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

  这锦衣卫身持两柄绣春刀。

  此次的信物,是那柄断裂的绣春刀。

  绣春刀乃天子钦赐,手工精锻,刃面大波浪花纹,可轻易刺穿锁子甲。自这齐齐断裂的刀口可见,当时是何等刀光剑影。

  赵云中问他:“这两柄刀可都是岳父……”

  “唤我元指挥使即可。”锦衣卫冷声打断他,“我是元澈亲父,姓元名庭字灏轩。人称千手判官,最是擅长剥皮抽筋,在我手上被凌迟、腰斩之人不可计数。不过说来,你的岳丈,我可不敢当。”

  人说诏狱乃人间地狱,万般酷刑皆在其中,元庭所说不及二三。那阴湿之地的血腥残忍,也无法一言蔽之。可元庭警告的神色,却正要将赵云中给吞噬了。这是个下马威,赵云中明了。

  他还是接着问:“这两柄刀,可都是元指挥使的?”

  元庭将那柄断刀推至桌前,淡然道:“这柄是你的。”

  前尘往事忘尽之后,生前之事皆是无法预料,赵云中也并未过多惊讶,只点头答应。元珠玑却是了然了,怪不得这般高大,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将。

  元庭转头对着元珠玑,神色温柔:“我生前罪孽深重,死后不得投胎。我本想伴你左右,却寻你不到。后来,我与阴差有了些交情,才得知你早已殒命。我早就万念俱灰,也没期待能再见你,今日重逢,实在是……心绪万千。”

  对于生离死别,元珠玑颇有感触,但对元庭实在是没甚印象,只得叹气:“抱歉,我实在不记得你。”

  元庭说:“无碍,稍后便能记得了。”

  他将那柄断刀入鞘,吩咐说:“你们只需将手一起放上去,便可记得了。元澈你先别急,赵云中你先放上去。”

  赵云中不敢置喙,只得照做。元珠玑将要放时,元庭却用一块手帕隔开了赵云中,不让他俩肌肤相亲。这老父亲尽心竭力地想要保全儿子的清白,却不知两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赵云中噤若寒蝉,更不敢言语了。

  一瞬间,周遭仿佛狂风大作。

  一首从荒野飘荡而来的吟唱,像是被遗忘在无涯的时间之海,带着苍老的遗迹,庄严且令人怀念。

  ……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那伤感又浑厚的吟唱声渐行渐远,所有心绪和回忆都被卷进了脑海深处,各种喧嚣一应泯灭,只剩下当世应有的记忆。

  夏日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元澈恍然地睁开眼,抬头间望见威严的门衙上悬着一块大匾,上书:北镇抚司!

  喧闹的蝉鸣声催促着他往里走去,高耸的门楣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本就心情不佳的元澈心生退意。正待他转身欲逃,吱呀一声,厚重的铜钉朱门缓缓开启,一阵阴风扑面而来。

  里面出来一人:身着青绿锦绣服,脚蹬细长烫银武靴,步伐稳健威武,眉眼却是清秀,勾起的笑颜也温柔可拘。他手上把玩着一个蛇形玉件,更显得手指修长白皙。元澈望着怔神了片刻,正要行礼,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托了起来。玉件的冰冷透过布料,传至皮肤,让元珠玑不禁轻颤了一下。

  那人介绍:“在下锦衣卫千户,唐泉书。奉指挥使之命来接应小少爷,可不敢受礼。“

  元澈扯着身上土黄色的制服,撇嘴说:“我如今已是小旗,万事听从千户大人的安排。我爹说过,不该仗势欺人。北镇抚司中,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唐泉书含笑点头,领着他穿过了数条桥廊,百间屋舍,找了一人。那人一身青色圆领直裰,头上青玉系冠,腰挂长刀令牌,脚蹬黑色高帮皂靴,整个人修长俊朗,十分养心悦目。

  他见唐泉书,立马抱拳行礼,十分恭敬:“千户大人万安。”

  唐泉书垂眸应声,又向元珠玑介绍:“这是赵总旗。小少爷今后就在他的麾下当值,万事都可找他。当然,若是超出赵总旗职权,您也可以来找我。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元澈摇头道:“千户大人唤我元澈即可,我说过,在北镇抚司,我只是个小旗。”

  唐泉书笑着点头:“好的,小少爷。”

  元澈:“……”

  唐泉书走后,赵总旗便抬眼看他。这人眉眼端正俊朗,却偏生歪嘴笑着,怎么看都不是正经模样。元澈颇有些紧张,不敢言语。

  赵总旗看了他一阵,问道;“姓甚名谁?”

  元澈说:“元澈。元稹的元,清澈的澈。”

  赵总旗怪哉:“谁是元稹?”

  元澈说:“唐朝的一个诗人。”

  赵总旗点头,又问他:“今年几岁?”

  元澈说:“十八。”

  赵总旗又问:“可练过什么功夫?”

  元澈摇头:“只扎过马步。”

  赵总旗挑起眉头,颇为为难:“这可不行,总得要有些自保能力。来,我教你一招。”

  说着,他们二人走至院间。赵总旗从身后半拥着元澈,一双手在他肩上游移,正徘徊着往下走去。元澈有些躲避,他觉得很痒,便嗔着不想学了。

  赵总旗说:“别动。我从身后抓住了你。你现在握住我的胳膊。”

  元澈照做。

  赵总旗又说:“你不好挣脱,需要攻击我的下盘。首先用尽全力,踩我脚尖。”

  元澈照做,泥地上多了个小坑。

  幸亏赵总旗躲得够快。

  他又说:“挺狠啊。现在你就可以趁机挣脱禁锢,然后攻击敌人胯下。不要留情,能下多重手就下多重手。”

  元澈说:“这不好吧,太狠毒了。”

  赵总旗反问:“你还想不想活?”

  元澈只好照做,那棵桃树便少了一块树皮。

  幸亏赵总旗躲得够快。

  他长吁了一口气,解释说:“这叫天地无极断子绝孙上下纵横脚。你记住了吗?”

  元澈磕磕绊绊地念了一遍,点头说应该记住了。

  赵总旗说:“恭喜你,现在你是一名合格的锦衣卫小旗了。”

  元澈颇有成就感地笑了笑,晃得赵总旗有些眼花缭乱。

  他抱拳说:“在下姓赵名昀字云中,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幸会。”

  元澈也照葫芦画瓢:“幸会。”

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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