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心一系之人,难系白头35

  他牵着她进了村,村里人很好客,见面先为他俩满上了三大碗酒。远娡本也能饮,但他坚持不让她喝,因着她身上毒气刚清。他一下喝了六大碗,村中人个个叫好。和村中老者攀谈,知道这里是陶园村,村中人大部分姓陶,因王莽篡汉后,生活民不聊生,故而他们的先祖躲避至此,与世隔绝,自耕自织倒也丰足。

  听着,远娡微笑颔首。“既然远娡喜欢,不妨多住几天。”他道。

  晚饭自然也是粗茶淡饭,穿的自然也是粗布衣裙。远娡看着窗外几株绿竹有些茫然,只见盈盈绿竹,葱翠喜人,连空气都带着了竹子的清新。门微微的开了,他步子蹒跚,定是酒喝多了。她扶过他,让他卧到榻上。

  他一进村就说明了她是他夫人,故村人只安排了一间房子,而她没有反抗的资格。

  在地上铺好了被褥,远娡正想和衣而睡。他忽地站了起来,倒在地上胡乱盖上被子就睡,样子与孩童无异。远娡替他盖好了被子,正想抽身,却被他拉入怀中,“我为你做如此之多,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他苍凉的语气让远娡莫名地慌乱。

  远娡心酸垂泪,如非姜维负她,她何至于此。而此刻他已娇妻在怀,孩子相伴左右了吧!如非他,她无需为他投入别人怀抱。霎时,所有的恨意在心中生起,只为了儇圜!儇圜,为何自己要输于她?她不过是被自己救下的一个普通女子!

  远娡不甘心,她要他们永远的分开。心中打定了注意,她一定要报仇!

  躺在司马怀中,一夜未眠。想要复仇就只能借助他,或者借助魏皇之手,忽然她想到了进宫。但司马怎会放过了她,难道真的要从他身上得到她想要的权利?远娡迷惘。

  “娡儿,你一夜未睡?”他醒来,关切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把她抱回榻上,他道:“好好休息。”

  他掩门离去,屋内又剩下了她。无疑,他现下对她很好,但她仍不能相信他。他这样一个枭雄,会为了一个女子而作出牺牲吗?!他不会的,他终究会烦透了她的,因而她必须进宫。

  推开窗户,凛冽的空气让她身子微感寒冷。他在墙角之下糊着什么东西,如此的出神,连她走到他身后也不知道。“仲达?”她轻唤他,他身子颤了颤,回头看她,眸子里含了如许的深情,没了平常的冷傲。

  她低头看去,是一只有着长长尾巴的金色鹊鸟。

  “娡儿你看,”他的声音带着喜悦,脸上是如孩童般纯净的笑容。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司马懿,心中微微一动。他拉着她看纸鸢,鸟做得很精致,还黏上了羽毛。远娡笑,“定是你偷拔鸟上羽毛,把一树的鸟都吓跑了。”

  “那是我要为你扎一只纸鸢,能在天上高高的飞。”他像一个初谙世事的少年那般的无赖却带着纯真,连那明眸都变得纯净如溪,闪烁着清溪般的光润。

  她只是笑,不言语。低着头,看见他的手,全是红痕,有些还渗着血,纸鸢的竹签身杆上都粘着了他手上的血。

  她轻轻地按住,“别弄了,你的手上都起血泡了。”

  他一回头,吻轻轻的落于她唇上,如蜻蜓点水那样的轻。轻轻的一啄,她的脸红得如桃花灿烂,而他的眼睛笑得那样的弯,如两汪新月,细细的笑纹在眼角处荡漾开来。

  看着眼前这个如大男孩般的他,远娡的心如水荡漾开去。或许,她真的可以利用他!

  “娡儿快去换衣服,我们放纸鸢去。”他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只不过是她稍稍的对他假以辞色,他就如此开心,难道他的争霸之心真的被她磨灭了吗?远娡不敢相信,看着插在窗前的泥老虎仍是那样的鲜艳可爱。

  她点了点头,回房更换衣服。穿上的只是寻常布衣,十分素简,伯约的廉洁竟对她有如此大的影响,使她也对奢靡产生了厌恶。她慌忙摇头,拼命忍住了泪意,她不该想着负心的人!心一怒,拳头重重地锤在几上。

  “娡儿,你的手!”他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摩挲,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让她感觉到,至少在她最低落的时候有他在身边。

  纸鸢高高的飞,她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但它飞得再高、再远,始终是要回来的,靠一根绳子牵引,也被这根绳子牵绊。

