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吹头发18

  驰消拿起自己的包和外卖袋子,说:“我给你把灯关了吧。”

  殷侍画“嗯”一声,在床上窝好,眼前放着那只一头红毛的布娃娃。

  驰消看她不动了,才“啪”地一声按下开关,眼前于是一片漆黑。

  他仗着黑暗同时跟她说一句“晚安”,走进光线清冷的走廊上。

  *

  驰消连着陪了殷侍画两晚上,帮她吹头发,两人好像越来越是一种扯不清的关系,因为他可以随时距离殷侍画很近,她不抗拒,但两人间的话和互动永远是冰冷生疏的。

  当他好像终于对殷侍画有了些好奇,才发现,她的心事和过去都那么隐晦,又那么深藏不露,他想探寻却无从下手。

  就像每天晚上的最后,他只能松开她已经彻底被吹干的头发,而殷侍画依旧平静如初,像在想事情,他在给她关上灯后跟她说一句“晚安”,匆匆离开,没有听过她的回应,也不知道是否有。

  周五中午,他收到殷侍画微信消息,说裴颜今天会待到晚上,所以就不再占用他时间了,谢谢他这几天教她数学。

  依旧如此客气又疏远,让他想重施那个关于男朋友的玩笑都无从下口。

  最后也就好笑了一会儿,跟殷侍画说【好】,转到群聊界面上,和于博衍他们重新商量放学后去打球的事。

  ……

  另一边,病房里,殷侍画刚问完裴颜今天用不用练舞的事,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放下手机,酝酿片刻,问裴颜今晚能不能留下来帮自己吹头发。

  裴颜皱眉:“你就不会自己吹么?你一只手吹不了?”

  “我已经一只手吹了六天了。”殷侍画垂着眼,跟她撒谎,“手腕疼。”

  “哦,对,今天是你住院的最后一天了,但看你这胳膊还没完全好啊?”裴颜瞄一眼她,很嫌弃,看着她那仍旧缠满绷带的左臂。

  其实那些由玻璃碎渣造成的伤口已经不那么疼了,只是没完全愈合,退了病房后再回家休息一周末,估计就能上学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也要小心着点,不能磕着碰着。

  殷侍画又是轻轻地“嗯”一声。

  “小婊砸,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呢?”裴颜使劲翻了个白眼,笑笑,“算了,随便吧,看你可怜就你怎么说都行呗。”

  “对了,你有没有电影?推荐推荐。”

  殷侍画想了一会儿,问:“你看什么都行吗?”

  “怎么?”裴颜表情轻蔑,忽然凑近殷侍画,凝视着她,同时带过去她身上那股凌冽的冷香,“你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敢看的吗?”

  “同性向的电影呢?”

  “什么?”

  “我唯一喜欢的那部电影,”殷侍画顿了顿,“不是常规性向的电影。”

  “……”

  “你还好这口?”

  裴颜笑了,被逗乐了。

  但殷侍画依旧认真:“我只喜欢那部电影。以前和姐姐一起看过好几遍,我现在很想她。”

  “你……姐姐?”

  殷侍画一连串的话让裴颜一时没怎么反应过来。

  她差些就问:难道你姐姐也好这口?但最后还是算了,因为她对眼前这个小绿茶的家务事没兴趣,她摆摆手,让殷侍画搜电影,然后才发现,那还是一部需要在网上找资源才能看的电影,叫《阿黛尔的生活》。

  “这个?”裴颜再次看向殷侍画。

  殷侍画点头,这会儿与她对视着,小心翼翼地问:“你想看吗?”

  “……我?”裴颜“嗤”地一声笑出来,说,“随便啊,我有什么不能看的?倒是你,我真越来越觉得你这个人别扭了。”

  Pad上开始响起电影的声音,黑暗中的屏幕光线里,殷侍画托着脸,与裴颜几乎是近在咫尺地问她:“什么叫‘别扭’?”

