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温其如玉(二十)167

  字条的内容倒是实话实说,说她是回去复仇的,并非逃跑,若是能活下来,定会回来帮他继续解开封魂锁。

  直说他定是不会让她走的,所以便只能先斩后奏不告而别,在承诺自己完成之后会回来。

  其实写的时候她自己难以确定能否平安归来,但是事发突然,也不允许她犹豫。

  雪域夜晚的猛兽居多,特别像她这样的独行者,更容易遭到灵兽的袭击。

  她远远瞥见拦路的狼群,被冻红的手缓缓拔剑,狼群呼啸而上。

  剑光连同雪光一起绽放,血液喷溅在雪地中,汇成一条蜿蜒的小溪。

  这些狼群自然也不是俗物,能在雪域生活下去的狼群都有灵力,且分工合作极为精明。

  它们欲要同她周旋,她却不想耽搁半分时间,将那些挑衅的狼群悉数斩杀。

  她的攻势极具锋芒,大有那种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架势。

  她将心中无从发泄的怨气都汇在剑尖,自虐般发泄着,像是时刻就要自焚一般,与这些狼群殊死搏斗。

  狼群显然也为了生存拼尽全力,从前后包抄,欲使她应接不暇。

  裴娇浑身是伤,靴子早已损坏,腿上缺了一小块肉,横扫剑风,将狼群硬生生击退,只是仍有一只银眼狼王透过剑风朝她袭来。

  避是定然避不开了,她只能选择规避要害,让这狼咬住她的胳膊,从而将它击杀。

  她脑子过了一遍场景,主动用手臂去挡它的锋利獠牙。

  风雪同剑光映在她眼底,然而在尚未触碰到她之时,那银眼狼王身上燃起白色的火焰,几乎是一瞬便化作灰烬。

  裴娇扑了个空,将长剑捅进雪地里,才堪堪支撑住躯体。

  火光倏地照亮了她麻木的瞳仁,显得澄澈透亮。

  她缓缓抬眸,隔着纷纷而飞的雪花,看向迎着风雪走来的那抹梅红色的身影。

  膝上的伤口仍在流血,淅淅沥沥滴落在雪地中,红的刺目惊人。

  风雪声呼啸之中,她撑着剑仰头和他对视,一红一白的身影被弥天大雪模糊。

  他披着雪白的狐裘,衬得面容清隽如月,手中攥着她留下的字条,目光隐没在夜色中,沉着声,慢条斯理道,“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惹怒我的本事。”

  话音落下,那张字条便从末端开始自燃。

  他冰冷刺骨的声音夹杂于呼啸的风雪之中:“知道那些对我说谎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么?”

  裴娇抹去面上血,“我并非食言,事发突然,我必须要去落凤林找寻师父的下落,然后取回师父的佩剑,救出师兄。”

  他垂眸盯着她看,提醒道:“这与我无关。”

  裴娇攥紧手中的剑,镇定自若地与他对视,“若是此次我不能使藏玉峰转危为安,我会选择与它一同覆灭,届时你也无法获得解开封魂锁之法。”

  他如画的眉眼浮上一层薄怒,嗤笑一声,“你以为你现下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是不是我对你过于仁慈,才让你低估了我的手段?”

  那身着素白裙裾的少女咽下口中的血,一字一句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的过往,你既然知道我并非裴宁,就不好奇我接近你的目的,就不好奇我是如何了解你的?”

  他缓缓挑了挑眉。

  她咳了几声,哑声道,“你们魔域之人不是最喜欢玩弄人心,颠覆人性,看着旁人求而不得为所念而挣扎的丑态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同你谈条件,但是我别无选择。”

  她将长剑从雪中拔出,横在自己脆弱的脖颈上,削铁如泥的长剑在她右颈带出一道刺目的血线,“我只能握着这些所剩无几的把柄,用我自己的命作赌注,只看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做这个赌约。”

  “若是此番我回去能取回惊龙剑,你便答应不杀我,之后我定会回到你身边想尽办法为你解除禁制。”

  “若是我没有能力,那我也认栽,心服口服,无论是被杀被剐,还是成为没有思想的傀儡,我都心甘情愿地任你处置,如何?”

  她在赌。

  在赌他向来喜欢玩弄人心,权衡利弊,比起一具毫无用处的尸体,他或许更倾向于观赏一出从满怀希望到绝望的好戏。

  顾景尧不置可否。

  他视线落在她提剑的手上,她的手在幅度极小地颤抖着。

  她的胆子确实很小,可到了某些时刻,也能有熊心豹胆,敢与虎谋皮。

  她的眼睛很红,明明惧怕得浑身发抖,看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可是她的眼神却像是这雪域中罕见的极光,极其倔强与决绝。

  她像个极其复杂的矛盾体,将大义与私情,无畏与怯弱,强大与软弱同这雪域的风雪糅杂在一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具脆弱单薄的躯壳中宣泄炸裂而出似的。

  他面无波澜地盯着她看,她泛红倔强的双眼,提剑的手,以及脖颈那条极细的血线倒映在他漆黑的眼底,在沉寂如死灰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种充沛的情绪蔓延全身,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在跳动,血液迅速倒流,这种感觉令他战栗不已,甚至远远胜过杀戮、血誓或是□□带来的欢愉和快·感。

