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夕阳挂在长安城西边的角楼上,暮色笼盖四野,昏昏沉沉的天光下,城外的行旅渐渐稀少了。薛崇简未时就出了宫候在城门下,没有穿宫里才用的官服,换上一领天青色的圆领袍,牵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一直候到了酉时三刻。

  守城的官兵并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这个男子面如冠玉,牵的马又这样名贵,不像是寻常人家的郎君,不妨碍执勤,也不好问是在等谁,直到守军快要换班了,门口的校尉只得上前去。

  “这位郎君,戌时就要宵禁,城门要关了,您的朋友还没来吗?”

  “哦……”薛崇简应了一声,仍望着门外,在远远望见扬起的尘土时笑开了,“快了快了!”

  那守城校尉疑惑地望着这个年轻人,见他在确定门外那一人一骑后立刻翻身上马,扬鞭便迎出了门去。

  “三郎!”候了整整两个时辰,崇简的眼里闪起光,迎接一年多未见的挚友。

  两骑飞入城内,只听宵禁鼓声响起,长安城四门关闭,两个年轻人的飒爽英姿只被守城的官兵收入眼底。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李隆基身上一领红袍显得更加热烈了,好像要与那太阳争辉。这位在潞州历练一年多的临淄郡王比过往更加成熟,他骑在通体幽黑的马上,腰背挺直,极尽潇洒,鞭花在手里挽得漂亮,含笑问:“姑母还好吗?”

  “很好。正是挂念你在潞州一年多了,也该回来了。”崇简应声,把马鞭一抬,指向西边太阳落下去的地方,邀约道,“许久不见,左右京师是要宵禁的,不如去西市的酒肆一醉方休?”

  “好啊!”潞州不比长安,喝不到胡姬酒肆里的葡萄美酒,李隆基早想回来解馋,立刻跟上了崇简的马。

  西市毗邻太平常居的醴泉坊宅,自沛国夫人发丧以来,太平更是弃了多处的宅院,专住在这里了。崇简知道,这里虽然与太平看不上眼的宗楚客为邻,却也挨着昭容近。

  “那边就是昭容府吧?”转过西市坊墙,隆基扬鞭一指紧邻着的西边,群贤坊的东南隅。

  “是。”崇简不禁望去,一向跟着阿娘,他最认得昭容家的屋顶。

  在平定重俊政变时立下大功却不能获封,贬出京师,隆基知道,这是昭容的主意,而如今把他调回来,却是姑母的意思。昭容是在武皇面前替少年时的他解过围的人,虽被武皇点名要做他的师傅,事实上并无交集,照理也不该有什么过节才是。哪怕她忌惮着逼死他母亲的这件事,要下手早就下手了,又何必单单把他贬出去?又或是如崇简说的那般,为了使他获得历练,皇室亲眷中有那么多的少年,为何偏要冒着贬放功臣的风险,把他放出去历练?他若是历练成了,还朝任职,高官厚禄,难道就没有隔着杀母之仇了吗?把一个怀仇的少年放在身边,是则天皇后的故事,则天皇后毕竟是君,昭容这个臣,究竟想要做什么?

  昭容到底要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到底要他将来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隆基在潞州不止一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望见昭容府的屋顶,依然想不明白。

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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