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个人问题

　　连着几日，周湘在工作之余，总有些缓不过劲来。

　　她的状态不好，冯嘉玮看在眼里，休息的时候问她：“最近加班多太累了？要不给你调个休？”

　　她微笑着摆手：“不用，快年底了事情正多，哪能这个时候调休？ 不是工作上的问题……是我个人的问题。”

　　冯嘉玮也就不再多说，心里嘀咕，能是什么个人问题？周秘怎么也是女孩子，还挺注重隐私的。

　　转头开车陪关钊外出谈判的路上，他就和老板知会了一声，说要给周湘减点工作量。怎么也是正值芳华的女孩，个人问题不能耽误。

　　关钊冷着脸想了一路，她这个个人问题，到底是个什么问题？

　　这天，周湘晚上又要加班，赶一份公文材料。负责的部门同事已经先打好了底，她要负责改好内容，请老板签发。

　　这种文字工作最费神，措辞、笔力都有特殊的要求。她的经验还算丰富，最后总要她审了又审，给老板把关。

　　她一个理工科的毕业生，反而全神贯注的应付文字编辑工作，每次都要花一些时间。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接到沈清昱的电话，说给她带了晚饭，让她下楼。

　　“我妈专门给你装的饭盒，知道你最近胃不舒服，非让我送来。燕窝粥她炖了一下午，用的是上次周叔从南方回来带的燕窝，说对女孩很滋补的。

　　周湘没法拒绝沈妈妈的好意，只得下楼。

　　一楼大堂人来人往，沈清昱长身玉立的等着，已经到了好一会儿，

　　前台的小姑娘在边上窃窃私语，见她下来赶紧严肃的走开。

　　周湘接过包的满满的食盒，无奈地说：“下回别送了。你帮我和沈妈说说，公司里人多，不太方便。“

　　“嗯，我和她说了，下次我不来了。“沈清昱也面有难色，“老太太年纪大了，太顽固。她总怕你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肠胃病着更受不了。”

　　周湘听的心一暖。沈妈对她从小关爱有加，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替她想到了。

　　“她是不是把燕窝都给我送来了，自己又不舍得吃？“

　　沈清昱笑着说：“嗯，炖了一小盅，都在这里了。“

　　他看她的眼圈暗暗发青，又不放心地说：“你又熬夜了？自己注意休息。我过来也好，我妈炖的粥你能吃的顺口些。

　　周湘有个习惯，一忙起来就会有点焦虑，一焦虑就不爱吃饭。他很了解她的习惯，职场女性都有杂七杂八的亚健康毛病。

　　他们自从上次垦谈完之后，见面自在了些，起码不至于话都不说，但是周湘对他淡淡的，心里还是别扭。

　　她谢了他，拎了食盒上楼。

　　将近年底，二十层加班赶进度的同事不少。

　　晚上大家工作的氛围有点散漫。九点多的时候，运营部的经理姜蔓青上楼送数据，和她交接完文件，忍不住熟捻地打趣她：“哎呦，你这是和二十四孝男友复合了？我们可都听说了，爱心晚饭都巴巴的送来了！“

　　姜蔓青三十出头的年纪，孩子都上小学了。人很会处关系，平常没少在公司内给人介绍对象，每回见周湘总要多聊几句。

　　田婧也凑过来：“是啊，师傅，都说你男朋友又年轻又斯文，长得像某个男明星！而且，他对你真的好贴心，这年头哪还有自己做饭的男生啊！“

　　姜蔓青说：“那是你们周秘眼光好，你们这些小姑娘，可都得学着点！“

　　“什么呀……“

　　周湘尴尬的想解释，没等说完周围好几个小姑娘围上来，叽叽喳喳的问问题。

　　“多大年纪啊？“

　　“是之前的那位二十四孝男友吗？”

　　“就特有学问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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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后方响起重重地咳嗽声，把几个女孩的声音压了下去。

　　周湘回头，惨了——冯嘉玮举着一摞文件，被她们堵着路，走不过去。而冯嘉玮后面，赫然是冰块脸的关钊。

　　“几点了，你们还在这闹！都不想下班了？”

