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七小姨夫

  苏家在香山后围有几十座别墅, 昨天的来宾都受邀在别墅歇下。

  尚早清晨,主人别墅的明亮偏厅里开了两扇窗户,能听见侧前方园林里的清脆鸟叫声。

  长辈在主厅一桌, 小辈在侧厅随意。早餐已经摆好,十几个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各自就座吃饭。

  别人吃饭都没有声音。只有四岁的费岑廉坐不老实,一个劲儿在小声叫他旁边八岁的苏寥, “小舅舅, 小舅舅。”

  苏寥吃着东西看他一眼,费岑廉扭了扭小屁股没说出什么来。他又在椅子上扭了扭,苏寥放下筷子问他, “你不舒服?”

  丁叮也放下汤勺看了一眼不老实的儿子,同时被几个人盯着的小费瞪着大眼不高兴撇嘴,“这个木椅子太硬了。”

  其他人一听都继续吃饭,没人理这个娇气包,受忽略的小费一下泪汪汪。卫惟搅了搅热粥,把自己身后的软靠枕给了他。

  小费跳下椅子把靠枕放上, 又自己爬了上去, 这下屁股坐着软乎乎的棉花,小孩子一下子就高兴。回赠式地给卫惟夹了个小汤包,奶声奶气讨好夸她, “七小姨最好。”

  卫惟吃着他夹过来的汤包随意嗯了一声。小费吃完了饭干坐着无聊,尽管他和卫惟之间隔着一个苏寥,也不耽误他往前挪了挪和卫惟说话,“七小姨夫怎么没来?”

  他们之间都没什么正经规矩, 这下桌子上一大半的人都停下了筷子勺子。

  卫惟正在喝粥,差点呛了一口,咽干净才问回去,“谁?”

  “七小姨夫。”

  卫惟拿纸巾擦擦嘴也越过苏寥看他,“谁告诉你的?”

  七小姨有点凶。小费黑溜溜的大眼转了转,直接给桌上所有人扣了帽子,“都这么说。”

  卫惟不想理他们,正经告诉小费,“没有,别乱猜。”

  “就是昨天那个突然在前面停车的叔叔,”小费义正言辞,“他一停车,四姨夫刮了我们家的车。”

  祁封和费席柯下意识对视一眼。

  小费还在说,“车漆很贵的,”他咬咬勺子,“妈妈说修了车我就不能再吃王子之心了。”

  其他人吃完饭离开,卫惟也走了,剩下小费一个人噘着嘴。刚才他说王子之心,他以为七小姨会说:我给你买。

  可是七小姨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不能吃就别吃。换一颗牙更贵。”

  没有人来安慰他,小费大眼里一下蓄满了水,瘪着嘴爬下椅子跑了出去。

  他不看路就往外跑,不知道顺着一条道跑到了哪里,一头撞在了一个男人腿上。

  男人底盘很稳,腿又直又硬,小费撞上去接着摔了个屁股墩。他坐木椅都嫌硬,这下摔坐在石砖上,不受控制哇哇大哭。

  应仰的特助被派出去盯项目,齐康昨天被临时借来处理交通事故,早上睡醒从别墅里出来,看见应仰面前坐着个小孩在大哭。

  齐康近不惑之年未婚无子,人到了年纪心都会变软。过去把小费抱起来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小费抽抽噎噎叫他,“爷....爷爷,我叫费.....呜呜呜呜呜”孩子哭得止不住,哭了一会差点哭岔了气。

  大早上被这孩子吵得烦,应仰没什么爱心哄人,转身要走,结果被小孩抓住了袖子,小孩满脸的泪,委委屈屈叫他,“姨......姨夫叔叔......”

  费岑廉今年四岁,费家独苗,被老人宠成堪比豌豆公主的娇气包,最大的本事就是会告状。

  他拉着应仰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七小姨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应仰听见了“姨夫七小姨”,熟悉各家关系的齐康听见了“费”。两个人对视一眼,齐康露出慈祥的笑容拍拍小孩的背,问应仰,“带回去还是扔了,随你。”

  应仰:“.........”

  废话,当然是带回去。

  别墅客厅里,哭唧唧的费岑廉给齐康说他经历了什么,最后说完看了看应仰,打了个哭嗝,“七小姨好凶.......”

  应仰一秒都不想耽误借机给人打电话。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孩,心想,你小姨是很凶。

  只是刚这样想了想,那边的人就拒接了他的电话。

  连打三个,都是拒接。应仰不敢打了,他害怕被拉进黑名单。

  放下手机等了漫长的一分钟缓冲时间,应仰又用齐康的电话给她打。这一次通了,那边没说话,像是等着他说。

  卫惟不用说“你好”,也不用问一句,她一接起来,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应仰下意识坐得更直,喉结紧张得上下滚了又滚,终于找到自己最好听的嗓音开口,“惟惟......”

