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拥趸(双更)98

  宁扶疏没有收掉卡在他腰侧的短刀,却也没有即刻动手。她盯着面前人眼睫低垂,一副毫不畏惧死亡的模样,缓缓开口:“本宫何时说过要杀你,不过是有一事不明白,想问问你罢了。”

  “淞昌郡外山匪是父皇派兵剿的,你缘何对本宫有如此大敌意?”

  齐渡听到淞昌郡三个字立马瞪大了眼睛,眼眶通红似要冒出火来,恨怒欲狂:“父债子偿,有何不对!”

  “原是这样……”宁扶疏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忽而,她歪头问了句奇怪的话:“可倘若你父亲没死呢?”

  不给齐渡任何思考的时间,黄归年在外叩响门扉:“殿下,洪副统领来了。”

  “请他进来。”宁扶疏幽幽将匕首收回广袖,顾自转身走到书案后端方坐下。

  齐渡听见外头脚步声渐近,四周门窗紧闭,他无处可逃,情急之下不得已翻身上梁,借助横木阴影藏匿身形。

  禁卫军副统领卸了随身佩刀交给黄归年,而后推门而入。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往屋内一站,便挡住午后斜洒轩窗的大半天光,影子落在宁扶疏摊于桌案的奏折上,惹得人不禁抬头。

  “最近宫里都有些什么消息?”她开门见山问得直截了当。这位副统领是原主的人,信得过便没必要绕弯子。

  “确有一件事想禀报给殿下。”副统领说着话音微顿,生带凶相的浓眉皱起,“殿下这屋内,还有其他人?”

  习武之人的气息能否瞒过对方,纯看武功高下。齐渡身体僵硬紧绷,他受过刑,精力本就大不如前,又在模糊不真切的阴暗中,隐约瞧见堂前禁卫军副统领的样貌,一时间恍惚忘了屏气。

  宁扶疏眼含戏谑地朝着房梁瞥去一眼,末了,收敛视线道:“无妨,自己人,你继续说便是。”

  副统领应了声“是”,他日夜都在宫城内值守巡逻,看到的、听到的,无疑更多些。

  “前几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缘故,陛下赏了黄公公一顿板子。据说是去衣受杖,执刑的小太监下手尽量留了情,但耐不住下边儿脱光了挨打,还没到二十杖就皮裂肉绽,血迹开花。”

  “打完后也没让人歇,隔日就命人回内殿伺候。其余小太监看在眼里,私底嚼舌根说黄世恭大概要失宠了。”

  宁扶疏想起上午在宁常雁那儿,黄世恭奉茶入殿,走路姿势似确实有些跛脚,动作也温温吞吞像有伤的样子。

  黄世恭和公主府如今的管家黄归年原是伺候先皇后的旧人,后来她驾鹤故去,将忠心之人留给自己一双儿女。

  这两人说是自小看顾着朝歌长公主和小皇帝长大的也不为过,是什么大错,能让宁常雁这般不顾情面地杖责。

  宁扶疏沉吟半晌,应道:“本宫知道了,陛下那边你继续注意着,有什么消息随时遣人告诉本宫。”

  “是。”副统领躬身行礼,继而道,“臣晚些还要换值,先行告退。”

  宁扶疏淡淡“嗯”了声,摆手允他自便。

  副统领弯着腰向后退了两步,正要大步离去,突然,目光微抬。

  “对了,还有一事。”他顿住脚步,粗沉声线格外严肃,“殿下千金之躯,又是众矢之的,明里暗里盯着您的人太多。依臣愚见,贴身保护您的人应当挑选武艺高强者为先,至于某些连气息都藏不好的阿猫阿狗……”

  他话说一半戛然顿住,随着上瞥的眸光低垂,未尽之语尽在不言中。

  待人离开,宁扶疏懒散倚靠在椅背上。

  藏不好气息的小猫小狗翻身跃下房梁,红着眼睛站在书案前,嘴巴动了好多下才发出声音:“方才那人……”

  “禁卫军副统领洪川。”宁扶疏百无聊赖把玩着自己艳色妖冶的蔻丹甲,“怎么?你有要问的?”

  “没,没有。”齐渡摇头,急于求证什么,“属下只是觉得那人的样貌,很像属下的某位故人。”

  “既是故人,便去投靠他罢。”宁扶疏头也不抬地道,“本宫不会拦你。”

  齐渡猛地跪了下来,双膝重重砸在地面发出沉闷震耳的声响,相反嗓音却因干涩而轻哑:“属下不走,属下想留在主上身边。”

  “留着伺机杀本宫么?”宁扶疏玩味反问。

  耳边传来“啪嗒”细响,齐渡手掌舒张撑在地上,原先紧紧抓着的半支长剑掉落面前,他叩首让自己的额头磕到箭支被折断参差的残木,倒刺扎进皮肤里,以表诚心。

  “属下必勤修武艺,誓死效忠主上。”

  他眼拙,误将长公主当成弑父仇人,却没有眼瞎。家父单名一个“川”字,纵然时隔十数年,至亲之人的容貌始终深刻脑海,饶增添岁月斑驳痕迹,改头换面、更名换姓,也不至于近在眼前还认不出来。

  只怪自己被仇恨蒙了心,时至今日才明白:

