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不曾停止回想47
她抬眼望向浩渺的海洋，思绪一丝一缕被拽回过去。
***
四年前，她高三。
那是一个多雨的春天，温婵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三月十二日。
“哎呀，我班主任突然找我，真烦，你先走，在外面等我会儿哈！”好友夏烟南跟她并肩走到一半，看到手机里班级群的消息，不得不折返回教学楼。
雨绵绵密密地下着，她打着一把红色的雨伞，走在一众出校的学生人流中，身边跑过的没带伞的三两男生，跑动时蹭到了她的肩膀，溅起的地上的脏雨，淋到她的蓝色校服裤腿上。
跑走的男生又回头特地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
看清红伞下女生的容貌后，他抱歉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嘴边。
她生了张极姣好的脸庞，肤色苍白透亮，分丝瑕疵都没有，而一双暗淡的鹿眸始终看着脚下的道路。
男生支支吾吾，有些害臊，最后在哥们的催促下只能再三道歉后转身跑去。
温婵面不改色，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旧缓步往校外走去。走到校门口附近，她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驻足，因为要等被老师临时留下的好友一起回家。
淡雨沥沥淅淅的，虽然势小，却没要停歇的意思。
她站在靠边的地方，伞沿下的视线里，人们来往不断，一个个学生穿着校服的侧影和家长们并肩，从她的视线里出现再消失。
“一模出分了吗？考的怎么样啊？”
“哎呀爸别提啦，英语那个题简直太难了……”
“回家千万别和我妈提啊，让我好好歇一天。”
“快走吧，今天补课要迟到了……”
“那你饭什么时候吃啊。”
“等我下了课再吃吧……”
她缓缓敛眸，只盯着自己脚下几块地方，默默等。
滴答——
不知哪的水滴飞到了她的脸颊上，冰得她蓦然抬了抬眼。
就在这时，一个人精准无误地站在了她的身前，她看见他的，那双干净，鞋头沾染了些污水的名牌球鞋。
温婵动腕，一寸寸仰起伞杆，一寸寸上抬视线。
直到撞进他的眼中。
在乌云密布，举世暗淡的阴雨氛围里，他好似一团刺眼的火，照干了她眼中的氤氲。
身形颀长，五官立体，挺鼻浓颜，他桃花眼垂着，睨着眼前紧握着的红伞，好像有些紧张害怕的小姑娘。
忽而，他那澄黑的眼里染上几分抚慰意味的笑，耐着问:“小同学，认识夏烟南么。”
他的嗓音，在雨气里回荡，低而醇，沙而韧，闷闷的，像沟壑山谷，像寂寥海底。
这人异常好听的声线震住了温婵，同时，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人，看上去要比她们大许多，应该早已入社会。
烟南，是不是惹着什么人了……
她不禁心想。
他眼瞧着，红伞下的女孩悄悄咬了咬自己那薄润泛着微红的唇瓣。好像他刚刚问出的问题多么困惑难解似的，这让他不禁挑了眉梢。
又过了几秒，楚焰没忍住沉沉笑出一声，“小同学，这个问题很难？”
一声笑，一语谑。
彻底让温婵栽了心跳。
她一直没回答，楚焰又说：“这么唐突好像有点不礼貌，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温婵怯懦地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糯糯开口：“我叫.......”
“婵婵我来啦！”
就在温婵刚要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从校门口飞奔出一抹倩影，夏烟南一手遮雨跑到温婵的红伞下，一抬头瞅见楚焰，“哟。”
温婵看了一眼夏烟南，似乎在用眼神告诉她，请她解释现在的状况，夏烟南哦了一声，揽着温婵对楚焰介绍：“介绍一下，这是我闺蜜温婵。”
“楚焰。”夏烟南跟她解释：“我之前跟你说的，翻唱圈的朋友。”
温婵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楚焰也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略多添些笑意，他问夏烟南:“一起吃个饭吗？”
“哎可以啊，反正我今天也没补课，还有别人吗？”
“还有个朋友，你认识。”
“好啊好啊，是不是穆洵，他来北城工作了是吧。”夏烟南拉着温婵的手，低头跟她说:“反正也周五，你不如跟我去吃个饭再回去呗？”
“我不太好太晚回去。”温婵困扰道，而且她心里惦记着几道题还没搞会，想回家学习。
“应该没事吧，一模好不容易考完了你也放松一下，这边离你家蛮近的，要不你用我手机跟你舅舅问一下？”夏烟南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哎呀好像要没电了，这样。”
她偏头拍拍楚焰的胳膊，像个大姐大似的，“你把手机借我姐妹打个电话，我去那边小超市拿个快递马上回！”
说着把温婵推到楚焰伞下，夺过温婵的小红伞就跑向不远处的超市。
哗——哗——
伞下的二人沉默住了，周边的雨声显得愈发大了。
温婵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夏烟南推到了他的伞下，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发现不能再退了身后马上就要被雨淋到，只能僵在这个既不算安全也不算亲近的尴尬距离。