  鸟金黄的尾有三尺长,随风舞动很是漂亮。远娡从未见过如此玩意,终忍不住,手痒痒的,想自己放。他却笑着不让。

  “为何不让我放?”她不满。

  “只怕会掉下来。”他的笑容带着狡黠与阴谋。很多时候她都觉得他带着面具,到底那张脸是他的,她看不清。

  他见她神色又变,把纸鸢的线头辊轴放于她手中。她觉得新鲜,左拉右扯的,眼看着它越飞越低,她真是着了。

  她一气,正想丢掉线轴,他一手牵过线用力一拽,那纸鸢竟飞起老高。他不断扯动,慢慢的,纸鸢飞到了最高点,阳光下泛着金光,摆着一条长长的尾羽。

  “欲速则不达,凡事皆要看准它的受力点,看准他的弱与重,那样才会抓得准。”他松开了手。在他的教导下,纸鸢果然飞得很高。“我想再高些!”远娡边拉着纸鸢边说。

  “已是尽头了,就算有再长的绳子,有再好的技术,它也不能飞得再高,这就是被牵引者的命运。”司马懿眼里尽是掌控一切的得意。她轻轻地扭断了绳,随它远去,“这样你就掌控不了它了。”

  “错了,绳子只是一个工具,真正要掌握的是它的高度尽头。对人,就更要精准。”他自负而答。

  “只是我们的意见相左而已,不过是一个纸鸢,一种游戏。它可以不受任何人的操控,包括坠地。一切是掌握在天的定律里,是天意。故放了它,它就自由。如果只是一个游戏你也去计算,只怕活得太累。”听了她话,他随意答,“我从不相信天意。”

  突然发现,其实他是很任性的,“我与你作赌,你的大业终究不受你的控制。”她浅笑盈盈。

  “荒谬!”他依旧自信。

  “你的阳寿,在于天。你从深山里来,韬光养晦许多年,仍无法大展拳脚,只怕日后还要忍,还要等。”她一语道中他的致命弱点,或许他不会输于任何人,但他赢不了天。他的神色大变,一拂袖自个儿走了。

  远娡嗤笑一声,自赏着山中风景。古亭清雅,坐于亭中,一览众山小,那样的豪迈之情就如司马,始终是不能甘此平淡的。

  从一枝攀进阑亭来的树上、摘下了一片滴翠的叶子,叶子舒卷开,黄杨鲜绿很是明快。一时有感,远娡吹了一曲《春江水》:莫负好春光,波光水潋夜未央;莫负好时光,年少鲜美曲高扬;楼台虽高,露尘生,天尚未寒,人何忧。自古年少,自风流,风流一曲,千古传。莫负,莫负,莫负好春光!

  “娡儿的才情越发妙。”司马懿缓步登亭,“好一曲《春江水》,年少就该建功立业,唱风流”。

  “仲达,怎又返回?”她放下唇边叶子,嘴里微微的含了青叶的味道,清新而熟悉。眉微蹙,她又想起了伯约。

  “方才是我不对,不该与你争这意气之事。”他向前扶她,她微微一退。他也不计较,坐下观赏着日落。他絮叨着说起了旧事。他本是深山里的一名闲散山人,他看透世情,厌烦逼迫相争。但年仅二十的他被曹操缚去军中,没有丝毫的尊严可言。可既得了他,却又遭曹操猜疑,一直不受重用,得处处提防。他的经历是荒唐的,故本无争雄之心的他,明白了,只有掌握了大权、也只有权力,能让他得回尊严。

  远娡静静听了。他是可怜的,他的心里藏了许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她,也是怜悯他的。她伏于司马懿膝上,静静地陪着他。他指了指太阳,轻声说道:“娡儿定是感叹它的短暂,但正是它的短暂却孕育了明天的灿烂,”他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娡儿,我只是想你明白,人逢乱世,只有获得了权力,才能保得了性命,守得住尊严。”他继而叹气,“你在栗特从未见过纸鸢吧?”

  远娡点了点头,仍是望着别处。

  “古时称为「鹞」,北方谓「鸢」。春秋战国时,墨翟曾费时三年,以木制木鸢,飞升天空。后传给了他的学生鲁班,才改用竹子做风筝,做成了喜鹊的样子,称为「木鹊」,在空中飞翔达三天之久。《鸿书》上说:公输班制木鸢以窥宋城。后纸鸢常被用于战术上,用于测量天空风向和通讯的手段。

  楚汉相争,韩信攻打未央宫,利用纸鸢测量未央宫下面的地道距离。而垓下之战,韩信派人用牛皮作纸鸢,上敷竹笛,迎风作向,汉军配合笛声,唱起楚歌,涣散了楚军士气,这就是‘四面楚歌’的故事。”他认真的讲着,从前那个说此行为是幼稚的人,如今他也会向她娓娓的道着故事。