  “……就是,”裴颜皱着锋利的眉毛,想了半天,似乎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就放弃了,撇了撇嘴敷衍,“懒得和你说。”

  殷侍画目光转回pad,两人恢复了前几天一起看视频时的状态,在黑暗环境中一声不吭,肩头间却只有两厘米距离。空气中隐隐是缠绕在一起的温热呼吸与身体的香气。

  《阿黛尔的生活》讲的是,15岁的阿黛尔是一名普通女生,但一晚在街头偶遇蓝头发的女画家艾玛,她甚至在和异性发生关系时都兴致缺缺,幻想的对象永远是艾玛。后来两人相爱,也分离。

  但电影的结局是,阿黛尔看着艾玛的新女伴,明白普通的自己永远融不进艾玛的上层圈子,于是独自离开了。

  哪怕两人发自灵魂深处地相爱,也无法逾越现实这条巨大的鸿沟。所以殷侍画看着看着走神了。

  这部电影,她和沈钦颜在一起看过无数遍,因为沈钦颜喜欢。她也是因为这部电影而和沈钦颜在一起的。

  所以她想,现在的沈钦颜在娱乐圈里是多么风生水起,而自己如此普通,甚至可能会一直普通下去,与沈钦颜注定越来越远。

  而她也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想和沈钦颜在一起。没有人会像沈钦颜那样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跑,那么热烈而生动地存在过,虽然也是沈钦颜主动放弃了自己。

  她说,她们的关系就像昼伏夜出的脆弱的鸟,一见到日光,就会“啪”地一下,轻而易举地被焚烧殆尽了。

  ……

  殷侍画甚至没在出神中察觉,当电影放到香艳情节时,身边裴颜那皱眉咬牙的复杂神情。

  情节持续了十几分钟,裴颜就保持了这个表情十几分钟。最后她看向殷侍画,才发现殷侍画正在发呆。一股火于是冒到头顶,她恶狠狠戳了殷侍画侧额一下,说:“自己说要看却不看,你是在故意折磨我吧?你是不是在耍我玩啊?”

  殷侍画才回神,应付地笑笑,重新认真地看向屏幕,说:“我在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裴颜觉得说这句话时,殷侍画的眼眶是有点湿润的。

  ……

  夜晚,裴颜在病房里吃了晚饭,没有走。

  她难得打开了房间的窗户,但不是像驰消那么心细地为了通风,而是想迎面吹一吹眼下初秋的晚风,哼着歌。

  她本想在心里巩固一下一天没练的舞,但浴室里的水声传进她耳朵,慢慢就占据了她大部分心神。

  裴颜向窗外探着身,在九楼的高度看着南城的夜景出神。秋天的晚风很温柔,也很清凉,但好像怎么也拂不开忽然笼罩在她心头上的一股燥热,她回头看一眼浴室方向。

  她好像还是琢磨不透殷侍画,但又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她是有点好奇的。

  殷侍画的确挺别扭,但带着她那温温软软的外表,又一直很平静、偶尔有一点反应的呆萌样子,其实让人觉得……并不多么反感。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以及下午那部电影里挥之不去的情节,裴颜暗暗骂一声“操”。

  四十分钟后,殷侍画带着浴室里的水汽和浴后的香味出来,拿着吹风机,隔着大半个病房的空间看向裴颜。好像很平静,也好像很无助、很软弱。

  她没有说话,裴颜也难得没有毒舌,只是面色阴沉,过去接了她手里的吹风机,插上插头。

  “嗡嗡嗡”的声音中,裴颜一条腿跪在床上,沉默地俯视着殷侍画的背影。殷侍画被浸湿的长发就在她指间一遍遍滑过,却只让她觉得,想要爆粗口一般地烦躁。

  但殷侍画一直安安静静的,不吭声,各种无声的复杂情绪就像在空气里激烈碰撞后又暗自消沉了。

  给殷侍画吹完头发,裴颜才注意到她床上那只红发布娃娃。以往她大大咧咧地来,大大咧咧地走,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茶几和陪护病床,压根没往殷侍画睡的这张床上留心过。

  按照她一贯风格,此时也应该阴阳怪气一句:你这娃娃的红毛不会是照着我做的吧?

  但看那娃娃已经很旧了,且越来越觉得心里复杂,裴颜最后还是没吭声,给殷侍画撇下一句:“你要再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啊?”

  殷侍画点头。

  听到裴颜开门的声音,她跟她说一声“晚安”,裴颜没回应。

  裴颜走了一分钟,殷侍画才下床,将整座病房的灯关上,回床上睡觉了。

第8章 吹头发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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