　　冯助的命令威慑力很强，一群人立马散了，连姜蔓青也迅速开溜，生怕被老板的眼风扫到她。

　　老板疾风骤雨似的走了，冯嘉玮路过时还敲了敲她的桌子，意思是让她管着点，别老纵着她们。

　　周湘一口气闷在喉咙里，憋到内伤。

　　不是男朋友，是前男友。哦，不对，是前男友他妈。

　　周湘加班时一直分心，勉强收拾完毕，开车回家。

　　心塞心塞，就差那么一句解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下车后几番犹豫，还是脚下调转方向，出了小区，溜达到关钊住的观湖别墅。

　　和门卫各种理由地求了半天，还押下了她的证件，门卫才放她进了别墅区。

　　周湘在他家门口徘徊不定，翻来覆去的想个不停。他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吗？应该有吧，当时谁都没注意控制音量。

　　他会介怀她的“男友”吗？应该不会，只怕她是太自作多情了。万一他介意呢？她是不是应该主动说清楚？

　　可是他万一再追问她和沈清昱的事呢？太难为情了，她讲不出来。也许他根本不问？毕竟以他的骄傲，问这些不是他的风格。

　　他评价的没错，关键时刻她就是爱瞻前顾后，性子肉唧唧。

　　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她还是按响了门铃。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周湘进门，换了拖鞋，发现偌大的客厅里并没有人。他人没出来，应该是从哪个房间里按了遥控器。

　　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难道他已经休息了？

　　她放轻手脚上台阶到二楼，楼梯口有点暗，她没敢开灯，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下了。

　　静悄悄拧开卧室的门，还是没有人。走廊尽头的书房也关着，房门底下漏出一线光亮。

　　周湘理了理长发，又把裙角提了提，推开了书房的门。

　　“还没睡呀？”

　　她的尾音挑起，软软糯糯的语气。

　　关钊戴着副薄边眼镜，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哒哒哒地敲字。听她问话，手下没停，眼也不抬的说：“来送文件？放那边桌上。”

　　周湘缩手缩脚的答：“不是。都这个点了，谁还来送文件啊？”

　　关钊轻哼一声：“冯嘉玮刚走，你没碰见？”

　　她尴尬的站着，顺着他白扯：“哦，路上没看到冯助的车啊，是不是我和他走岔路了？”

　　关钊接道：“你这会儿去追他，还来得及。”

　　周湘扯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故意晾她。

　　关钊却继续说：“楼下桌上的文件收一收，收好了你直接带走，明天带过去公司。”

　　“哦，好的。”

　　周湘答的含糊，他这是让她走的意思吗？

　　她脚下迟疑着，要不要听他的下楼去。要不等她收拾完了再上来？也许那会儿他就忙的差不多了。

　　她转身还没走到门口，一支钢笔从桌子那边横飞过来，“碰”一声，正摔在门背后。

　　“周湘，你还真走？”

　　关钊的声音咬牙切齿，想要吃了她一样。他也不看电脑了，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她真怕他一个搂不住，把电脑也砸过来。

　　周湘腹诽，君心难测，说的就是他吧。就不能给她个明白话吗？她的第六感果然是对的，就知道他是在故意折腾她。

　　她弯腰捡起笔，抽出桌上纸巾擦了擦，讨好的给他放在手边，声音里忍不住笑意。

　　“不敢走，不敢走！你看，你这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关钊板着脸，抱着双肩斜眼瞅她。

　　周湘笑笑：“好嘛，我自愿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行吗？拜托，别那么严肃，有点吓人。”

　　“说这些没有用。”他不领情的问，“你过来干嘛？“

　　“我想和你解释一下晚上的事，她们真的都是乱说的！”

　　“那你自己说。“

　　“说我和他的事吗？”

　　“你们以前的事我不想听。”他开门见山地道，“周湘，如果现在你想和他复合，我希望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她松口气，以前那些瓜葛，一时半会和他很难说出口。

　　“没有。“她也严肃起来，一字一句的说：”没有男友，没有复合，没有要和他在一起。“

　　她的态度坚定明确，让他语气和缓下来。

　　关钊沉声问：“他回来找你了？”

　　“嗯。”她从他的语气中嗅到一丝寒气，又解释道，“之前我一直逃避他，这次只是把分手的事说开了。”

　　他注视着她，神色不明，淡淡问：“那他还给你送饭？”

　　“不是他，是他妈妈。我们两家是邻居，他妈知道我一到秋冬就爱胃疼，做了粥送过来。”

