就要把抱在顾钦辞背脊的手放下来,开口回话。

  也不知这个动作怎么惹到了趴在她身上的青年,顾钦辞突然抬手,掌心捂住她的双唇,将宁扶疏的声音悉数堵回咽喉里。他抬起上半身,发丝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尾梢擦过宁扶疏脖颈皮肤,扫出一串痒意。

  宁扶疏不禁抬眸,撞上顾钦辞垂望下来的眼瞳。

  分明瞳仁是比深夜更浓稠的漆黑,眼角却迤出绯红,好似彗星拖曳着亮盈盈轨迹。就这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汹涌澎湃的欲念和隐晦难辨的委屈参半,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钦辞犹记得那日朝暮阁内,他走在长廊上,隐约听见旖旎而模糊音节从娇俏姑娘或纨绔公子的喉嗓溜出来,声音不尽相同,调子却基本一样。

  若他没记错,其中有一句似是:公子轻些,奴家疼。

  他嘴角笑意倏尔深了,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学着印象里听到的语气:“嗯哈……殿下轻点儿,臣疼……”

  作者有话说:

  顾狗:吻技虽差,但“车”技极好(bushi)

  每到周末就超级超级忙,明天双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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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演戏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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