  此刻的她清醒、鲜活,被雪光和月光笼罩,圣洁难以触碰。

  可这却是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难以做到的。

  他想,他改变主意了。

  比起直接控制操控亦或是禁锢她,他更想亲眼目睹这只向往自由的青雀在去往广阔天地之后被箭矢伤了躯体,被狂风摧毁羽翼,最后残破不堪地掉落在笼中。

  失去所有期待与失望,眼中只剩他,只能依附于他的模样。

  许久未能等到他的回应,裴娇心中有些紧张。

  他的面色很淡,眉眼沉静,不言不语之时便有矜贵疏离难以触碰的错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那张冷淡的脸上竟闪过一瞬浓重颤抖的兴奋情绪。

  月光落在他沉寂的眼底,像是幽静燃烧着的天光焰,灼灼燃烧,越发暗沉。

  他缓缓走近,冰冷的指腹贴上裴娇颈间被长剑划破的伤口,看着她的血将他毫无血色的指尖染红。

  半晌,他的声音透过茫茫大雪落下,“给你三秒,在我尚未改变主意之前离开。”

  裴娇没有犹豫,扭头边走,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风雪之中。

  他盯着指尖沾染的鲜血,目光越发灼热。

  ·

  群英会这日,众多宗门便早已抵达北海。

  此番论剑由无量大师评判,这位大师实力深不可测,据说他在许久之前便参破天道,欲要飞升成仙,许诺不再插足修真界诸事。

  只是此番他曾经的挚友藏玉真人生死不明,很可能就此陨落,他遵守好友承诺,使封存于他这里的另一截神器惊龙残剑再度出世,留给天下英才后辈一决高下,凭本事而得。

  赵初蔻望向远处乌泱泱的人群,忍不住出声感慨道,“兄长,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多人。一把惊龙残剑竟有如此强的吸引力。”

  她身前的赵君之皱眉道,“初蔻,若是良叔知晓你跑出来,早晚会禀告给爷爷。”

  赵初蔻垮下脸,赵君之又训诫道,“先前那次,你偷偷跟着我们溜去永夜城,幸而良叔及时发现,否则你早已被潜伏的魔族撕成碎片。”

  赵初蔻冷哼一声,“才不是你们呢,当初在永夜城救我的明明就是天岚宗的裴宁……”

  说至此,她微微一顿,目光有些落寞,“可惜我见不到她了,近日的传闻都说她背弃宗门和魔域勾结……我还没告知她我的真实身份,本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她话锋一转,“不过我才不信呢!定然是天岚宗有问题。裴宁绝非这种背信弃义之人,兄长,你说是不是?”

  赵君之不置可否,只是道,“论剑欲要开始,这里人多眼杂,我送你去良叔那儿。”

  人多自然也意味着四处蛰伏着商机,更有趁机想要捞一笔的。

  “还在为不能让道侣满意而颜面无存么?还在因为比不上同门师兄而自卑么?玄灵门新推符纸金-枪不倒,道侣好,你也好。”

  彼时秦文耀协同百里瑛在人群中推销他们新出的各种符纸,直到冤家路窄碰上仙云谷女修。

  兰璃冷笑一声,盯着秦文耀的目光逐渐向下,透出几分鄙夷,“这东西这么好,怎么不给你的绣花针用用?”

  书涵玉的目光和兰璃的目光汇聚成一点,摊了摊手,“定然又是骗人的玩意,不然这么如此久,还在这里打光棍呢。”

  秦文耀面上标准的商人微笑逐渐破裂,他咬咬牙,皮笑肉不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仙云谷泼妇,我是没道侣作伴,也没见着你们就有男人要。”

  兰璃的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我告诉你,别仗着裴宁护着你,你就可以为非作歹——”

  话音刚落,在场的四人纷纷一愣。

  书涵玉面上情绪显然低落了几分,兰璃语调一顿,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垂下眸子轻声道,“裴宁她……去哪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有你们联系过么?”

  近日以来,天岚宗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噩耗频频,先是天岚宗被攻,后是素有“剑圣”之称的藏玉真人被魔域陷害,生死不明。

  说是那位魔域的只身杀到天岚宗,带走裴宁,留下被烧得残破不堪的宗门和一地尸体。

  天岚宗已然放出她背叛与宗门决裂的消息,其他未有半点只言片语。

  当初这位龙魂所选之人,因将上古遗迹的指引公之于众而一时名声大显颇受赞美,如今却和魔域不清不楚遭世人唾骂。

  兰璃和书涵玉曾同裴娇出生入死过,自然是不信她会与魔域有所勾结,如今也只是为她的状况担忧。

  秦文耀将符纸收入怀中,自顾自回了句:“没有。”

  末了,他还耸耸肩补充了句,“你们别瞎担心了,她定然死不了,还欠着我一笔巨债呢,可能只是为了躲债装死。”

  书涵玉跺了跺脚,“白瞎了裴宁姐姐对你们如此好,你就是个白眼狼!”

第63章 、温其如玉(二十)1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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