面前男人就靠近自己站着，视线里他修长的手握着伞柄，身上不知从哪里来的清香气味因为雨的缘故散发的更广，钻进她的鼻息。
温婵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热度，在迅速提升着，她不敢看他。
“需要给你家长打电话？”这时，他抬动手腕将伞面向她那边稍稍倾斜些许，缓缓开口问。
不知为何，他明明有着非常低磁的嗓音，但此时对她说话的时候，提高了些声调，每字每句都盖着些温柔。
让人听了就禁不住放松下来，温婵之前还信誓旦旦跟夏烟南说自己不是声控，但今天遇到了这个人，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女生抗拒不了对声音好听的男生产生莫名的好感。
“嗯。”她点点头。
楚焰另一手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她，“没有密码，直接打就好。”
温婵双手接过面前这部看上去很新的黑色手机，解锁在通话界面拨打了舅舅的电话。
“舅舅，我今天晚上想和烟南在外面吃个晚饭。”
“……”
“嗯，不会太晚，就在学校附近。”
“……”
“还有烟南的几个朋友。”
楚焰敛眸，默默地盯着自己身前这个慢慢吞吞，乖巧地跟电话那边说话的小姑娘。
总觉得好像什么，像……像只温顺的兔子。
“……”
“好，那到时候再联系。”她临挂电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逐渐明亮起来。
像极了恳求过后家长同意在楼下玩耍半个小时再回家的小孩子。
看见刚刚一直蔫蔫的小姑娘忽然露出这样的神色，楚焰一瞬间也觉得新鲜，眸中存笑意：“打完了？”
“嗯，谢谢您。”温婵把手机交还给她，莞尔一笑。
楚焰听见这一个“您”字微微一顿，然后哼笑道：“还挺礼貌。”
“嗯？”温婵不解。
他漫着无奈，告诉她：“不用称呼您，我没比你大多少。”
温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眨了眨，然后乖乖地点头，“好。”
表示知道了。
楚焰唇角微微下压，眼神掩偏。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说她呆吧却又透着灵气，说她乖吧，也好似不是纯粹的顺从，他在意识里，少有的跳出个“难对付”一词。
夏烟南拿着已经拆完的快递，举着伞向他们走来，她和他这短暂的交流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在那天简单的饭局上，温婵初识了来到北城工作没多久的穆洵，穆洵据说年纪比楚焰还要大，可是当温婵见到他人的时候，却觉得不像。
穆洵外露出的形象根本不像已经在社会上工作打拼好些年的人，比起高冷散漫的楚焰来讲，更像是随时都精力充沛，还在读大学的阳光大哥哥，他的穿着和造型都很时髦，脸长得又很显小，性格开朗，让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温婵在心底觉得很亲切。
“御帆的这个朋友，你叫？”穆洵给她递了一罐可乐，笑着问。
“温婵。”她小声回：“温暖的温，婵娟的婵。”
“温婵，温婵，这圈名好听啊。”穆洵以为她也是玩翻唱的，自然而道。
温婵惊了下，赶紧摆摆手，解释：“我不唱歌的，我的名字就叫温婵。”
“啊？哦，哎你看我，不好意思啊哈哈。”穆洵赶紧致歉，他转念一想，玩笑道：“但是我听妹妹你的声音条件非常好啊，你瞅御帆那大刺喇叭的声儿都能唱，你也跟着她玩呗，没准能火呢。”
“死穆洵！你说谁大刺喇叭！”夏烟南正坐在温婵身边跟坐在对面的楚焰讨论着最近约合唱的歌，突然听到穆洵这一句玩弄话，横眉怒眼的，抓起手边的一包卫生纸就往他身上丢。
“哈哈！你砸不到。”穆洵在半空中就把那包纸稳稳抓住，调皮地还在激她，挤眉弄眼的。
夏烟南白了他一眼，“穆洵，你多大岁数了还欺负人！嬉皮笑脸的！不嫌害臊。”说完拿起手边的杯子，把里面的可乐一饮而尽解气。
两个人隔着桌子就要打起来似的，温婵有些无奈。
在她偷瞄的视线里，楚焰坐在穆洵身边微微躲着，他单手抄起玻璃杯喝着茶水，分明的下颌线，滚动的喉结，袒露着莫名的魅力，令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
楚焰落杯回眸的瞬间，温婵收回了视线，有些仓促。
......
玩归玩，闹归闹，四个人这顿晚饭吃的还是很愉快的。
四个人走出餐厅，好巧不巧的楚焰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他拿出看了一眼，缓缓递到温婵面前，“是不是你家长的？”
温婵看了一眼号码，赶紧答谢接起来：“喂，舅舅？”
“.....”
几句话过后，温婵挂了电话还给楚焰，对夏烟南笑道：“我舅舅来接我了。”
“哦哦，行那你们路上小心。”夏烟南说。
“你也是，到了家，给我发个消息。”温婵嘱咐她。
“好好，没事你放心吧。”
温婵跟后面两位男士微微点头，算是告别，转身向停在不远处的那辆小轿车跑去，然后上了车，车子驶离。
三个人望着那车子离开的影子，夏烟南发自内心地叹息一声，说着:“我这闺蜜，一个人受着好多委屈，是个让人心疼的。”
楚焰听到这话，那双淡漠的桃花眸从远去的车子，缓缓移着，短暂地在夏烟南忧愁的表情上停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