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添星带着墨长空四处看了看，最后回到了魔族地界。
此时距离曲越溪和他约定好的两个时辰快要结束，墨长空一脸淡定，可站在他身边的添星却有了想要让他借助曲越溪的身体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的想法。
如果曲越溪回不来了，那么这具身体，便属于墨长空了。
添星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看向墨长空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
墨长空抬起头时，对上了他的视线，尽管他迅速转头，可他眼里那些没来得及被收回去的情绪很快就被墨长空看了过去。
墨长空一愣，有些诧异。
“你在想的那些事情，不会成真，”墨长空转过头去，语气平常：“即便你暂时将我留在了曲越溪这具身体里，可我到底只是一缕残念，存活不了多久的。何况……”
墨长空忽的笑了下：“你觉得曲越溪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或者，你觉得等楼景阳回到这里，他会给我们活命的机会？”
“……”
添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可他眼里闪烁着的些许不甘很是明显。
墨长空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即便是再勉强也是做不到的，何必要浪费那个时间？
以前，他或许真的有很多很多的恨意，但如今，时过境迁，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噩梦老祖墨长空了，一个只剩下一缕残念的人，早晚都会消失在这世间。
墨长空可以感觉到，他的大限将至。
他伸出手，感受着魔族地界内难得出现的阳光，有着丝丝暖意，却也有些不真实。
“这样也挺好的，”他喃喃着：“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这回，就彻底离开吧。”
添星紧皱着眉头，大步走到墨长空身前：“老祖，您不要这么想，属下会想办法将您救回来的，您暂且好生留在曲越溪的身体里，等属下准备好了，一定救您！”
墨长空却笑着摇了下头。
添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眼里和脸上的疑惑十分明显。他分明记得墨长空以前不是这样的，墨长空绝对不是这种会选择主动舍弃自己生命的人！他明明还有很多的仇怨要报的啊！
他长了长嘴，想要再劝说些什么。
墨长空再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再劝了，我已经决定了。”
“……”
“谢谢你今日带我出去转了转，时间虽然有限，但，我很高兴。”
“…………”
添星紧紧抿着唇，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垂下的双手紧握成为拳头，眼里的不甘和愤怒此时表露无遗。
其实墨长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即便再怎么坚持，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当初那些仇恨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又或许，是因为他在曲越溪的身体里寄住的时间太长，不知不觉被曲越溪想要平稳安定的想法干扰。但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心中的想法已然改变。
他不再坚持的，他希望，添星也不要继续坚持下去。
墨长空无奈着叹息了一声，伸出手在添星肩膀上轻轻拍了下：“我知道你忠心，只是，这回你就不要再坚持了，我已放弃，你又何必为了一件不该再坚持的事继续坚持？”
“可是老祖，属下……”
“没有可是了，”墨长空转身：“你若是真的忠心，那便听我的。”
“……”
添星咬了下嘴唇，眼神有些闪避。
他不想放弃啊，墨长空好不容易才回到这个世上，他们可以再想办法的，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放弃啊！！
添星不明白，很不明白。
墨长空摇了摇头，再度伸出手。
阳光轻飘飘洒落在他的掌心，那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这辈子，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他忽的笑了下，嘴角不由上扬了些许。
痛苦的挣扎了大半辈子，居然对这种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感到欣喜和可惜，回想起来，倒是有点可悲。
他说：“添星，回去吧，不必再来看我了，我也……”
他转身，对添星笑了下：“这次后，我也不会再回来了。”
添星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很慌张，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越是在这种震惊着的时候，他就越是说不出来话，只是紧张着，着急着，手足无措着。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有点恨自己这样，可是……也没有办法改变。
他忽的在墨长空身前跪下，墨长空一愣，眼里有诧异和慌乱迅速浮现。他伸出手，连忙去扶添星。
添星却按住他的手，坚持着要跪在地上。
墨长空无奈。
“老祖，您……您真的要放弃吗？”
“是，”墨长空点头：“我累了。”
添星抬起头望着墨长空，隔着一副漆黑的面具，他的眼神闪烁着，微微泛红的眼眶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
墨长空心里也有过那么一丝不忍，可……
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了。添星是救不了自己的，而他也不想一辈子都被束缚在曲越溪的身体里，这么一缕残念，早晚都是要消亡的。
与其到时候无能为力的接受现实，倒不如，自己主动放弃。起码，这个选择是自己做的，而非外人或外力逼迫。
提起来，倒是好听一些。
墨长空拍了拍添星的头：“算了，就到此为止吧。”
“老祖……”
“听话。”
“……”
添星没再说什么，跪在地上没有起来。
他坚持，墨长空也不说什么，只是自己转身朝着幻月宫的方向走去。
添星跪在那里，望着墨长空的背影一点一点的走远，曾经他视为信仰的人，如今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最后，消失再也不见。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墨长空回到幻月宫寝殿内，在床上躺下，闭上眼。
意识回到了曲越溪暂时待着的空间里，见他回来，曲越溪轻挑了下眉，像是没意识到墨长空居然可以那么守时的回到这里，他还以为，墨长空会联合添星想办法占据自己的身体呢。
竟然是自己想多了。
墨长空大步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笑着开口：“曲仙师在这里倒是悠闲，你是真的不怕我趁机占据你的身体啊。”
“你这不是回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曲越溪笑着，表面上十分淡定，但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他之前和墨长空说的他有十足的把握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他根本没做什么特别的准备，要是墨长空和添星要趁机夺取自己的身体，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以控制得住局面。
但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墨长空，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反悔自己做的决定？
曲越溪又说：“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墨长空淡淡回答：“时间如此有限，自然是没有的。”
曲越溪愣了下，而后又笑了下：“那也确实。”
他只给了墨长空两个时辰，那时间确实是不太够。但是自己也真的不能给太多，否则，自己的身体未必就会是自己的了。
“既如此，我答应你的事情便已经完成，以后我们各不相欠了。”
曲越溪起身要走。
墨长空却忽然喊住了他：“曲仙师。”
曲越溪回头看他：“你还有事？”
“是有件事情想要请曲仙师你帮个忙，”墨长空笑了下：“是关于添星的。”
关于添星的？
曲越溪稍稍挑了下眉，但很快也就想明白墨长空要说的是什么。
他说：“你是想要让我不要把添星的真实身份告诉楼景阳他们，是吗？”
“是。”
曲越溪能猜到这个，墨长空并不觉得意外。他早就知道添星的身份，但之所以没有把添星的身份告诉楼景阳的原因，就是因为和自己有这个两个时辰的约定。如今这个约定已然完成，那么，添星的身份就没有需要隐瞒下去的理由。
但，墨长空不想让添星的身份暴露。
这个世界上，知道添星身份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他完全可以以魔族右护法宗舜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并且一直活下去，直到他寿终正寝的那天。
只要曲越溪不说，添星便可以继续留在魔族。
墨长空望着曲越溪，眼神像是在乞求。
他说：“曲仙师，添星并未做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楼景阳或者是你的事情，而这也是我拜托你的最后一件事情，还请你务必答应。”
曲越溪看着墨长空那双眼睛，不像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只是……
添星自己是否愿意呢？
他有点犹豫的时候，墨长空再次开口：“曲仙师可否答应？”
曲越溪叹了口气，表情有点无奈，但还是开口：“若是添星当真对楼景阳他们没有恶意，他自然可以以宗舜的身份继续留在此处，但若是他有了坏心思，他会有什么结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墨长空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墨长空笑了下：“多谢。”
曲越溪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
空旷而又不真实的空间里，只剩下了墨长空一人。
他往四周看了看，忽的笑了，这一切，终于，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