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打工被发现

  蒋弘敲开了应仰家的门, 先随意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阳台上。

  阳台的水盆里泡着一身黑衣服,水也是黑的。蒋弘知道, 绝对不是那衣服掉色。

  蒋弘叹一口气,气不过他日子过成这样,抬脚踹了一下地上的水盆。水盆晃了晃, 盆里的水溢出来湿了地板。

  应仰过来找他时看见他这撒气动作。蒋弘还是站在原地, 也不躲闪,挑衅看着人。

  对峙一会儿,蒋弘走出阳台, 坐在沙发上狠狠锤了一下他手边的抱枕。

  他无比希望应仰因为他的不礼貌动作发火,干脆直接和他打一架,大家都痛快痛快。而不是应仰只看了他一眼,让他闪开,自己拿了拖把拖了地,又接了些干净的水小心地浇了浇阳台上那些他没看出来哪里好看的花。

  疯了。应仰真的疯了。

  大过年还他妈不回家认错, 倒是学会了洗衣服打工做饭。应仰肯定不想活了。等到应老爷子发火他绝对要丢半条命。

  蒋弘又站起来去阳台上, 应仰还在蹲着捣鼓那些花。蒋弘走过去从水盆里拎起那身衣服,火焰都要从他眼里喷出来,“这衣服还能穿?你就不能直接扔了?”

  应仰站起来把衣服从他手里放回去, 直言道:“能穿。”

  “......”

  蒋弘冷笑一声,那双桃花眼里带了十足的嘲讽。

  那是应仰打工时穿的衣服,来来回回已经洗了好几次,只不过上面沾的油泥根本洗不干净。但是他还得再穿几次, 能多挣点就多挣点。

  “东西呢?”应仰问他。

  蒋弘没理他回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来一个首饰盒随便给他扔桌子上。应仰拿起来打开看看,是他看好的那条项链。

  “等我会儿。”应仰说。

  蒋弘不知道他又干什么,这回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看他家的什么东西都不顺眼。

  应仰从内室里走出来,往他面前放了一沓钱,“数数够吗?”

  蒋弘看了看那一沓新的旧的掺在一起叠整齐的钱,先是火冒三丈,接着像泄了皮的皮球,他揉揉额角,声音里有觉得对方不可理喻的怒气,“你他妈有病?!”

  他本来以为应仰打工是供自己。一条项链没多少钱,他们从前一起玩都分不清楚到底花了多少花的谁的。现在他才搞清楚,应仰打工就为了买条项链。

  还他妈是干脏活累活,一点一点攒钱买项链。

  “拿着,”应仰说,“我给她买东西,不用你的钱。”

  没人再说话,一坐一站两相僵持。

  蒋弘长吁一口气冷笑,“我是不是得夸夸你?”

  “行,我他妈夸夸你,”蒋弘拿起手边抱枕挡住脸,再叹一口气,“你真勇敢,真深情,我真佩服你。我们都要向你学习,学习你追逐本心,学习你贫贱不屈!”

  抱枕被他扔下,蒋弘眼睛都泛红,“你真行啊你,我都快被你感动了,我等着,”蒋弘被气得说话都断断续续,“我就等着,我就看看,看看你是不是能用一己之力告诉我你能成功。”

  蒋弘站起来就往外走,应仰拉住他,把钱塞给他,“拿着,”他声音平静,“别看不起我。”

  蒋弘真是快哭了,任凭应仰把钱给他塞口袋里,他只扯开应仰往外走。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沓现金撑得他口袋鼓囊。蒋弘没乘电梯,慌不择路撞进楼梯间,掏出那一沓不干净新鲜的钱币抓在手里,蒋弘真的想哭。

  冲破牢笼却满身伤痕的困兽不再光鲜,他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他感谢原来同伴为他送来的草药,却不知道,同伴身上带着枷锁,承认羡慕他的勇敢。

  是一年前吧,还是很多年前。

  穿黑色羽绒服的小姑娘从车上下来,她不会很甜的笑,但是她看见他总是很开心。

  那天晚上,她和他说,“我大哥都往前走了,为什么你就不能试一试。”

  因为你大哥不会成功。那时他想。

  她又说,“应家的东西都和我无关,我要走了。我会一直记得你,也希望你能记得我。”

  她说,“你记住我吧蒋弘,你别忘了我,就当给我留个念想。”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然后她走得悄无声息。

  有些人一出生就被安排明白,有些人也没资格伸手拉别人一把。还有一些人,他没勇气。

  ——

  苏定这段时间回家休假,军人的生物钟定时,他总是全家起得最早的一个。卫惟这天起的也不晚,下楼来和他们吃早餐。

  苏定咬一口包子,问卫惟:“今年生日怎么过?”

