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客人
早上周湘醒的时候，关钊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在这边住了几回，房子里已经杂七杂八的放了她不少东西。洗手间的台面上，他和她的刷牙杯并排放在一起，他的剃须刀边上是她的香水。两人的护肤品是在同一家品牌选的，瓶瓶罐罐的混在一起。包装一样的冷淡风格，分不清哪些是她的。
她洗漱完下楼，餐桌上阿姨已经早早过来准备好了早餐。
关钊在国外待的时间长，习惯了西式冷餐的早点。今天，餐桌上却换成了中式风格，小米粥，鸡蛋羹，豆沙包。
阿姨从厨房出来，招呼周湘：“周小姐，你快趁热吃！一早关先生说改准备热食，我还是第一次做，不知道关先生能不能吃得惯。你先尝尝味道。”
阿姨当初是周湘作为秘书，从家政公司面试的。人很勤快，对主人家的事也守口如瓶从不多嘴。
周湘尝了几口，小米粥清香软烂，豆沙包也是香甜可口。
“这个味道就不错。不过，他今天怎么要换热食？”
“这个关先生没和我说。不过他说，以后你在的时候都换热食。“阿姨小声说，”是不是怕你吃不惯？我看关先生虽然不爱说话，人还挺细心的。“
周湘没接话，心里有些难以名状的温情散开来，像一阵暖风和煦的抚过一样。
昨天她说胃不舒服，他才会一早叮嘱阿姨换了早餐吧。
细嚼慢咽的吃完，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上楼换衣服。
他在书房里开视频会，美国和国内有时差，这边一大早，美国同事已经是黄昏时分要下班了。
周湘轻轻敲门，探头看进去。
关钊靠在椅子里，电脑里传来咕哩哇啦的英文。屏幕背对着她，听着应该是美国同事在做解说。
“我先上班啦。”周湘用口型示意说，手指指楼下。
关钊静了音：“等我十分钟，一会儿一起去公司。”
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好。”
她可不敢坐他的车，这个点正是上班高峰期，难保不被哪个眼尖的同事撞见。
他皱眉，不满意的白她一眼。
“等会议结束了，你下楼吃了早饭再走，省的匆忙。”
她摆摆手，飞快地跑了。
最近一段时间，公司里中高层变化频繁，关钊的雷霆手段让几方势力都头疼不已。这不，下午公司里就来了一位棘手的客人。
关家的另外一名大小姐关晴，二十五六岁，标准的千金大小姐。虽然不在公司内部任职，但她是关家另一房的独生女，她父亲关三叔在公司董事会很有话语权。
周湘接了消息就下楼去迎，关晴在前台等着，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你们也太慢了，耽误我时间。”
关晴努着嘴抱怨。周湘口里应着，给她刷门禁卡。
关晴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手里拎着几十万的限量铂金包，一副国际名模的架势往里走。
“我大哥呢，开完会了吗？”
周湘带着歉意说：“还没有，可能要再半个小时。麻烦关小姐你先在会客区等一下了。“
关晴竖眉不悦：“喂，我昨天明明和你约好的，你说这个时间可以！“
“很抱歉关小姐，前面的会延迟了，有一些议题还没讨论完。“
她引着关晴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休息，回头和田婧使了个眼色。
关晴不解气，很火大的说：“你们在关氏多少年了？真是做事是越来越不靠谱了，重要的客户你们也这样让人等？“
周湘之前没少和关晴打交道，知道她的小姐脾气容不得别人辩驳，陪笑说：“是，怪我们没有安排好，慢待您了。”
等田婧她们把茶点端上来，她殷勤的介绍：“今天知道您要来，我们专门到楼下甜品店预定了您最喜欢的红丝绒蛋糕，刚刚拿上来。还有店里新出了一款芝士奶茶，金牌推荐的口味，您也可以尝尝鲜。“
关晴挑剔道：“蛋糕和奶茶热量最高了，你是成心让我发胖，是不是？“
周湘笑说：“放心，都是低糖低脂的，最适合女士了。”
关晴的性格，最喜欢一群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伺候。周湘又叫来小叶她们陪她聊天，给她上了时令水果。又从女同事的私藏里，找了几袋子网红零食，给她解闷。