  剿灭山匪,放火烧山,是朝廷给受匪患所害百姓的一个交代,是抚慰百姓心安的戏码。

  【滴!系统数据更新,请宿主接收:齐渡怒气值清零,恭喜宿主!】

  意料之中的结果,宁扶疏不自觉眉梢轻动。一时间心情大好,也懒得再跟齐渡计较屡次三番未遂的刺杀,淡骂着让人滚去找侍卫长报到,默许他留在府内尽忠。

  屋外天光云影柔和,宁扶疏立在雕花窗前,望向庭中银杏飘落,坠了满地金黄。

  她既成为朝歌长公主,阴差阳错不可回环,便要把人生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她要风生水起,要长命百岁。

  所有对她心存杀意的人,必得一个个感化或拔除,方能扭转乾坤,改写青史墨痕。

  顾钦辞已然与她一杯茶酒泯恩怨,北上泽州永不见。齐渡仇恨陡消,甚至对她愧疚难当。宋谪业背后的赵参堂老奸巨猾,太尉党臣在朝中盘根错节,想彻底铲除尚需时间,还得从长计议。

  这般算起来,只剩当初玄清观中狠得下心给朝歌长公主投毒的同时,也自己饮下剧毒的骆思衡依旧恨着她。

  宁扶疏不喜欢身边存在任何隐患,哪怕几乎没有威胁的潜在危险也不行,幽幽品着香茗,让人把骆思衡唤来。

  天外倏尔惊落秋雨,点滴敲打芭蕉。

  自出了金陵城一路北上的马车日夜不歇行了十日,如今已过浩荡淮河。

  行军之人乘不惯马车颠簸,遂在沿途买了一顶帷帽,宽檐垂薄纱,遮掩容貌防止被人认出。

  这晌斜风细雨打湿深色面纱,马蹄溅飞尘土泥泞。砸在手背上的冰凉蔓延扩大,顾钦辞扯动缰绳,放缓前行速度,心底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不知道金陵城有没有下雨。

  不知道宁扶疏有没有用上他给的药泥。

  那点分量估计抹两次就差不多耗尽了。

  当天夜里时间紧,走得急,他甚至忘了将药方连同锦盒一起留下。但愿长公主府伺候的人上点儿心,在药泥没彻底用完之前,捻些渣子去太医署配药,免得堂堂长公主还得怕水畏寒,在多雨江南挨疼挨得冷汗涔涔。

  如是想着,他蓦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差不多得了,都已经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念那么多又有何用。

  骤然,雷鼓嘈嘈动山川,如蛇电光破云霄,急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身处郊野林间,若被淋成落汤鸡,浑身衣裳湿透黏着皮肤绝迹不好受,顾钦辞不得已弃了骏马坐进车厢内。孰料天公不作美,这雨越下越大,如瀑水雾阻隔视线,沉重马车寸步难行。

  侥幸随行侍卫在不远处找到一座无人主持的破败道观,一行人借屋宇聊以遮风避雨。

  顾钦辞脱下半湿外袍,铺在积满灰尘的地上盘膝而坐。

  随从们找遍四周也没找到能用来生火的干燥木柴,无奈只能拆下一扇窗户,用刀剑砍除去外头潮湿部分,再将内里新木劈成细条状。每当火堆势头小了,便添一些助燃。

  待收拾好所有,顾钦辞又随意点了两个人轮值守夜,而后闭上眼睛养神休憩,期待明早是个能够赶路的晴天。

  许是连日身体疲惫,他就这样腰杆挺直地坐着,竟也能立马睡着,甚至意识飘忽陷入梦里。

  梦见了宁扶疏。

  胭脂色的襦裙艳丽,诃子上绣着展翅凤凰,五彩斑斓的羽毛如浴火涅槃栩栩如生,是宫中尚服局最好的绣娘花费数日,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尊贵无双。

  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此时双臂抱膝,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她咬着唇低声:“本宫膝盖疼。”

  顾钦辞迎上她杏眸盈盈泛着雾气,纤长睫毛扑朔,心跳蓦然停了一瞬,话音下意识出口:“臣给您上药。”

  说着便伸手去怀里摸药,然……

  随身携带的锦盒不见了。

  顾钦辞眼皮抖了一下,思绪骤然从不真切的梦境中抽离,涣散瞳孔逐渐聚焦,望着模糊火光凝成清晰一团。

  第二次了。

  短短半日之内第二次想到宁扶疏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告诫下不为例。

  那不过一场虚梦罢了,撒娇是假,示弱也假。真正身披凰羽的长公主也曾与他在雨天独处郊外道观,可宁扶疏只会坚韧逞强,只会用危及性命的伤口试探臣子忠诚或逆反。

  两相比较……

  似乎确实是后者更诱人……

  又在心猿意马的人连忙甩动脑袋,暗自在心底忿忿低骂:顾钦辞,你真是够了!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岂能屈居人下甘做驸马,又岂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当断则断方为正道。

  下一秒,他起身走到值夜的侍从身旁:“你能不能联系到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

  此侍从并非顾钦辞亲信,而是宁扶疏安排与他同行的哨卫,以防北上途中遇到紧急情况,随时向金陵报信。

  侍从点头:“侯爷有急事要传?”

  “不算急事。”顾钦辞在半秒钟犹豫后,抿唇续道,“就是想问问,长公主最近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当然,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说:

  宁扶疏:顾钦辞走的第N天,专心保命搞事业。

  顾狗:离开殿下的第N天,想她,想她,想她。

  悄咪咪:顾狗下一章就回来了!

  感谢在2022-06-15 08:00:00~2022-06-16 13: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不要忘记密码 2瓶;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Enirehta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拥趸(双更)98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偏执驸马每天都在黑化最新列表+番外章节

正文卷

偏执驸马每天都在黑化最新列表+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