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安槐序茫然地望着紧闭的大门, 汽车引擎声消失在门外。

  她蜷缩在沙发上, 记得她和陆林钟刚认识不久的时候, 她烫伤了陆林钟的腿,在这里照顾陆林钟。那时她蜷在沙发上睡觉,陆林钟在旁边看书, 她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那么安然,她那么眷恋两个人在一起的温暖时刻,曾经她觉得这间屋子里的灯光、地砖都是暖的。

  后颈和肩背传来一阵接一阵的钝痛,隔着单薄的衣料在提醒着她昨晚发生过什么。

  夜凉如水,长窄的小巷渗进十月的秋意,路面是坑洼不平的, 上头布满了泥泞,几盏悬挂的昏暗夜灯在风中摇摆,忽明忽灭, 一张张年轻戾气的面孔, 被小巷两头无边无际的黑夜吞没。

  月光流泻,斑驳树影点缀在年轻人的身上, 一双杏眼里不再是往日的灵动俏皮, 安槐序拍了拍身上的灰, 以一种极其散漫的姿态从暗影下走出,“人,我是要带走的。”

  “就你?”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子朝她啐了一口。

  杨二狗一个箭步冲上去,拎着黄毛小子的衣领,指了指安槐序, “小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她是谁。”

  “谁?”黄毛小子掀开杨二狗的手,把他往旁边一推,掏了掏耳朵,“他妈的不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谁谁谁,你妈啊。”

  后面的兄弟笑得四仰八叉的,他也跟着笑。

  安槐序冲上去,抡起酒瓶子砸他脑袋上,血顿时糊了他一脑门。

  黄毛暴怒:“□□妈,兄弟们,干她!”

  小巷尽头冲进来十几个拿着铁棍的小混混,把安槐序他们围成了一圈。

  杨二狗看着黑压压的人,手肘捅得旁边狗子的胸膛砰砰响,大声喊道:“你他妈告诉我只有五六个人?”

  狗子回道:“我也没想到外头还有人啊。”他转头向背对着的人喊道:“刘山你他妈真牛逼,你是刨了人家祖坟吗,能让人叫十几个人来抓你一个。”

  刘山紧抿着嘴,两瓣唇向下撇着,没发出半点声。杨二狗盯着刘山,不管多十万火急,这闷葫芦就是不吐出个字来,要不是平常偶尔会冒出几句话,他都差点以为刘山是个哑巴。

  “老大,怎么办?”杨二狗看向安槐序。

  安槐序把手指骨节捏得咔咔作响,转动脖子舒展舒展筋骨,眼神锋利地盯着外围的人,“怎么办,打呗。”

  于是战局以安槐序一脚踹在一个大块头的腹部上拉开了序幕。

  四个人和十几个人陷入了一场混战,本就不宽的巷子,显得格外拥挤。安槐序带队的四人组赤手空拳和一群操着真家伙的混混打,结果可想而知。

  安槐序被人从背后敲了一棍,顿时感觉胸腔火辣辣的疼,她来不及多想,对方已经举起了铁棍准备给她第二下,她伸手一挡,铁棍直直敲在她手臂上,骨头与铁棍碰撞闷的一声。她伺机拽住铁棍,给了对方一脚,对方飞出去一米远。

  安槐序抻着铁棍站了起来,眼神犀利地看向围着她的几个人,一双眼睛满是红血丝,她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招了招手,“来啊。”

  对方对上安槐序不要命的眼神,连连往后退。

  安槐序握紧手中的铁棍,步步往前,铁棍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周围的小混混都被这样的气势吓住了,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她走到刘山旁边,回过头对着黄毛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不打了的话,他,我带走了。”

  黄毛捂着流血的脑袋,怒火中烧:“给我打。”

  安槐序不要命的打法,小混混们都有些怕了,不敢上前。

  黄毛挨了一酒瓶子气不过,觉得下了面子,他操起旁边小混混手上的铁棍,向安槐序扑去。

  安槐序灵活一闪,避开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黄毛举着铁棍狠狠地冲向了旁边的刘山。他想只要刘山被敲晕了,小丫头片子就不好将他带走。