  坐于亭中累了,他拉了她卧于亭中地毯上,他忽地躺下,枕着她的膝。远娡原低着的头,终被他的眼眸所逼视,她很是尴尬。他双手环于远娡腰间,躺于她怀中,就那样的看着她,静静的,如在欣赏一幅画。

  远娡微微扬起了头。“娡儿怕看我的眼睛?”他看着她,仍是那样的看着她,许多时候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闭上眼睛吧,那样你就能无拘束。”他真的闭上了眼睛,看着他分明的轮廓,深深的眼窝,两颊的颧骨高起,清俊的脸显得越发瘦削。

  “你在偷看我吧?”他突然睁大了双眼,明亮犹如太阳的光辉。她脸一红,别过头去。他又闭上了眼,她再不看他。但她知道,她怕与他单独一起。

  “不论你信不信,我终究是爱你的。”他道,而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风景。

  “在西域之时,我一心只想找个美姬。无须是绝色,但必要善于媚惑。而我却遇到了你,你的眼神是郁郁的。你的舞,使得面纱脱落,你的容貌竟是如此的艳绝,比甄夫人更美。我知道你不善媚,但我却挑了一个满身是刺的小人儿。”他“哧”的一笑。

  她低头看他,他闭着的眼如活了一般,那样的传神。他的脸变得如此柔和,只为了偶尔脱落的面纱。两次。一次是他,一次是姜维,这二人或许爱上的根本只是面纱无意脱落时的梵音,而不是她!

  “那时你还完全是个孩子,一个心性要强的小孩。只有那么点高,”他闭着眼用手比划着,她默默无语,或许让他沉醉在自己的回忆里也是好的,“一个小孩,一个绝色的美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死了,我希望我能死在你怀中。”她听着一惊,头上的簪子落地。“叮”的一声激起了满池的涟漪。

  “我选了你,原以为只把你当棋子;但在初见你那一刻,就爱上了你。我留你于府中,却常年的留守洛阳,把调教你的任务留给府中的任何一个人,教会你适者生存,强者为王这个道理。里面每一个女人,只不过是我的禁脔,这点我从不否认。唯独你是特别的。我在意你,我躲着你,不惜留在洛阳;但,你,你却爱上了——”

  他顿了良久才接下去,“你出走那一刻我才知道,我那样的妒嫉他,一个无名小辈,我恨他从我身边抢走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选择他?”司马懿如疯了般跃起,剧烈的摇着她问为什么,如一头受伤了的野兽。

  “放手,你弄痛我了!”远娡用力地推他,无意间,她的掌打到了他脸上,他瞬间清醒过来。

  “你,怎样了?”她捂住他的脸,心中尽是恐慌,他的眼神让她害怕。

  他吻上了她的脸,她的唇,抵死的缠绵于他也远远不够,他仿佛要把她溶入他怀中。那样的吻,那样的强烈,他赋予了她各式情感的吻。他与姜维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让人如此的看不清,他的情感纠杂了更多的东西,其中一样是占有!

  他在她耳边细细呢喃,“我从未爱上过一个人,除了你!所有的娇妻美妾,世上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美人,倾国倾城如甄宓都未能令我心动!”

  远娡寒意顿起,他的情感如此强烈,让她害怕。他这样爱她,她怕,她怕他终究不会放过姜维。

  他停止了亲吻,而远娡早已吓得如受伤的小鹿,一双眸子黑如点漆,无助地看着他。她的乌发垂了一地,他伏于她耳边,“你这样子真美。”

  晚宴也只是她与他,他叫上了许多菜。一桌饭菜很是丰盛,席上他也很是高兴,连喝了好几杯酒。“仲达今日为何如此开怀?”她见他眉眼尽是柔和。

  “今日是我生辰。”他大笑,一杯酒已然见底。

  “仲达年数我竟不知晓。”她也只是随意问道。

  “人生苦短,转眼便已二十有七了。”他毫不为意,只是笑。

  她脸微微一红,他如何又与她何干,于是端起酒喝下以作掩饰。她投眼望他,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她忙垂下了头。

  想必是他酒醉了,才离了席翩翩而舞。宽大的袖子临风而动,风也随他而动,那样的放浪不羁,倒有几分文人才子的风骨。

  想起了曹子建偷吃酥时,一尽兴和杨修等三人赋诗起舞,舞姿之华丽引得园中仙鹤也跟着鸣叫起舞。如今看司马起舞也很是旷达不凡,两袖回风,而风过,踏步如星,眸若星辰浩瀚。

  她喜音律,拿起箸按着拍子击打,随兴唱起《春江水》下阕:

  莫负好春光,春江碧水黄花雨,鹧鸪天来鹧鸪飞。飞起好事近,莫负好时光,少年心性志气高,碧云天来碧龙腾,腾起好江山。帝都江山在梦乡,莫贪欢,良宵苦短,十年梦,一晌贪欢。莫负,莫负,莫负好春光!

