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露馅

  临近年关, 卫惟一直住在苏家,苏家家庭关系好,嫁出去的女儿常带着丈夫孩子约好了时间一同回来小住。

  长成的小姐带着姑爷小小姐回来, 整个宅子里一下热闹,各个房间的灯光都亮起,各处都有姐妹交谈兄弟作伴的盈盈笑语声。

  有人调侃过, 苏家能演一出盛红楼。

  往上溯几代再数到现在, 苏家都是女孩子多,男孩少一些,却还是不如女孩子金贵。苏家有各位姑娘, 却没有被捧在手心里的宝玉哥儿,只有一个个供姑娘驱使的小厮少爷。

  苏定听闻人都齐了,军装都没得来及换下就赶过来,被人叫了声“大少爷”也来不及搭理,只问人都在哪儿。被指了路跑上天台,挡风玻璃罩已经升起来, 天台上暖烘烘的, 飘着火锅香味。

  今晚小辈包了天台,没有大人踏足。闻着可以动筷了,桌前却没有几个人。

  苏定有些热脱了外衣, 问正在关火锅的人,“这是还给我留了洗澡换衣服的时间?”

  苏寅利落关了火锅电源没应声,里间窗户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冲他们摆手意思是他请不动人。透过窗户,看见一群年龄相差不大的漂亮女孩子在看新做好的旗袍。

  十二岁的钱铎扛不住饿拿了个苹果在啃, 和他说,“还是别了,最好就在这儿等着,万一你洗澡洗到一半她们想吃饭,”他又啃了一口苹果,“她们等不等你都是你的错。”

  卫惟并没有多大兴趣,随手翻了翻她那件旗袍下摆的刺绣。她一天都没和应仰打电话了,有点想他。心里急切又不好显露出来,转头看见窗外穿军装的年轻男人,卫惟和另外几个人说,“大哥回来了,吃饭吧,我饿了。”

  几个人都往外面看去,苏定也看过来笑着冲她们招手。

  几个女孩子结伴去洗手准备吃饭。卫惟慢慢洗完手找毛巾,找了一圈,发现毛巾在冯嫣手上,几个人都先出去,冯嫣把手里毛巾递给她,冷不丁问了句,“你是急着吃饭还是急着和人打电话?”

  卫惟擦着手一哆嗦,撒娇道,“什么啊。”

  “别装了,”冯嫣美目扫她,“你忘了两个人在学校为你打架的事。”

  “.......”卫惟拿毛巾胡乱擦几下,和她商量,“四姐,你别告诉别人。”

  冯嫣得意看她,卫惟无奈,“我晚上去帮你偷换花瓶。姐,”卫惟叫她,“你连温慈也不许告诉。”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往里探了探身子,小美人俏皮笑着赛过灯光耀眼,“谁叫我?”

  卫惟一滞,外面的小姑娘又自觉给她一条活路,“没人叫我我走啦。外面没别人了,快点说话,饿死不管。”

  “小姨和小姨父可能已经知道了。”冯嫣拿下她手里那块被蹂/躏已久的毛巾搭在毛巾架上。

  卫惟的心急速蹦了蹦,“姨夫不能给我告状吧......”

  “我爸又不是一个人去开会。”冯嫣说,“他们真的可能已经知道了,只是没现场抓着你......”

  “吃饭吧,”卫惟挽住她胳膊打断她,“别说了,让我再好好多活几天。”

  人和人的境遇大都不同。这一边是兄弟姐妹其乐融融,火锅温室过得自在,那一边是漫漫长夜孤单一人,食不果腹满身伤污。

  吃着饭,卫惟就觉得心里不安,连自己夹进去的鱼片煮化了都没发现。终于吃几口借机离开,躲到没人的地方给应仰打电话。

  电话打进去的时候,应仰正给自己肩膀上药。

  窗帘没拉,高楼远处灯火闪烁,面积不小的房子里只有少年一人,暖气很足,却还是有不能避免的凉意。不是身凉,是人孤寂心冷。

  沾满灰尘机油的衣服扔在进门处,应仰裸着的上身有些惨不忍睹,肩头的红肿淤伤处带着丝丝血痕,后背前几天的伤还没完全好,现在旧伤上又添新伤。

  他被人盯上了,没法躲也躲不开只能硬上,他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紧要关头只能先护着他这张要给卫惟看的脸。

  其实原来他身上有伤就放任带着,但是现在不行,好得慢会被卫惟发现,卫惟七窍玲珑心,他皱一皱眉头她都要关心许久问个透底。

  浸了医用酒精的厚棉片直接被按到伤口处消毒,应仰眼都不眨,另一只手接起电话按了免提。

  酒精消毒的神经性疼痛瞬间蔓延半身麻了肩头,应仰的声音却无一丝异样,他像往常一样笑着问她,“想我了?”

