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三郎

  江殊盯着桌案边上的陈墨怔神,笔尖饱满的墨滴晕染在宣纸上,肆意野蛮地伸展着。他这般神不守舍的好几日了。公孙策蹙眉看他,用纸镇沉闷地敲打着桌案,惊醒了梦中人:“江少尹,为大人做事要专心些。”

  讨厌一个人,连他的呼吸都是错的。江殊继续不动声色地厌恶公孙策,并且情绪更上一层了。他掀开了那张宣纸,抖动得哗哗作响,把烦躁的心绪充斥满了整个空间。公孙策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元澈呢?近来都没见过他。”

  砰的一声,江殊把揉成一团的宣纸砸在案上,抬眼瞪着公孙策,语气不善:“你何时能直呼他的姓名了?公孙策,少打他的主意!”

  公孙策露出了投降的神色,挑眉耸肩,不再言语了。

  沉寂了许久,江殊长长地叹了口气,妥协般说道:“他走了。我……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或许是回乡了吧。回他原籍去找找。”公孙策头也不抬地说道,“不过看你的样子,他是不辞而别咯。那我劝你别找他了,他肯定不想再见你了。”

  面对着公孙策的冷嘲热讽,江殊不愿意搭理。他将自己埋头于案牍之中,想要用忙碌掩盖漫长的焦虑。

  午间歇息时,包大人亲□□问了江殊的情况,并且建议他先回家休息。无可奈何的江殊离开府衙就见到了江夫人,她正好上街采买红宣纸,江殊就陪着她一起了。谁知道她要红宣纸做什么,江殊不想多嘴去问。

  首饰铺里,江夫人见到了一个故交,两人相谈甚欢。不过两三句寒暄,她们便挽着手去听京内最盛行的胭脂花旦的折子戏去了。江殊被禁止跟随,他需要好生陪护故交的女儿回府。

  那姑娘眉目清秀,一双秋波含春似地低垂着,恰到好处地透露了娇俏。交谈中,江殊得知了姑娘的闺名:朱宣玉。他是户部员外郎的小女,掌上明珠。

  江殊有些哭笑不得,江夫人还妄想给他联姻。不过朱宣玉也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她得知江殊早有心上人后便答应不会纠缠,并且十分感慨江殊与心上人的感情坎坷。这让江殊觉得,朱宣玉是个及其感性的女人。

  这一点在回府的路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朱宣玉满目同情,甚至哽咽着给乞儿们分发馒头,嘴里念念有词:“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可怜的人儿?唉……”

  一只晒太阳的老狗被她挡住了阳光,并且充满慈爱地注视着:“狗生晚年,生活凄凉。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可怜的狗儿?唉……”

  老狗拖着它残缺的后腿,翻着白眼走了。这让朱宣玉更是震撼,以至于玉手抚胸,抽泣连连:“它的腿,天哪——天底下,竟然……”

  江殊想起方才朱宣玉对他与元珠玑感情的陈词,不禁有些乏味了。怪不得当时她那般惊讶,满目深情地说:“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可怜的有情人?唉……“

  原来这是她的基本礼仪啊。

  回首间,江殊恍惚见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凭借着这一点蛛丝马迹,他竟然能万般坚定地喊出元珠玑的名字。容不得迟疑,他追了上去,妄图抓住那躲避得迅速的影子。

  “可怜的狗……狗东西!它是装的!哎?你去哪?”朱宣玉郁卒不已,天底下,竟然还有她这般可怜的女子,竟被当街遗弃,可悲可叹啊,唉……

  星星点点的蒲公英随风飘荡,被奔驰而过的衣角荡得更不安分。江殊喘息着停了下来,一无所获。他泄愤似地踩烂了蒲公英的根茎,无能地低吼了一声。无能于血海深仇,无能于执子之手。他就是一个窝囊的人,一无所成的……废物。

不是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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