　　“有这个必要？”

　　周湘柔声细语的解释：“两家人关系好而已。他现在有女朋友，人家两个人很稳定。而且我也和他说好，下次不要再来公司了。”

　　他拧眉，又问：“之前的花儿呢，也是他送的？“

　　“这个还真不是他，我也搞不清是谁。“

　　周湘之前问过沈清昱，他直接否认了。以沈清昱在校园里读博的清苦，也不会这么大手笔的乱花钱。

　　真是怪事，她对送花的人是何方神圣毫无头绪。要说不是追求人，每天的玫瑰不重样的换。要说是追求她吧，快一个月了，对方也不露面。

　　他不悦道：“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她唯唯诺诺的应着，不敢喊冤。

　　“你说的都对。但你放心，约法三章，我一直记得呢。”

　　他看着她坦然的小脸，想起她对他约法三章时，认真的好像谈判似的样子。

　　在她和他的关系里，他的主动权其实远远不如她。

　　刚和前男友分手时，她魂不守舍的狼狈样子，他仍然记忆犹新。

　　那会儿，他对她还没多上心。只是他从来眼尖，下属的反应全看在眼里。

　　她整个人明显的消沉下来，见人也不笑了，话也不爱多说了。再忙的时候，眼神里都挂着一丝抹不去的哀伤。

　　冯嘉玮私下和他说，听说周秘失恋了，您最近别对她要求太高，给她点时间消化一下。

　　他还不屑，到底是个小姑娘，情感上太脆弱。失个恋反应这么大，摆脱不了阴霾似的。

　　那时，常见她大晚上不下班，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工位区心不在焉的发呆。要么就是开会时躲出去讲电话，再回来时就红了眼圈，妆都花了。

　　关钊点了根烟，抽了几口。书房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淡黄色的光影之间烟圈萦绕。

　　“不管你们曾经的感情有多深，时过境迁。周湘，过去只适合用来缅怀，不要傻到去重蹈覆辙。“

　　他沉沉的告诫道。周湘在他跟前站了半天，像罚站的小学生一样。

　　“我懂的。”

　　剪不断理还乱，分手了还不知道保持距离。他不放心的补充道：“你给我端着点，出来了就别再陷进去，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他懒洋洋的说：“我可不想哪天，谁再给我扣个男小三的帽子。“

　　真有那个时候，他非气死不可。周湘很难把关钊和“男小三”划成等号，一想起那个场面，她就觉得滑稽的不行。

　　她翘起嘴角，忍不住笑：“是，遵命遵命。”

　　他嫌她不认真，本来语重心长的说着，她嬉皮笑脸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

　　他不再多言，合上电脑，收拾起桌面的文件。

　　她又有点被晾着的感觉，瞄着墙上的钟表指针，弱弱的说：“我都困了，今晚住这，行吗？”

　　他也看了看表，面不改色的说：“明早七点约了美国的电话会议，来不及。“

　　周湘反应了下，才顿悟他说的“来不及”是什么意思。她哭笑不得，她留宿又不是为了明天早上和他……

　　“什么呀！那我走了。”

　　她撇嘴就要转身，他阴恻恻地说：“人都来了，你以为还走得了？楼下大门早锁了。”

　　“我去客厅睡沙发。”

　　“不是胃疼？楼下夜里能冻死你。”

　　她跺脚，气得说：“那你到底要怎样？”

　　他踱步过来，俯身扶住她身后的桌沿，把她圈在他和书桌之间，缓声问：“刚才我和你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她乌黑的瞳仁里映出他的影子，四目相对，他眼里的不确定毫不遮掩的摊在她面前。

　　她能嗅到他身上的咖啡香和烟味，霎时明白了他今晚为何总有些赌气。

　　她轻轻说：“我和他，回不到从前，也不会有以后。现在，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的事。”

　　关钊弯起眼睛，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总知道如何几句话就正中下怀，让他让步。

　　“不用睡沙发，我可以勉为其难借你张床。“

　　她调皮的反问：“我可以只借床吗？不带人来的那种。”

　　“可以。”他大方的答，“那就换地方。总在卧室也腻了，这里就不错。”

　　“你……流氓！”

　　她作势要跑，被他牢牢扣在怀里，哪里还逃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