  听见人的声音卫惟稍稍放了心,靠着墙放松下来问道:“你在干什么?”

  “在看书。”

  “书有什么好看的,”卫惟不信,“你看的什么书?”

  “物理练习题。”应仰合上什么东西,“有个人前几天和我说她物理能考好,然后发下成绩来刚刚及格。她临走前还被叶珍骂了一顿,我怎么哄她都不吃饭。”

  卫惟不听他这轻松语调,严肃告诉他,“限你一秒钟给我念念你看的那一页最后一道题。”

  “如10图所示,空间分布着有理想边界的匀强电场和匀强磁场,左侧匀强电场的场强大小为E.......”

  应仰想了想张口就来,对于他这种理科学霸,编个题轻轻松松。

  不知道怎么回事,是壁暖太热还是她心情原因,只是这样听着应仰说话,卫惟蓦地感觉心酸眼涩,感觉有一股热流从她心里升起,要变成水汽从眼里冲出来。

  默默听应仰说完话,卫惟压了压难受感觉,问他,“晚饭吃的什么?”

  “米饭和菜,”应仰无奈笑她,“我再给你说说我吃了什么菜?吃了几筷子?”

  卫惟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日常问候,谁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啃馒头。”

  “你信就行,”应仰说,“我吃饭了,没有一个人躲起来啃馒头。”

  其实没有,他没吃饭,甚至连能啃的热馒头都没有。

  “应仰,”卫惟叫他,她这难过悲观的感觉突如其来,隔着电话,她却想扑进他怀里抱抱他。

  声音像撒娇却带着微微哭腔,应仰要拿药的手指随着他的心一抖。

  “怎么了?”应仰哄她,“谁欺负你了?”

  卫惟没说话,应仰也知道没人能欺负她,轻笑安慰道:“想我啊,怎么还想哭了。别对着电话哭,爷抱不着你,你这不是折磨我。”

  “呸,”卫惟调整情绪骂他,“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对,”应仰声音中笑意加深,“这样才对。什么都不能让你不高兴。让你不高兴的人和事要和我说,我先给你解气。”

  “你什么都不用管,我都给你担着,你只要负责高兴。”

  ——

  两个人挂了电话,卫惟还是不放心。哪怕冯嫣已经在提醒她大人散了席,卫惟抱着侥幸心理又藏了起来。

  “哥,”

  电话响了好几声卫诚才接起来,听他声音不太清醒,“干什么?”

  “你在哪?你能不能去楼上看看应仰在干什么?”

  卫诚那边静了几秒钟,像是在给自己时间缓冲,“我不在公寓,我回家了。”还怕她听不明白又解释解释,“有爹妈的家。”

  卫惟失望挂了电话,垂头丧气走出去,深深叹了一口气。

  心里确实不舒服,年末时候大家都回家团聚,而应仰是孤单一个人,他说他有她就够了,可自己又不能随时陪着他。

  走廊上壁灯明亮,晃眼的光让卫惟心里酸涩难受。心情低落走了几步,前面有人挡路,卫惟抬头,看见一脸严肃的苏夏。

  卫惟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又装没事人一样,“妈妈,你困不困,我们去睡美容觉吧。”

  “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和卫诚。”

  苏夏没去自己的房间也没去卫惟的房间,她把卫惟带到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又不愿提及踏足的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完全按照主人的喜好布置,奢华雅致,是七八十年代的千金小姐闺房。只是很多年了,再没有人住过。

  苏夏不和她说别的,只和她说她们一众兄弟姐妹年少时的快乐事,就像今晚在天台上的他们一样。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母女两个已经都清楚。

  “做人不能贪心,”苏夏说,“别人给你提供快乐机会,你不能只接受不给回报。”

  “别让家人蒙羞,别让长辈失望。别给自己和别人找麻烦。”苏夏小心整理佣人打扫时放错了角度的物品,“你姥爷总夸你,你是最让他骄傲放心的孩子。”

  晚上卫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妈妈是苏家最小的女儿,爸爸妈妈很相爱,爸爸妈妈也很爱她。但唯独这种事上,他们不说别的,心照不宣都是不可以。

  她卫惟是这一代第一个找螃蟹的人,是苏家园林里唯一一条拐了弯的路。

  可是,她想,我只是提前犯个错而已。

  我保证,我一生只有这一个错处。我不会让事情变得难堪,只要相安无事度过这最后时间,只要能接受这一次,我一生都将无偿回馈。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好想写苏家的故事啊啊啊啊!

  感谢阅读!再一次求收藏和评论。谢谢!

第74章 露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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