关钊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小姑娘们见了他，匆忙的四散而去。桌上一片狼藉，各种吃的喝的，乱七八糟。
他深深皱眉，扫了一眼桌面，对关晴说：“你和我去办公室，在这儿，我没法和你谈。“
关晴吐舌头，这个大哥为人冷淡，她也是怵他。
出门时，关晴不忘转头吩咐周湘：“喂，你把奶茶拿上！我一会去大哥那要喝的。对了，那些零食也给我包起来，我回头照着牌子，也去下个单！“
她很喜欢小姑娘们带过来的零食，说是跟着网红的直播主持人买的，正好她回头买了送朋友。
周湘好脾气的应承，端着奶茶丫环似的跟着她，一路送到关钊办公室。
周湘从办公室出来时，关晴又叫住她：“空调有点冷，调高一点啊。“
关钊已经极不耐烦，毫不客气地说：“你到我这来，是来摆谱的？“
关晴噤声，周湘赶紧撤了出去。
关钊训斥她：“这里是公司，你当是你的地盘？她们有自己的工作，你以为都是来伺候你的？
关晴不服，嘟囔：“我也算是股东吧，她们伺候我一下，没什么啊。“
“都来伺候你，公司喝西北风去？每个股东都像你这样，公司还不乱套了？一点规矩没有！“
他的声音冷的要掉冰碴子了。关晴这一辈的弟妹，从小就怕他，谁也不敢轻易顶撞他。
关晴干笑，打岔说：“大哥，说正事吧？我知道你忙你辛苦，后面还有别的会要开吧？“
关钊兀自坐下：“说吧。“
“程姐姐的事，我听说你回绝了？“
关晴试探地问。程家是关氏创业的元老之一，关老爷子当年很是厚待这些左膀右臂，几十年下来程家已经成了关氏的小股东。
前些日子，程董提出，想让他的女儿程佩君进关氏集团做事。程佩君在国外读的大学，拿了文凭之后又在国外工作了几年，最近才回国。
股东的子女进公司工作，一方面都知道个中关系，工作压力不会太大。另一方面就是程董自己的心思了，内部有自己的人，风吹草动的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程董属意财务部的职位，透过人力资源部提到关钊这里，被关钊一口否决了。
“程家的事，你操心干什么？“
关钊反诘。他决定了的事，向来最烦别人又找来，非要他收回成命。
关晴劝说：“你也知道，我不爱管公司的事。但是，程姐姐不是外人，和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而且，她学历那么高，能力也强，进集团工作不也是件好事嘛！大哥，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呀？“
关钊意有所指地说：“仅仅只是这些？“
关晴不好意思的苦笑：“大哥，你最明察秋毫了！我这不也是受人之托，他们不敢和你当面锣对面鼓的提，非让我这个小辈来当说客！“
她话里的“他们“，不明说关钊也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接管了关氏之后，几个小股东蠢蠢欲动，内部高层又是山头林立，人脉关系网的错综复杂，超出了他起初的设想。
只是程家这步棋，他还没有完全想清楚意图。
他问：“佩君自己也想来？“
“是啊，程姐姐打算在国内发展，关氏是最好的选择。“关晴话锋一转，“不过，她未必想女承父业，我看她倒是更想过来帮你。”
“帮我？”
关钊不太相信。
程家近年野心越来越大，投票权在手，每每在关家各房之间摇摆，却从不明确站队。关韵在时就笼络不住，如果不是牵扯切身利益，更不会选择帮他。
关晴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不会多想。大哥这种直男，权术的心思再深沉，男女方面只怕也迟钝的很。可惜程姐姐，只怕是一腔真情错付了。
“我觉得程姐姐挺合适。大哥，听说最近好几个位置都被你换掉了，他们意见都很大。你也稍微退一退，给他们留点面子啊。“
关晴看他脸色平静，才敢这样真心实意的劝。唉，关键的长辈们也是，为难大哥干什么，好好等着分红不香吗？
关钊冷哼：“张嘴就要财务部的位置，他们的胃口太大了些。“