  近乡情更怯,近面不敢言。他叫了一声人名又没音了,齐康都替他愁得慌。

  那边好像心情不错,没凶他也没冷他,平常道:“有事就说。”

  应仰定了定神先把自己的心思放一边,和她说,“你外甥迷路了,现在在我这儿。”

  “哦,”卫惟一点都不在意,“那麻烦你把他送回来吧。随便给其他人就行。”

  应仰看一眼对面的小孩,“他说他不认路,我也不认路。”

  卫惟没什么好脾气地笑了一声,“那就不要了,我也不认路。”她还没笑完,又说,“或者随便扔个树林里,他自己爬几天总能爬回去。”

  “.........”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真的又凶又狠。

  齐康在一旁给小费比划,小费心领会神,对着递过来的手机扯开嗓子就哭,哭得那叫一个痛彻心扉,简直能惊天地泣鬼神。

  卫惟被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把手机拿远一点要挂电话。

  刚才齐康说了给他买王子之心,小费很是上道,哭着还不忘喊叫,“七小姨欺负我呜呜呜呜,七小姨不要我了我要告诉姨姥姥呜呜呜呜呜”

  “七小姨为什么不来接我呜呜呜呜呜呜呃呃呃呃呃呃............”

  孩子已经哭出了鹅叫,卫惟又把电话拿回去一字一句告诉他,“费岑廉,不要在外人面前耍脾气。”

  小费一张白嫩小脸嚎得泛红,他还记得他的王子之心,呜咽着再次强调,“呜呜.....姨....姨夫不是.....不是外人.......”

  应仰已经对这孩子改观,眼神都柔和了三分。卫惟不知道电话早已开了免提,在那边气得咬牙切齿,“费、岑、廉,你、很、烦。”

  卫惟气得想骂他熊孩子,小费又一次先发制人,声音又带着哭腔软乎乎,“七小姨最好了,姨夫...姨夫叔叔说他住十六号......嗝.....”孩子打了个哭嗝还不忘告诉她,“我不要别人就要小姨.......小姨来接我.....小姨再见....”

  等到卫惟再有空说话,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忙音。她放下电话一出门,看见苏述正急匆匆往外走,少年和她打招呼,“七姐,有没有看见岑廉。”

  没看见,刚听见。

  卫惟还没说话,苏述已经急得满头冒汗,“人不知道去哪了,我出去找找,免得二姐心急。”

  苏述作为苏家养子身份尴尬,凡事都亲力亲为。他转眼已经快走出去,卫惟受不了他十七岁操着七十岁的心,赶紧叫住他,“回来回来,你去翻山?我知道他在哪,你不用管了。”

  ——

  孩子早上可能没吃饱,哭了几阵又哭饿了,齐康给他叫了饭。齐康陪孩子在餐厅吃饭,应仰一个人在客厅等着。

  齐康过来看他,不绕弯子直接问:“你一和人家说话就卡壳的毛病是哪来的?”

  应仰靠着沙发实话实说,“我怕我说的不对惹她生气。”

  齐康乐了,“你不说话她就不生气?你满含感情叫人家人家就不生气?看清现实吧少爷,”齐康拍拍他肩膀,“你说不说她都生气。”

  齐康又给他支招,“以毒攻毒才有用。你妈那时候和你爸闹离婚闹得多凶,”齐康自己摇摇头,“你是不知道,你妈死活要离婚,老应死活不同意。”

  “管她高不高兴生不生气,你爸腆着脸和人家说话吃饭,赶都赶不走。”

  “惟惟不喜欢别人死皮赖脸缠她。”

  齐康端着杯子有模有样学他深沉说话,“惟惟不喜欢死皮赖脸。”许是不常看见应仰吃瘪,他畅快地笑了一声嘲讽他,“惟惟还不喜欢你呢。”

  ——

  太阳越升越高,温度也渐渐上来,已经有人在露天宴会场活动。

  卫惟穿着白色V领针织衫和浅蓝色牛仔裤,在那些穿西装礼服的人中格外显眼。她穿过人群抄小路去十六号别墅,边走边感叹费岑廉那个熊孩子迈着小短腿怎么能跑这么远。

  太热了,卫惟歇一会抬手扎起了头发。她是真不想来,但要是让别人来领人,最后绝对又是一个传一个来看热闹。费岑廉一声姨夫喊得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亲爹。

  门铃响了,应仰亲自去给人开门。

  卫惟直接问他,“人呢?”

  应仰看了她很久才移开眼,侧身给她让路,“在吃饭。”

  卫惟也没客气,直接走了进去,应仰跟在她身后,觉得齐康说的话真有点用。

  卫惟走进餐厅的时候,小费正在和一碗奶油蘑菇汤奋战。她看看小孩没打扰他吃饭,先去和齐康打招呼道谢。

  齐康一直推辞,张口闭口都是他家少爷,恨不得把应仰拉过来指着他说,你不用和我说话!你和他说!

  客套许久,卫惟终于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和应仰面对面。她悠闲地搅着一杯咖啡,好像对面并没有人。

  应仰看她良久没话找话,“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卫惟说,“山里有蚊子。”

  “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知道,还没想好。”

  “什么时候能想好?”应仰问她,“关键在于我吗?”

