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一上了车， 安谨的情绪便低落了很多。安明诚看着她抿着唇看向窗外不言语，猜测她刚刚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见她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再加上车上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他只能默默牵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

　　“小真以后乖乖听话， 好好干活， 是叔叔没有本事留不住你。唉！”一座老旧四合院门前，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蹲在地上，摸了摸他面前的小女孩的头， 将手里的半旧不新的包袱塞到她手上。

　　“叔叔走了啊。”没有听到侄女声音，只见眼勾勾的看着自己什么也不说，男人无声的叹口气，狠狠心起身离开。

　　“停车！”

　　一直看着窗外的安谨，目睹了这一幕， 在马车经过小女孩的时候，对上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时忍不住叫住钟业。

　　“吁～”

　　钟业勒住了骡子， 马车停在破旧四合院前面。那位小姑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像是没有察觉自己面前有什么不同。

　　坐在马车里面的安谨喊了一声，在车子停下来后也不说话， 跟小女孩一样静静地盯着她看。

　　虽然安谨也是一样面无表情， 但是一直把心思放在她身上的安明诚，还是在那一瞬间察觉到她心底情绪的翻腾。

　　“啊谨，是要做什么吗？”知道安谨现在这样不适合被强行打断，安明诚只是默默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些， 小心翼翼地柔声试探。

　　看着似曾相识一幕的安谨从回忆里挣脱开来， 有些怔楞地回头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善堂， 朝廷用来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和老人的。”安明诚被问得一愣，抬头看了一下那个地方一边解释一边看着安谨。

　　“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闻言，安谨呢喃了一下又转头去盯着那座破旧的四合院。

　　渐渐地这座四合院扭曲成一个小平楼的样子，门口那个穿着破旧短袄的小女孩也变成了穿着白色小裙子的小姑娘。

　　“啊谨想要进去看看吗？”一直观察着她的安明诚，一点都不放过她的情绪变化，看着她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就轻声将人拉回来。

　　“进去看看？”安谨摇摇头问，“我们可以带走这个她吗？”

　　意料之中，安明诚当然是点点表示，“当然可以，她身上要是有户籍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官府过户。”

　　“我想要带她回家。”安谨转头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安明诚觉得很沉重的语气像是在祈求地说道：“我想要带她回家。”

　　安明诚十分敏感的觉得，这也许就是安谨的心结，心中一个激灵当即抓住这个机会。

　　“走吧，我们去把她带回家。”扣住掌心里的手，陷入了自己情绪的安谨在安明诚的一步一步带领下，走到了小女孩的前面。

　　三个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开口说话。安明诚和安谨齐齐蹲了下来与小女孩平视着，良久安明诚才捏了捏安谨的手心让她说话。

　　被惊醒的安谨，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突然开始紧张了起来，身体微微发着抖，语无伦次道：“你，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们，我们会给你穿漂亮的裙——”

　　“我不要！”小女孩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硬邦邦地说道：“谢谢，我不需要！”

　　说完，轻轻地扫了一眼两人便毫不留情地转身推开了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

　　而蹲在地上的安谨，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地。脸上的情绪是安明诚说不出复杂，除了让他心疼以外还有迫切的想要替她解开这个心结的心情。

　　“没关系的，”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与安谨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劝道：“我们才是第一次见面，可能人家小姑娘拿我们当坏人呢？是吧？以后我们常来看看，让她知道我们的诚意就好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以后多和你来看看她好吗？”说完，蹲起身将人背了起来，边走边说道：“而且要帮助她不一定要把她带回家呀，要是她不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给钱修葺一下善堂，让她们吃的好一点。等以后大一点了，还可以让明义给她找一份工作，要是想要读书。等我去了学院教学，她也可以来读书的。”

　　“啊谨不必为此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她很幸运来那个大叔将她送来的是善堂，她还在这里遇上了你。啊谨要知道，在这里一般人家不要孩子了，特别是女孩子。不是卖给人家作童养媳就是卖去青楼的。在庆远府府城，在江大人的管辖下，这里的善堂其实比很多穷苦人家的生活还要好上一些。”

　　伏在安明诚的背上，安谨可以清晰地察觉身下人每说一句话时的起伏。声音不像是由空气传播，而像是由身体传播一样，从一个人的身体钻到另一个人的心里。

　　轻轻的柔柔的，不动声色慢慢将心脏填了个满当。

　　后来，安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家的了，在路上想的什么也不大记得了。只记得耳边断断续续的声音，宽阔的肩膀在承受着自己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