他既然接了关氏的摊子，人权和财权，是必定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否则，所有的帐都暴露给外人，一点秘密都没有，平白的露出破绽受制于人。
“你要不先用一段试试？关氏内部的岗位那么多，不行再给程姐姐调换别的岗位，好不好？”
关钊看看手表，下一个会马上要开始了。
“不用多说了，财务的岗位不可能。运营部还有缺，她想来，就只能是这个岗位。你只管带话回去，不行就拉倒。”
关晴松口气，虽然她不太满意，好歹可以有个交代。双方各退一步，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她看他起身要走，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别走，大哥！”
“还有什么？”
冯嘉玮已经等在办公室门口，催他去下一个会议。
“大哥，那个……”关晴扯着他，呐呐说，“前几天在巴黎定了个包，下个月的零用钱，我能不能先预支啊？”
“大哥，那个……”关晴扯着他，呐呐说，“前几天在巴黎定了个包，下个月的零用钱，我能不能先预支啊？”
关家这一辈的孩子里，关钊是老大，很多事情都是关钊管制着，怕他们乱来。特别是关晴这样，没有工作专心当米虫的小辈就有好几个。
关钊拨开她的胳膊，答：“去找周秘，让她先从我账上支钱。”
关晴一喜，扑闪着大眼睛，得寸进尺的求他：“大哥，你看我都过了二十五了，零用钱能不能再提高一档啊？我的花销肯定比下面的弟妹大得多啊！”
关钊鄙夷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觉得可能吗，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关晴气馁的自动退后，老实的给他让路。
关晴走的时候，周湘送她到楼下，给她在车上大包小包的装走了不少好吃的。
晚点她去找关钊签字的时候，多嘴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骂她了？我看她走的时候，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他停了笔，这事他还没说她，她倒敢先挑了话头来问。
“她不该骂？在公司里开茶话会吗，像什么话！“
她知道他素来讲规矩，陪着小心解释：“关小姐一直这样，而且她人挺善良的，大家都乐意陪她聊天。“
他不满地训人：“就是因为你们惯着，才助长了她这副做派！呼来喝去，任性嚣张，这么大了行事还没个样子！“
她心里直呼冤枉，这不是迁怒吗。周湘暗想，他这大哥当的，说话口气和关晴他爸有的一拼。
长兄如父？关韵以前也是这样，对关晴他们几个小辈逮着机会就会苦口婆心的教育一番，每次和关晴谈话都要一个小时起步。
不过，关晴的父亲关家三叔好像很少管关晴的事。关三叔为人风流世故，听说是个一年四季不着家的主。
“你别对她太凶。”
关钊嗤一声：“为什么？”
“韵总在的时候，关小姐没少为了公司的事，帮韵总和他父亲斡旋。所以韵总很信任她，对她每回都是很有耐心的教。”
“我听她闲扯半天，还不够有耐心？”
周湘柔柔一笑：“你们谈好了呀？那就好。“
她倒是爱管闲事，他问：“关家的事，关韵也不避着你？“
“嗯，和长辈、小辈都打过交道，小辈的多一些。”她是秘书，很多事都要经手。像关氏这种家族企业，很多家事也和公事掺和在一起。
“不好对付，是不是？“
周湘只笑不语，不愿意在背后评价关家的家事。
关钊了然，关韵不知怎么教的她，一板一眼的稳重老实。
他合上文件递给她。办公室里没有别人，他小声说：“你对关晴百依百顺的周到，怎么不见你那么用心地伺候过我？”
她眨眨眼，她对他也很周到啊。秘书该做的工作，鞍前马后从不敢放松一点点。而且冯助比她还要周到细致，恨不得老板一个眼神、话都不用说，就领会到位了。
关钊白她，真是榆木脑袋：“不是说工作。”
哦，周湘脸有点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他脸皮倒厚，在这等着她呢。
她也小声说：“今晚不去你那了。”
他不悦：“为什么？“
“昨晚伺候的太用心，今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