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惭不及鸳鸯侣,犹得双双近钓矶(鱼玄机)

  父子二人一路无话。徐贞看出徐谦有事,却不知道该如何问。他跟儿子呆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从小将他送到齐宅去,说是为了读书,但多少也藏了点省事的心思,如今跟儿子不熟,倒也正常。

  徐谦更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父亲相处,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待得迈入家中的宅子,徐贞终于开口:“心中有事?”

  “父亲能不问吗?”徐谦的声音没有起伏,一直低低的,“父亲只需知道谦儿有错,甘愿领罚便可。”

  徐贞什么都还没说,徐谦却自己走到院子一角,不声不响地跪了下来。这一跪,便到深夜。

  安南的秋天来得迟,想必蜀中已有秋意,徐谦双腿都失去了知觉,却仍满心想着颜俞,他会不会记得添衣?病了会不会闹脾气?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起自己?

  双眼是熟悉的湿润和灼热,却终究忍着没有掉泪,罢了,罢了。

  还是李氏赶来,双目垂泪:“这到底是怎么了?谦儿你别吓娘亲,快起来,起来再说,这样下去,人都要熬坏了。”

  徐谦被生拉硬扯着从地上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双腿已失力,仍是坚持着一人走回了房里。

  他在家中失魂落魄地呆了几日,别的事情绝口不提,娶亲的事只有一句:“谦儿终身不娶。”吓得李氏连连垂泪,生怕徐家要绝后。徐贞打也不是骂也不是,连连叹气,只得在无奈之下让他回齐宅去。

  自颜俞走后,赵肃就开始按照颜俞的计划征兵和减税,今年蜀国所有赋税减少三分之一,由原来的什三减为什二,各郡县按照人口征召适龄男子入伍,适宜耕种的地区可适当减免入伍人数,以赋税代替。

  按照颜俞的计划,合纵不可能这么快完成,这一年蜀国还需上贡,但粮草不必足额,只要上贡一半即可,且新粮陈粮混杂,尽可能把好的粮食留下,上贡时再附一份请罪书表,告知帝君蜀中连年颗粒无收,实在支撑不起,望帝君宽赦今年,待来年尽数奉上,或是请求帝君允许蜀中以布帛代替。

  反正也没有来年了。

  赵飞衡先是将军中老弱病残放归乡里,后离开蜀都,亲自到各郡县去征兵,又将部分老兵从边线上调下,负责训练新兵,一时之间忙得脚不沾地。他的时间紧,颜俞的时间也紧,甚至整个蜀中,都等不了了。

  晋国没有魏国这么好处理,一来晋王秦正武比魏方精明得多,要做什么心中有数,颜俞很难三言两语打动他;二来晋国本就有相,颜俞这是来抢人家饭碗的,而且,晋国如今的相狄行,颜俞当年还欠人家一次道歉。

  故而,颜俞人还没有见到晋王,就已被狄行给绑了。

  狄行没有蠢到杀他,颜俞是蜀相,很有可能已经拉拢了魏国,杀了他,狄行没有好处。但是,一定不能让他见到秦正武,否则自己拼了几年得来的相印,就保不住了。

  却不想,颜俞不紧不慢安之若素,住在狄行相府的客房里,该吃吃,该喝喝,好似快活得很。

  狄行连续几日听仆人报告颜俞的情况,大感疑惑,便亲自去了一趟,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还未进门,远远就见颜俞房门大开,一人在里头自斟自饮,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哼着些不成调的曲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过着些什么好日子呢!

  “稀客呀狄相,今日怎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狄行暗自切齿,到底谁是客?不过他不跟颜俞计较这个:“堂堂蜀相,被我困在这儿,竟然也过得这么逍遥自在,在下佩服!”

  颜俞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这儿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人伺候我,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可不是最好的日子吗?多谢狄相费心了!”

  他越是开心狄行就越是生气,抓他来当然是想看他跪地求饶,唯唯诺诺地退出晋国,谁想看他这幅疯疯癫癫赖着不走的模样?“你就直说吧,我就不信你入晋,是为了在我这儿混吃混喝。”

  “当然不是为了混吃混喝,但是如果顺道有吃有喝,何乐而不为?”

  “你!简直无耻!”狄行有时都自认无耻,这年头,能让他觉得无耻的人不多了。

  “唉,狄相不要生气嘛!”颜俞另取了一个酒觚,给他斟满,“说回来我们当年也有一面之缘,当时还说要登门致歉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后来在安南便听说你为晋相,心中甚是仰慕。我此番前来,虽有任务在身,但更想顺道与狄相交个朋友,救狄相一命啊!”