  一道人影闪过。

  “砰”地两声闷响。

  不知过了多久,安槐序朦朦胧胧感觉有人在喊她,她眼前一片黑,脑子里嗡嗡作响,杨二狗好像在她眼前说些什么,她听不清。过了几分钟,或是更久,她才渐渐有了知觉。

  “老大。”

  杨二狗扶着安槐序靠在墙边,大声喊她的名字。

  视觉和听觉渐渐恢复,安槐序回了他个微笑,声音沙哑:“没事,还活着。”

  杨二狗拳头握得咯吱响,他从没有那么生气过,对安槐序大吼: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那是根铁棍,你不要命了?”

  “刘山呢?”

  杨二狗暴怒地指着地上的刘山,“这小子就那么好,值得让你给他挨一棍?”

  刘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巨大的推力让他的膝盖都磕破了皮,他瘸着腿,一拐一拐地挪到安槐序面前,嘴来来回回张了好几次,终于问出了声:“你没事吧?”

  安槐序露出如负释重的表情,摇摇头,“你没事就好。”

  “还挺能耐。”黄毛拿着铁棍挑起安槐序的下巴,凑到她跟前,笑眯眯道:“你不是很能打吗?”

  杨二狗心里窝火,一步上前拨开黄毛手里的铁棍,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手肘抵住他的脖子,“你他妈别动手动脚。”

  黄毛也不反抗,懒洋洋道:“你以为你顶个鸟用?”于是他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把他给我拉开。”

  两个人高马大的小混混一人扯住杨二狗一只手往后钳住,杨二狗不服,一脚踹在其中一个人的腰上,那人抡起铁棍砸在他的身上,杨二狗踉跄了两步,倒在地上。

  “把他们几个都给我按住了。”黄毛吩咐完,随手摘了片树叶叼在嘴里,走近安槐序。

  安槐序虚弱地半靠在墙边,浅蓝色长款衬衣上深深浅浅好几道印子,卡其色工装裤上也沾染了泥土,衬衫倒数第一颗纽扣松脱了,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细的脖颈,白皙的面孔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嘴角还残留着一抹红色血迹。昏暗夜灯下一红一白间的碰撞,晃了黄毛的神。

  “长得这么好看,你说你出来打什么架。”黄毛吹了吹铁棍上的尘土,“刚刚你砸了我的脑袋,用的是哪只手来着?”

  “右手”一小混混答话。

  安槐序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原来我砸的是你的脑子啊,我还以为那玩意儿你没有呢。”

  黄毛瞧了她一眼也不出声,从口袋里摸出烟,慢悠悠地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两口,然后扔在地上,脚来来回回践踏了好几次。反手操起手边的铁棍,对着安槐序抡过去,“我他妈打得你没有。”

  狗子嘴里发出呜咽声,死命地挣脱反抗。

  安槐序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叮”地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想象中的铁棍没有落在脑袋上,她半睁开眼,一个圆盘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

  一个平底锅为她挡住了铁棍。安槐序顺着锅底往上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锅把儿。

  她微微偏过头去,看到了这双手主人的脸——易子曰。

  “这位大哥,欺负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黄毛转了个头,望着这位不速之客,“你他妈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是这样的,我呢,恰好买锅路过,看到这么大群人围在这里,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看,我也凑上来吃吃瓜。”易子曰摊摊手。

  “少管闲事,赶紧给我滚。”黄毛用劲把易子曰往旁边推。

  易子曰纹丝不动,握着平底锅横在安槐序面前,“如果我不呢?”

  “那就试试是你的锅厉害,还是我的棍厉害。”

  “可我不想和你打。”易子曰心疼地摸了摸被砸凹的平底锅,“刚刚吃瓜的时候,我打了个电话,警|察叔叔告诉我,十分钟之后他们就会到。”她抬手看了看电子表,惊讶道:“你和我聊了这么久的天,那可能两三分钟之后就来了。”

  黄毛面露迟疑,似乎不太相信。易子曰掏出兜里的手机,调出通话记录给他看。

  这群混混大多是局子里有过前科的,谁也不愿意明知道要被抓还往上赶子往里面送。

  一年纪较大的小混混给黄毛献策,“要不去问问车里那位的意思?”