  “随便过呗,”卫惟搅了搅她的红豆粥,“你给我生日礼物,和我说句生日快乐,我回你一句谢谢。”

  她抬头看一眼人,“我再请你吃块蛋糕。”

  苏定对这要求很满意,转头揶揄冯嫣,“你听听人家这要求,再想想你的。”

  冯嫣无所谓笑笑,“我永远记得我十七岁生日会上,别人都是包装好的礼物,你送了我一座光秃秃的大金马。还放在最上头。”

  苏定又咬一口包子,“我那是纯金的,实心的。”

  “上面还刻着‘马到成功’。”

  “你那年正好高考。”

  苏定说完又看看卫惟和她另一边的温慈,“你俩明年也高考吧,正好我......”

  “不要谢谢。”

  “不用了谢谢。”

  两个人异口同声,接着又低头各自吃饭。苏定让两人堵的哑口无言,老老实实闭了嘴。

  今年很巧,卫惟的阳历生日和阴历生日挨着。索性在苏家给她过了家宴形式的生日。

  白天大人都不在,卫惟窝在自己房间里和应仰打电话。这些天看不到他,问问题都成了习惯,总要问问他在干嘛。

  应仰的温柔笑意穿过电话,“你想我现在在干什么?”

  “谁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想你。”应仰说,“想你生日快乐。”

  他在路上走着和她打电话,今天也上班,但是下午请了假。他想去看看给卫惟买什么样的蛋糕,他不太吃甜食,对这些没有研究。卫惟倒是喜欢吃,按着她的口味看了好几家,却都不算满意。

  “嗯,你放心,我今天很快乐,”卫惟在床上滚来滚去,“你一和我说话,我就又快乐了好几倍。”

  和他说着,又有人来敲她的门,卫惟趴在床上装房间里没有人,敲门的人却坚持不懈。

  卫惟服气,悄声温柔和应仰说,“你等一会儿。”接着转脸变了口气,“谁呀?!”

  “我!”门口的人也不甘示弱。

  卫惟没听出来,没好气道,“你是谁啊?”

  “大名冯嫣,别名苏安。”门口的人顿了顿,“又来一个,大名温慈,别名苏寒。”

  “还有我!”又传来个小女孩的声音,“大名苏宁,小名宁宁!”

  “.......”卫惟服气,赶紧和应仰交代,“不要挂电话,给我一分钟,我把她们轰走。”

  卫惟刚和他说完便急切放下手机去赶人。

  应仰应了一声发现人已经走了,不禁失笑,拿着手机走到一旁的公共座椅处坐下乖乖等她回来。

  卫惟把人挡在门外,先从小的入手一一攻破,连哄带赶把人弄走还反锁了门,来不及休息一会儿又赶紧拿起手机和应仰说话。

  应仰笑着听着她呼吸休息,这样他已经很满足。

  卫惟恢复原样开始和他喋喋不休,非要把最近没和他说过的事都说一遍,说刚刚门口那三个人,再说其他的人。

  卫惟说到一半停下,问他:“我是不是说的乱七八糟的,你能听明白吗?”她自己小声念叨,“人挺多的,我这样给你说你可能对不上号。”

  “能,你说就行,我一直都在听。可以听明白,刚才门口的分别排第四,第八和第十一。”

  “你真聪明!”卫惟夸他,又想起什么自己笑笑,“等明年我就可以带你见他们了。”

  应仰正在疑惑,卫惟又给他解释,“因为明年我的成人礼上一定要有你。”

  ——

  今年的雪特别多,又是从早上下到现在。卫惟已经从苏家转战到卫家,她已经过了一次生日,没必要再过第二次,只是卫奶奶又亲自下厨给他们几个在家的孩子做了一顿饭吃。

  吃饭的功夫没看手机,拿起手机来时发现有一条不认识的未接来电。

  卫惟想了想,还是拨了回去。

  电话通了。

  “你好,”卫惟询问,没想到是蒋弘。

  蒋弘说,“不知道这事你知不知道,最好是我告诉你之前你不知道。应仰在打工挣钱。为了给你过生日。”