  “救我一命?”狄行心中疑惑,又恐是颜俞装神弄鬼故意吓唬他,“我虽不才,但是有无性命之虞倒还知道,不劳颜相操心。”

  “狄相过谦了,晋相之才名满天下,谁人不知?只不过,智人千虑也难免有一疏,我不过是钻了个空子来给狄相提个醒罢了,至于要怎么做,狄相定然比我更明白。”

  狄行被夸得舒服,语气也缓了些:“颜相不妨直说。”

  “俞自蜀中来,又经北魏,略施小计,已说服魏王与我蜀国合纵,今后蜀魏便是一家。本已完成任务便要归去,路上闻得晋国入秋后便要兵发韩墚。晋国兵力强大,韩墚区区一小城,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此后便要与蜀魏两国结仇,怕是晋国不得安宁。”颜俞说到这又换上了轻松自在的表情,“当然,以狄相之才,想必也不会将蜀魏合纵放在眼里,只不过晋王一心一统天下,大概还是会有些许麻烦。”

  狄行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颜俞却不着急说了,喝酒,望天:“这晋国的天,似乎比蜀魏都要蓝一些。若是狄相不能日日得见这样的天空,我也很是遗憾呢!”

  “你有话就说!不要东拉西扯!”

  “好,我就直说了,晋王是个什么样的人狄相应该比我更了解,晋军在南楚边界节节败退,想必狄相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若是蜀魏久攻不下,你猜他会如何?”

  秦正武的刻暴是出了名的,从来没有念旧情一说,谁能让他得天下他便用谁,若是没用,杀了也是不可惜的。

  狄行当年就是凭借着几次小小的胜利拿到了相印,后来一直出谋划策的都是他,这两年来东晋在南楚边界败多胜少,秦正武就已经存了收拾他的心思,无奈暂时找不到可以代替的人,这才一直把他留了下来。若将来真是颜俞说的这样,他现在就可以赶紧卷铺盖保命了。

  “所以我说我是来救你的嘛!”

  “不可能!你根本就不可能说服王上不打韩墚,你是蜀魏的人,王上不会信你!”

  嘴上说着不可能,颜俞却明白他心里已经动摇,又卖起了关子:“这就是我的事情了,但是狄相就别指望我告诉你了吧,我要是说了,你就把我杀了,那多不值得。”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就会耍点嘴皮子,要是凭这张嘴就想在这天下保住命,恐怕不太实际。”

  颜俞笑了:“我且问狄相一句,你为何选择攻打韩墚?”

  狄行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收到了不知何人送来的锦囊妙计:“当然是我仔细分析过局势得出的结论,不然颜相以为我同你一样,是靠嘴皮子挂的相印么?”

  颜俞心里快笑翻了天,真想马上跑回去和徐谦说,定能让他乐上好几天。“可是有人传信与你,告诉你南楚不好打,不如转头去打北魏?”

  狄行色变,想通之后却更加不可置信。

  颜俞笑,那笑容简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狄行,一切都是他设计的,利用韩墚来促成三国合纵,既无损失又为自己提供可把握的时机,即使是只耍嘴皮子,也一定是最能说的那一个。

  “这回狄相相信我能救你了?”

  狄行双眼眯起,目光犀利:“哼,相信又能怎样?你不说,我就把你一直关在这儿,你又能如何?”

  “狄相未免太小瞧我了,我要是没估错,我入晋的消息已经传到晋王那儿了,你说他会不会派人去找?我怎么隐隐约约记得,晋王以前还想拉拢我来着?再说,晋王不找,你说蜀王和魏王会不会找?”颜俞站起身,走到房门口,“其实这儿真挺好,反正我手里握着你活命的法子,你不敢杀我,那我不如等着你死了以后再出来咯。”

  “你!”狄行怒不可遏,“我就算是死了也要拉着你垫背!”

  “哈哈哈哈······那我估错了,我还以为狄相是很惜命的呢!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到了地下还能像今天一样说话。”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颜俞有鞋也得装成个光脚的,能吓唬住那穿鞋的就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害,又是光涨点击莫得收藏的一段日子,我比谦儿还苦了!

自惭不及鸳鸯侣,犹得双双近钓矶(鱼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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