  黄毛点了点头,对众人道:“把她们几个给我看好了。”

  他跑到巷子深处,敲开后排车窗,对里面的人道:“老板,有人捣乱报了警,刘山今天只怕带不走。”

  车里的人披散着长发,黑色鸭舌帽檐挡住了她上半张脸,只看见秀气的鼻,鼻骨纤细,鼻梁挺翘,下面两瓣薄唇有些凉薄。

  她捏了捏眉心,阖上笔记本电脑,“不行。”

  黄毛怕了,“可是等会条子来了,我们怎么说?”

  车里的人无视了他,抬头看向巷子里处,忽然喃喃道:“她怎么也在这里。”

  黄毛没听清,问道:“您说什么?”

  车窗升起,“没什么,走吧。”

  黄毛得了吩咐,跑回巷子招呼那群小混混,“我们撤。”临走前他恶狠狠地拎住刘山的衣领,“小子,下次再被我逮到,看还有哪路神仙来救你。”

  黄毛走后,易子曰搀着安槐序站起来。

  安槐序受了很重的伤,头上肿了个大包,手臂上,背上都是一条条红印。她朝易子曰笑了笑,哑着嗓子道:“谢谢。”

  易子曰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和安槐序仅仅也只是校友关系,就算是打架也是安槐序的私事,由不得她置喙。只是轻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安槐序摇摇头,“麻烦你了,夜深了你回去吧。”

  易子曰点点头,把平底锅放回购物袋里,挂在骑来的自行车上,而后推着车走了。

  刘山搀着杨二狗一拐一拐地跟上来,问安槐序:“去老地方?”

  “嗯。”

  这时,前面不远的易子曰蓦然停住了脚步,轻轻地回过头看向她们这边。

  安槐序一怔。

  她清楚地看到易子曰的目光直直看向了刘山,眼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短信提醒音拉回了安槐序的思绪,安槐序划开手机屏幕。

  许终玄发来的短信:我今天搬家,晚上来我家吃饭。

  ***

  见过易子曰后,陆林钟掐着点赶到公司参加财务部门第三季度的审计会议,季度审计报告听起来让人昏昏欲睡,但她还是强打精神靠在撑。

  “算错了一个数。”

  听见声音,陆林钟微微侧目。林于岑到致天来实习还没有一个月,这还是她第一次带林于岑出席审计会议。

  林于岑提笔,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列数字,“总数应该是27——”

  “2749.43万。”陆林钟揉了揉眉心,脱口说出结果。

  看到林于岑惊讶的眼神,陆林钟只是淡淡地挑眉,她虽然累,也不至于影响到计算能力,让一个刚来实习生小瞧了。

  散会后,许终玄的秘书叶恒一溜烟地抄过前门,快步走到陆林钟身后,压低声音道:“陆副总,恭喜啊。”

  陆林钟嘴角抖了抖,不用回头就能从叶恒强压着激动的声音里听出他那颗八卦心。

  陆林钟停下步子,转身对林于岑笑了笑:“林秘书,我和叶秘书有点事,你先回办公室吧。”

  林于岑点头,迈步走进电梯。

  会议室外的同事也都各回岗位忙工作,陆林钟波澜不惊地扫了叶恒一眼,叶恒发光的眼神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自从上回叶恒在许终玄家楼下停车场遇到她之后,她和许终玄本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一下子就被“石锤”了。流言传到了董事会,周代表竟然想要利用她和许终玄这层关系使一出“美人计”,而许终玄野心不小,打算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将董事会里的反骨一一修理。

  她夹在中间,除了每天上班加班,忙得不可开交,还要兼职演员身份,忍受公司上上下下众多人的八卦。

  “怎么了又?”