  卫惟喝了口咖啡告诉他,“关键在于我自己。”

  应仰实在憋不住了,他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交叉掩住脸,只是看了她一会儿,他已经红了眼。

  应仰把脸挡住,哑着嗓子低声哽咽问她,“听我解释吗?”

  “解释什么?”卫惟拿纸巾擦了擦杯沿,“解释为什么你一眨眼就过了五年?”

  她心里的女巫已经挥起黑法杖,她平静残忍告诉他,“你解释吧。我没有关于一眨眼就过了三年的解释。”

  时间过了就是过了,事情做了就是做了,还解释什么?解释又有什么屁用?

  阳光透过高顶的彩色玻璃照进来,卫惟能看见那束光里不停飘动的细小生物。

  她轻松简单给他讲述,“那一年卫诚和蒋姝结婚了,我在婚礼上听人说起来,你和蒋弘还有别人在太/阳/城豪赌,你猜他们说你赌什么?”

  卫惟眨眨眼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他们说你赌女人。”

  “我没有。”应仰抬脸赶紧解释,“我给你发誓,除了你我没碰过别人。”

  他是去了太/阳/城,他是在销金窟里活了一段时间。可他只玩钱,他玩酒玩车赌博,他没碰过别的东西。

  应仰恨不得给自己点个守宫砂让她看看,“惟惟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卫惟说。

  应仰松了一口气,又听见卫惟说:“他们说你在太/阳/城豪赌,在拉斯维加斯一掷千金,还有在很多地方很多事。”

  “我不太认识他们,就是无意中听见,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我就很纳闷,如果这些都是假的,他们干什么要编排你。”

  应仰又低下头去悄声承认,“除了刚才那个没有,其他的都是真的。”

  那时候他正合应老心意,有了自由,应家一大部分也在他手里。可他感觉自己不像是活着,他只能再扎进那些刺激的让人兴奋的东西里。没有夜晚,只有狂欢,烟酒快车,金钱如纸。他几近疯狂,才觉得自己活着。

  他什么都试了一遍,除了女人,那些都不是卫惟,没有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和一想起就燥热的身子。

  就像当初他为她变得干净老实上学,烟酒都可以戒,他对那些都没有瘾,他也不重欲甚至能克制到极致。他只重卫惟,他的瘾和欲都是卫惟。

  卫惟拿了一张干净的纸巾叠了又叠,直到把一张大纸巾叠成厚厚几层的一个小方块。她又随意把那个小方块扔进垃圾桶里,她看着他笑笑。

  “那时候我就在想,应仰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找不到他,我以为他过得很不好,我觉得他有苦衷,我替他想了很多个他没办法来找我的理由。”

  “可是别人说,应仰过着神仙日子。”卫惟笑了,她告诉他,“我那天很难过,难过得快死了。也是那一天,我没死成,我活过来了。”

  卫惟的声音几近残忍,“就是那么巧合,你在不久之后找了我。”

  “你玩够了,你来找我。”

  纵使背后有什么原因,可卫惟说得确实是真的。应仰的心在发抖,是他有错,是他浪费了两个人的时间。那时候他什么都有了,他做得了所有的决定,他比卫惟便利一万倍,可是他在消磨时光。

  “我给你解释.......”应仰红着眼求她,“我以为你.......”

  “你以为我不想见你?”卫惟接上他的话,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我图什么?我全家都以另类的方式认识了你,我图什么?我图他们看热闹说笑话?我图别人指点我?”

  “我他妈有病?!”

  卫惟越说越激动,气急间爆了粗口,她甚至想把桌上咖啡泼他身上。

  心里的压抑已久的火山一下爆发,卫惟长长呼吸让自己平静点。

  应仰自知她说的都对,不可否认,无法辩驳。他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我错了惟惟。”

  卫惟已经平复好心情,现在已经正常,心里郁结也稍稍松了松。

  她平静说,“别再和我说你错了,求求你换句话吧。”

  “我......”她给了机会,应仰刚要开口,吃饱的小费跑了过来扑进卫惟怀里,“小姨!”

  卫惟没再理应仰,一脸嫌弃躲开小费,“吃饱了吗?可以走了吗?”

  小费抬头看了看表,“走吧小姨。”

  卫惟听了这话一秒都不耽误,站起来牵着小费的手就走。应仰再次跟在她后面,卫惟再次停下回头。

  这次她没再扎他心,却把事分得一清二楚。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毛爷爷拍他手里,“谢谢你帮忙看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求收藏和评论,谢谢大家

  感情有些模糊,需要自己见解,毕竟有些感情和事情太复杂,不是两个人说几句话就能弄清楚的。

  前半章名《论有一个外甥的好处》《小姨凶我不给我买糖,那我去找小姨夫》

  后半章名《你过得好嗨,都是你活该》

  惟惟和仰哥第二次交锋,仰哥再败。

  惟惟:你吃喝嫖赌

  仰哥:我吃喝赌都认,我真的没有嫖!

  仰哥:谁他妈给惟惟乱嚼舌根,老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仰哥:都他妈做个人吧!看我难受一个个都很高兴???

第84章 七小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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