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9

  观众区的正后方架设着控制台,此时正零散坐着几名工作人员;再往前则并排摆着几张黑色长桌,附近同样有人在忙忙碌碌。

  向诗的票面号码数字不算大也不算小,进场时一区尚未站满,可他顾忌自己个子高,心想若是站在前面肯定暴露无遗,索性躲到了控制台边上。

  场内播放着从未听过的金属乐,鼓点快速而密集,吉他的音墙排山倒海;期间不时地穿插进livehouse的注意事项广播,反复提醒着演出即将开始。

  一直陆陆续续有人进场,身边的空隙逐渐被陌生的女孩子们所填满,谈笑声热闹地簇拥在周围,她们口中的很多词向诗听不太明白,不过“月之暗面”、“沙利叶”这两个名字的出现倒是异常频繁。

  猝不及防地,背景乐的音量猛地提升后又戛然而止,全场照明在下一个瞬间齐齐熄灭,观众席间的喧闹被黑暗所吞噬,连微弱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悬停的寂静。

  帷幕被拉开。

  沉默的空间里突兀地传来一声悠长却不刺耳的警报。随即,颇具近未来感的电子乐横空出世,音色多变的合成器搭配上线条流畅的键盘,宛如一条斑驳陆离的光带;漆黑的舞台上投射下了细长的柱状灯光,卡着音乐的节奏一闪一灭。

  观众们纷纷击掌打起了拍子,有的甚至大声呼喊起了乐队和成员的名字。

  向诗远远望见台上拉起了一块白色背景布,上面用毛笔纵向书写着两个狂放潦草的大字:恶梦。

  ·

  由于事先并不知道乐队们的出场顺序,只能像拆盲盒那样来看演出。

  恶梦是一支哀愁系乐队,登场时全员穿着一身令人伤感的白。

  不知是否因为组建时日尚浅,现场观众的反应不甚热烈。

  他们总共唱了七首歌,几乎无一例外是冰冷忧郁的调式,令人联想起南方地区潮湿闷热的梅雨季,愁绪萦怀,密不透风。

  主唱演绎歌曲的方式细腻而缱绻,中途唱到某一首歌时,竟是撑起一把透明的塑料雨伞,仿佛正漫步在淅淅沥沥的雨幕里,独自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郁郁寡欢。

  向诗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类型的音乐,倒是意外觉得很别致。

  对于这支乐队,他认为比起单纯的旋律,恶梦在现场所营造出的忧愁氛围更让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一些审美偏感性的听众,很容易会为这种纤细而富有艺术气息的诠释所着迷。

  乐队退场后,场内的灯光和背景乐又复旧如初。

  控制台前的长桌上,已经摆满了每支乐队的CD和周边。恶梦的摊位前聚起一小群人,大家边排队边讨论着刚才演出的情形。

  向诗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四周,见一区内有不少人正在交换位置;看来大家都希望在喜欢的乐队登场时,想方设法站得靠前一些。

  等候时间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期间从幕布后间歇性地传来了乐器调音的声响。接着黑暗与寂静重新降临,第二支乐队即将出场。

  伴随着质感偏硬的过载吉他音色,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背景布上一枚黑底白纹的菱形logo,正中央点缀一颗竖瞳孔的眼珠,隐隐散发出骇人的威慑力。