  一顿,方知自己错了,何来良宵苦短!这本是用来激励少儿郎不要贪欢,奋起直追流逝的好时光,方能建功立业。而此时唱来,着实让她懊恼。

  未等她从梦中惊醒,他看着她一笑,倒地不醒了。远娡很是庆幸,终究还是躲过了。让人撤去酒菜饭几。让人帮着忙扶他上了床榻,等众人皆散去,才发现屋内酒味甚浓,忙取来檀香焚上。

  铜炉旁的瓶子里插了一支清竹,用清水养着,还养了几株兰,有奇异妖娆的吐舌兰、有清俊的君子兰,有典雅的蝴蝶兰。置于烛下一熏,清气淡淡飘来,屋内光洁干净很是怡人。远娡收拾好被子铺于地上,掩了房门出去。打了水在洗房里细细地洗着,看着桶内的蔷薇花瓣红妍芬芳,热气一熏,微微的酒劲上涌,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竹子的清气缭绕着她的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惊,睁开眼,哪还在洗房里,正好好的躺于屋内榻上。柔滑的被子裹着她的肌体,她竟没穿衣服。

  远娡大惊,他正拿竹叶逗她,“你在洗房太久,水都冷了,会着凉的。”他轻轻的在她额上一啄,身上竟起了酥麻之感。她紧紧的裹住被子,把被子全数地拉到了身上。

  他笑,“娡儿,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

  远娡惶恐的摇着头,眼里泛起了泪光,她生生的忍住。

  “真要死,我定要死在娡儿怀中!”他的笑意那样的浓。他伸出藏着的手,竟是一对龙凤花烛。她大窘,想起她与伯约也曾有过一对啊!泪水还是流出来了,原来竟是避不过的……

  他吹熄了所有的灯烛,只剩那一对大红的花烛燃着,暖暖的橘黄火光,淡淡的,让屋内变得迷蒙。

  他往她身边靠去,她拽着被子往后退,他仍是笑,“娡儿,春宵苦短,莫负了好时光,莫负了好春光,”声音暖暖的,懒懒的在她耳边响起,“只有对我在意,你才会问及我年龄。也只有此,你才会为我起舞而击节歌唱。娡儿终也肯留意于我了。”

  他也是异常的温柔,一切来的太快,她,不知该怎么办,脑中一片的空白。他身上有竹子的味道,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酒气。手是那样的烫热,把她揽入怀里,不容她有丝毫的挣扎。

  吻如细雨袭来,贴着脸,冷冷的,温温的,不知是什么感觉。她如失去灵魂一般躺着,泪不知何时洇湿了他的衣衫。她终究是不爱他的。她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他!他终究是恼怒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他!”

  “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你的心始终不在我这!我要你何用!”他疯狂的撕裂砸破一切的东西。屋内一片漆黑,她再也看不见他的眼睛。

  “你放了我吧!”她哭着哀求,“我说过,我不会后悔与你的交易,但心我无法给你!”

  “放了你?!”他的声音全是嘲笑,“我说过,我情愿永远的拉着纸鸢,也不会放手。我不会让它自己去选择坠地还是远走。永远不会!”

  他始终是不会放过她的,或许,他真正爱的只有他自己,远娡的心慢慢黯淡下去。“你真的不愿放我走?”她最后一次问他。

  “我对你好,你不领情,不珍惜!那你就只能是我的棋子!我情愿毁了你也不会放了你!”

  “既然如此,你杀了我吧。”远娡心凉透,不知他会如何待她。

  “杀了你,这样多没趣,我更喜欢折磨你,永远的折磨你!”远娡已经连眼泪也流不出了,只能听着他把话说完,“仍是一个交易,我不会勉强不爱我的人留在我身边。用你情郎的命作交易,你进宫,或者他死!”

  “好!”她答应了他,他是一个魔鬼,只要能摆脱他的控制,她愿意嫁给任何人。

  “你竟爱他如此?!”他狂怒的声音中夹着劲风的力道。她闭上了眼,但,却停住了。他,还是没有拍下这一掌。

  又是器物摔破的声音,他冲出了房门。她终究要被送去魏宫,躺着,泪水湿了干,干了湿。往事如烟云消散,她连伯约的最后一点笑容也抓不住……

第21章 心心一系之人,难系白头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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