  卫惟终于体会到眼泪在一瞬间要夺眶而出的感觉。家里还有别人,卫惟咬着唇憋了回去。

  她跑到楼下去找赵禹,问他知不知道一家修车厂。

  外面风吹雪飘,里面应仰正蹲着擦车底,还是那身衣服,又已经沾满了脏污。手里拿着一块不算干净的抹布擦着,没注意间手指被刮了一下,应仰下意识收回手来看看,整张手都不干净,也无须在意什么。

  应仰有些心不在焉。

  那天他和卫惟打完电话,刚从公共座椅上站起来,看见停车在一旁等他的齐康。

  齐康表达的意思和蒋弘差不多,又比蒋弘深刻点,还结合时政提醒他适可而止。

  齐康和他说完,应仰都觉得有点好笑。

  他擦完最后一块地方探身钻进了车底,比起傀儡少爷,他还真是喜欢当个修车工。

  最起码不用和应右为自相矛盾,天天看他不顺眼逼他上梁山,现在他主动远离,又怕老爷子又顾忌沈曼华。真他妈没意思。别说他废物,老子不行,儿子能好到哪去?

  他应仰比应右为好点,最起码他有最好的卫惟。

  ——

  赵禹开车也不查路,三拐两拐走小道到得很快。卫惟终于在他在外面停车时意识到什么,问他,“哥你对这儿很熟?”

  “常在这儿修车。”赵禹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卫惟问他知不知道他说知道,卫惟说要去他就带她来了,今天是她生日,自然不用多问,只需对小姑奶奶百依百顺。

  卫惟没说话,她下车关上车门,往里面看了看。

  赵禹锁车随口道:“来找那小子?”

  卫惟闻言抬头,赵禹心里一激灵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两个人走进去,卫惟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厅里最显眼处是一辆黑车,车底有人在干活。

  卫惟转头看了一眼赵禹,语气微妙,“那辆车怎么这么眼熟。”

  “........”

  赵禹没敢搭腔,废话,那是我的车。

  老板看见赵禹亲自过来招呼,“来看车?正捣鼓着呢,等会儿让人和你说说。”

  又看看他身边的姑娘,穿白色羽绒服,内搭白色麻花毛衣,干干净净,一身气派。

  “应儿,”老板又去叫车底干活的人,“人来了,你给说说。”

  应仰从车底钻出来,没看人,随口说,“快完了,原来的配件都齐,不用换......”

  一直没听见声音,应仰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听,抬起头来找人,看见一旁站着的女孩。

  这块地方的三个人没人再说话,老板察觉到不正常的气氛,安静会传染,整个修车厅好像都没了声。

  应仰下意识从地上站起,后退一步想把自己藏起来。他满身油泥灰尘,刚从她哥哥的车底下钻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是不是很脏很难看。

  卫惟看着他动作,终于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干这个?”

  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里的活。

  现在看来是一个天上云,一个地上泥。后者快自卑到窒息。

  应仰不自觉微微低了头,脊背都没有以往那么直,他声音很小甚至不敢看她,“我只会这个。”

  从前以为自己多能耐,离了群才知道自己一无是处。想去挣钱,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脾气太坏当不了服务生,别的也没法做,只有一身力气,倒是可以去干体力活。

  还算有一条能走的路,他从前和他们玩车,兴趣上来懂得不少,也不时自己动手,能应付这种小活。

  应仰又退后一步,头埋得更低,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她会嫌弃自己吧,就算她不会,也会让她哥哥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卫惟始终没再说话。

  所有人都在看两个小孩。

  没想到的,卫惟直接扑上去抱住了他,像白蝴蝶扑进灌木丛里。她双臂紧紧环着他,干净的小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应仰感觉有电流穿过他全身,还是又后退了一步。

  卫惟却把他抱得更紧。

  应仰抬了抬手,又意识到自己的手也很脏,他颓然垂下手,轻声道:“我身上脏。”

  “你别说话。”卫惟声音带了哭腔,整个人贴在他怀里,却死死闭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

  “哭什么,”应仰说,“你别哭。”