  “许总让我帮她看日子了。”叶恒斜着眼睛偷瞄陆林钟的表情。

  “嗯?”

  “我翻了老黄历,九月廿七宜嫁娶。”

  陆林钟听完,心里翻了个白眼。

  “今天上午您和许总都不在,是不是~”叶恒露出了一排白牙,花痴的表情与饭圈女孩如出一辙。

  陆林钟的唇角弯到一个优雅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地问:“叶秘书,要不请你给我和许总主婚?”

  叶恒语噎,乖觉地闭嘴。

  “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办公室了。”

  陆林钟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手机收到许终玄给她的消息,邀她去御府江都的新居吃饭。

  她盯着短信看了半天。

  适时,办公室的门被人叩响了。

  陆林钟放下手机,“请进。”

  林于岑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沓材料,谦逊道:“陆副总,我有一些问题想请教您。”

  陆林钟欣赏林于岑这样既聪明又好学的好学生。她扬了扬下巴,把桌面上摊开的文件夹阖上,腾出一块地方给林于岑放文件。

  “其实开会前,我拟好了一份审计报告,现在又修改了一遍,希望您能帮我看一看。”

  林于岑不止聪明好学,还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这样的人十足十适合当一个继承人。

  陆林钟接过材料,扫了一眼,“做得不错,有几个细节的表述还可以更精确,我今天有些累了,明天我再把改好的给你。”

  “好。”

  “于岑,你以前在津城长住过吗?”

  林于岑摇摇头。

  “亲戚朋友呢?”

  林于岑疑惑地看着陆林钟。

  陆林钟足尖点地,优雅地从电脑桌边站起来,走到盆景架旁,拿起喷壶给上面的小叶檀浇水。

  “就当这是我作为师长的关心吧。”陆林钟说得不露痕迹,“津城不像其他的旅游城市,三五天就能转完了。只有熟悉这里的人才知道津城那些好玩的究竟在哪儿,需不需要我找几个公司里的年轻人趁着周末陪你出去转一转?”

  她拿起剪刀,修剪掉枝上的几片枯叶,幽幽道:“毕竟,明天就是周末了。”

  “不用了,谢谢。”

  陆林钟抿唇,她记得林家几代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而林于斯的生父母住在津城,既然没有在津城长住过,两家一南一北相隔千里,孩子意外换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察觉到林于岑不解的目光,陆林钟随口转了个话题,语气轻快道:“终玄今天搬家,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算是庆祝?”

  “好。”

  “······”陆林钟没想过林于岑会答应,她扯了扯嘴角,进退不是。静默了几秒,感觉身后有道视线直直盯得她背后发凉,她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清冷玉立的人影。

  陆林钟愣住,快步走过去拉开门,迎面扑进来的低压让周围的温度直线下掉。

  她侧身尬笑:“相互介绍一下,许总,这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林于岑。于岑,这是——”

  “我们认识。”许终玄打断她的话。

  陆林钟看了一眼林于岑,又看了一眼许终玄。两人之间似乎萦绕着一种针尖对麦芒,谁也看不惯谁的氛围。

  “嗯,认识就好。”陆林钟挑眉,旋即眯起眼睛,接着说,“晚上于岑也想去给您庆祝一下乔迁之喜。”

  林于岑插嘴说:“如果许总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叨扰了。”

  “一起去。”许终玄不悦道。

  许终玄新居离公司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一路上三个人随口聊了几句公司里无关紧要的小事,气氛倒不算太尴尬。

  林于岑跟着两人进屋,屋内的布置十分简洁,以白色为底调,家具都以浅色为主,客厅落地窗延伸出去有一个很大的露台,能看见近处的津河还有远处的西子山。

  厨房里走出来的人笑容温和,帮她们拿拖鞋,“你好,我是孟秋。”

  林于岑反应过来,这位是致天新聘请的法务顾问。三个月以前,她们还在云顶花园打过照面,那时她还给这位新法务顾问和许终玄递过信封。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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