  排队入场时见过这个图案,向诗知道即将登台的是虎睛石。因着这次依旧没有等来沙利叶,心中不免有些丧气。

  与恶梦不同,虎睛石的曲风属于非常阳刚的力量型。

  整体的表演干净利落,台风成熟,鼓手的稳定输出支撑起了厚重的编曲,主唱的嗓音高亢且富有穿透力,即使面对洪水猛兽般的吉他riff依然能驾驭得游刃有余。

  在他们表演时,男性粉丝的呼喊声明显响了一倍。而女孩子们则被分成了两拨:三分之二的人看起来兴趣寥寥,另三分之一却始终跟随着鼓点,上下挥舞着拳头。

  如果说前一个舞台的呈现是沉郁如水的,那么现在他们所目睹的,就是一场炽热如火的燃烧。

  虎睛石的表演结束之后,只剩下两支乐队了。

  腿站得有些发酸,向诗揣上兑换酒水的卡片闪身出了会场。他在吧台要了杯威士忌兑气泡水,准备找个空地蹲着休息一会儿,慢慢喝。

  拣了个没人的角落正要走过去,余光忽然瞥见了什么,他手抖一个没拿稳,差点把酒给洒了。

  吧台侧边的整面墙壁上印着一幅巨大的海报:暗红色背景前是身穿黑斗篷的四个身影,站在最前的那个人双眼蒙着黑丝带,微微仰起脑袋,似乎正在聆听着他人尚不可闻的私语。

  不时有人走过来照相,或是对着成员们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有的比爱心,有的捏脸,再请朋友帮忙合照。

  其实类似的海报墙,几年前他就在松市见过。不过那时候的付晶更加年轻,身上穿戴的衣饰更加华丽,看起来也更加难以接近。

  他就这么蹲在了那张脸的对面,由于眼睛被遮住的缘故,能够看到唯有脸部的轮廓,嘴巴,以及露出的小半截脖子。

  小口喝起了塑料杯中寡淡的酒精饮料,威士忌微苦的滋味停留在舌尖,混合着气泡水与冰块的爽冽,让头脑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直到面对这堵墙壁,向诗尘封的回忆才终于被部分唤醒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过了六年他还会待在这种小地方唱歌?

  为什么当时带他走的那个人不在?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自觉地咬起了杯壁,向诗出神地凝视着覆盖在白皙皮肤上纯黑的丝带。

  他不知道那双被藏起来的眼睛究竟看向何处,他只是忽然很想伸出手,穿进坚硬的水泥墙里,一把将丝带扯掉。

  ·

  再次回到场内,想想自己也算是来看主唱的,干脆拨开人群,站到了倒数几排靠中央的地方。

  空无一人的舞台上投下了白色的顶光。

  当月之暗面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向诗无可奈何地笑了——原来沙利叶是今天的压轴。

  唱第一首歌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是一支典型的大主唱乐队。流畅的旋律,规整的器乐编排,情理之中的编曲;总之,在前奏响起的同时,内心就会涌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预感,仿佛耳朵早就明白了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而一切也正如应验预感那般,毫无意外地展开了。

  他们虽然演了好几首歌,但在创作上存在着固定的范式,于是让人产生了一种听十首与听一首并无差别的错觉。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明明是一支衬托主唱的乐队,结果人气最高的反而是站在右侧的主音吉他手——因为他面前的观众人数最多。

  那个人背了把正红色的吉他,浑身上下除了琴体,无一例外全是黑色。他故意把吉他背得很低,看起来有些驼背,整个表演过程中始终隐蔽在台侧的阴影里,完全是通过强势的演奏来彰显出自身的存在感。

  向诗突然觉得,“月之暗面”这个乐队名字,可能正是在形容主音吉他手本人。而他们的主唱,即使是站在最耀眼夺目的位置,也像是不会发光的月球,只能反射出来自太阳的光芒。

  接连看了三支风格迥异的乐队,他不禁由衷地感叹:这条路恐怕比想象中的要艰难得多。

  比如月之暗面,曲子的确是易听入耳的,像极了那种在商店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可论及乐队整体,向诗对他们并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甚至很怀疑,等到了第二天,自己是否还会记得这几首曲子的旋律。

  又比如恶梦,纵使拥有鲜明而独特的风格,无奈观众们的接受程度不高,生生将表演变成了一场惨淡的孤芳自赏,追随者寥寥。

  相比之下,他个人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毕竟乐队最为吸引人的地方,恰恰在于他们大胆的表达方式;如果所有人一味顾忌所谓的通俗而缺乏自身的个性,那么看live将会变成多么乏味的一件事。

  或许是食髓知味,向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livehouse的魔力,也似乎,更加懂得了付晶。

  作者有话要说:

  注:五人乐队,两个吉他手的情况下,主音吉他站右边,节奏吉他站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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