  ——

  赵禹把两个人送回去就走了,临走前还特意问了问什么时候来接,卫惟下车关门前看他一眼,没搭理他。

  卫惟下了车就拉着应仰走,赵禹在车里瘪了瘪嘴,自言自语道:“还瞪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开了门应仰想先去洗澡,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和卫惟说一声,卫惟又紧紧抱住他。

  两条胳膊紧紧搂着,像在量他的腰身。

  应仰轻轻动一下,换来卫惟把他搂得更紧,她也不说话,头一直埋在他怀里。

  “我先去换衣服洗澡好不好?”应仰轻声和她商量,“我手也脏,没办法抱你。”

  “为什么不能?”卫惟说。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为什么不能,”下一秒又泄气重新抱紧他,闷声说,“应仰你抱抱我。”

  “听话,”应仰没动作,“让我先洗洗手。”

  他可以低进尘埃,可以满身脏污,但是她不可以,他该洗涤焚香,再和她站在一起。

  应仰洗澡很快,换了干净衣服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给她,“生日快乐。”

  是那条项链。

  “我不要。”卫惟说,“我不要。”

  “过生日怎么能不要礼物。”

  应仰不听她的话,自己把里面的项链拿出来,低头认真给她戴上,还自己和她说,“不是新款,希望你喜欢。”

  卫惟抓住他的手,“应仰我们不要这个。真的不需要。”

  应仰只当没听见,“想吃什么?想不想吃鹅肝......”

  “不想吃。”卫惟打断他。

  应仰叹了一口气,“惟惟.......”

  “你给我煮碗面吧。”卫惟说,“冰箱里有面条,就吃这个。”

  冰箱里是有面条,但也只有面条。

  “我们出去吃。”应仰不再和她商量,转头去穿外套。

  “不出去,”卫惟执拗,“过生日就该吃长寿面,你做的面才灵验。”

  实在是找不出别的辅料,只会做白水煮面的人也只能尽力做一碗煮熟的清汤面。

  卫惟什么都没说,等着他把面给她端过来,她拿起筷子就吃。应仰实在不想看她吃这个,只能自己走开。

  第一口的感觉就不好。普通的面条,不劲道软塌塌,应仰根本不会做饭,不敢多放盐咸到她,做出来的面和汤一点味道都没有。

  卫惟吃着,眼泪啪嗒啪嗒落到碗里。她抬手擦擦眼泪,拿着筷子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

  这种东西对她来说确实难以下咽,她太挑食,吃面条都只吃有这个几分之一宽度的毛细面条。

  一碗面生生被她塞进去,喉咙不舒服,胃里也有些翻江倒海。

  应仰不在这里,卫惟也没叫他,只守着空碗一遍一遍使劲给自己擦眼泪。前倾垂头看见应仰给她带上的项链,卫惟的眼泪又无声无息止不住地涌出来,让她难受到心口疼。

  不是因为吃这个受了委屈,是她终于知道,应仰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应仰从内室里走出来,卫惟去内室里找他,两个人在走廊上相遇。

  应仰站定看她,笑了笑要冲她伸手,他手还没伸开,卫惟又直直冲进他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应仰后退一步才把她抱稳。

  他没事一样轻佻调侃,“投怀送抱的本事见长啊。”

  要是往常,卫惟肯定要说他又和蒋弘那些人不学好,今天没有。她沉默到应仰收了笑,应仰面色沉重又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刚想说话,听见卫惟的声音。

  卫惟抱紧清瘦不少的他,呐呐道:“对不起。”

  “你哪有对不起我?”应仰抱紧她,“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给你和原来一样的待遇。”

  珠宝首饰,吃喝不愁,原来有的现在还应该有,我只是不想委屈你。

  卫惟摇摇头,“不用这些,我不需要这些。”她抬起头来踮脚吻他,“没有十全十美的事,那就不要十全十美。九全八美太难,那也不要九全八美。”

  “一全一美我也可以,只要一全一美里有个你。”

  作者有话要说:赵禹:嘿,她临走瞪我一眼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我让那小子去打工的

  卫诚:他从你车底下钻出来的,你长点心吧

  赵禹:......我帮他挣钱我有罪?

  卫诚:你罪太大了,我让他喊我声哥卫惟都想打死我,你让他给你钻车底修车?

  赵禹:......

  卫惟:为什么要让我吃面条?还是清汤的。就不能换成方便面?

  解答:......方便面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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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打工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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