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冰水

  元珠玑一幅刚从黄泉归来的模样,浑身上下死气沉沉。

  他有些讨厌开封府了。

  因为开封的夏季蝉鸣肆虐,到处都是生机勃勃。这与头顶冒着黑气的元珠玑格格不入。

  他决定去集市上,感受熙熙攘攘的热闹,让自己沾染一些人气。

  可鬼一旦开始倒霉,放个屁都能崩出屎来。元珠玑发现他的钱袋不见了,虽然不是很要紧,但也有一二两碎银。不是他小气,而是最近的烦闷都找到了倾泻口,泄洪似的喷薄而出。生气的元珠玑是潜力无穷的,他发现了穿梭于人群中的那个小贼,当即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声:“无耻之徒,还我荷包!”

  那贼人浑身一颤,扭动脖子,咯吱咯吱地回头看了元珠玑一眼,随即以逃生虎口的速度拔腿狂奔。生气的元珠玑,是很令人恐惧的。

  和鬼魅竞速是很愚蠢的一件事情。不过,很可惜的是,那贼人并未幸运地葬身“鬼”口,而是像一个被高手踢飞的蹴鞠一样,被转角的马车撞飞出去。整个人在屋檐间抛出了一条顺滑的曲线,啪嗒一声拍在土墙上,砸出了个和他形状类似的,不浅的坑洞。

  元珠玑见他小腿抽动了两下,随后就像糊在墙上的牛粪一样脱落,没了气息。

  他有些失望,转身欲走,却听到赶车的马夫呵斥着围观的人群:“看什么看?庞府的马车都敢拦着吗?”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不敢逗留。元珠玑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华丽的马车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庞府,庞太师?或许能有什么收获呢。

  元珠玑跟着马车进了庞府,见车内跳下来一个举止轻浮的男人,仆人们都唤他少爷。不难猜测,这便是庞太师的儿子庞昱了。庞昱又转身望着车内,傲然的神情倏忽尊敬了起来,很是客气地扶下来了一个道士。

  那道士面白无须,容貌俊秀,一点也没有仙风道骨之势。他忽然转头望向了元珠玑的藏身之处,眼神锐利,没有一点得道高人的和蔼。元珠玑慌忙躲避,才没被发现。

  他听见庞昱唤那道士为:“奉善真人——”

  此地不宜久留,元珠玑心道改日再来,连忙逃了。

  ……

  晚饭后,江殊端了一碗木瓜冰水给元珠玑解暑。

  元珠玑不怕热,但他见江殊兴致高昂,便也喝了些。他还是不忍心对江殊说一些绝情的话。

  房中只有元珠玑放下碗勺的声音,寂静又尴尬。江殊自知如今不能久留,笑了笑便退了出去。开封府衙分配的住宅大了许多,他们无需再挤一间卧房了。这让江殊和元珠玑心中都有些惆怅。

  夏季的晚风凉爽清澈,吹得江念云脸色都好了许多。江夫人正在绣一对鸳鸯枕套,抬头间不愉快地问了一声:“他喝完了?”

  江殊点头:“今日劳娘费心了。很好喝,他喝完了。”

  江夫人撇嘴说:“我做的自然不差。唉……儿大不中留啊,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冯家可别绝后了。”

  江殊皱眉,低嗔了一声:“娘!他听到了。”

  江夫人没说话,只用针尖挠了挠鬓间的瘙痒。江殊无奈至极地走开了。

  晚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江夫人完成最后一针的缠绕,举起绣布来给江念云看,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是不是很喜庆,念云?很快就能用得上了。”

  ……

  夜间,元珠玑额间骤然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有些慌张地跑出房间,烂肉一样地瘫倒在地。面前有一团黑影蠕动,他见到了一双熟悉的绣花鞋。江夫人背着月光,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他。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面白无须的道士,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仙风道骨。两人将元珠玑面前的光芒尽数挡去,没有一丝缝隙。

  元珠玑断断续续地发出沙哑的声音:“奉……奉善!”

  奉善笑吟吟道:“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

  他靠近元珠玑,身后的弯月正好悬在他的脑后,光辉之下的他像极了铁面无私的执法者:“不过,修道之人可不会讲究人情。小家伙,你要惨啦。”

  元珠玑惊恐之下,唤出的名字居然是“冯殊”。他自己都愣了许久。

  奉善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好可惜啊。不过你真傻。你以为他会来救你吗?仔细想想吧,今晚你都吃了些什么?”

  江殊亲手递给他的木瓜冰水……

  说罢,奉善又掏出了一个锦囊:“这个,想必你也见过吧?是我交给他的哦。”

  元珠玑呆楞了许久,有些不敢置信。江殊,又骗了他。

  “好了。”奉善说,“跟我回去吧。你这种道行的鬼,我还没尝过味道呢。”

  元珠玑正要施展金蝉脱壳之计,却被奉善的一道符箓困死于肉身之中。夜色浓郁,元珠玑被奉善给抗在肩上,腾空而去。他眼前的世界颠倒摇晃,万分虚假。在天旋地转之下,元珠玑寻找到了江殊的房门,死死地盯着。

  直到最后一刻,那扇门都没有被打开。他所认定的英雄,也没有破门救他。

木瓜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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