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李卓以为这就要送自己上路了,忍不住哭着说道“二位大哥,不知准备怎么让我死啊,我还没找媳妇呢,呜呜呜,给我个痛快的吧。”
二人对视一眼见他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终于开口说话道“放心吧你,皇上可没说要杀你,行了,回去吧。”
苏乔安醒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慢慢的深呼吸了几次才好受下来;侧头看着窗外已经漆黑一片,而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火。
躺在床上睁眼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只觉眼眶发热鼻子一酸,赶紧调整了呼吸。
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颓然的放下,果然已经没有了。
失去了戴了近十年的银环,突然像是又失去了一层保护衣一样,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
没有亲人在身边,自己在这里又是孤身一人,如今什么也都没有给自己留下,终是没有忍住,伴着头痛哭了出来。
杨嬷嬷等人在帐外听见动静本不敢出声,可听见里面传来小声哭泣的声音。
心中担忧,又怕皇上怪罪,便上前轻声道“姑娘既醒了,可要洗漱一番?”
苏乔安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立时收住了声音,缓了缓气息说道“要。”
听见外面的人的动静,自己也忍着酸痛坐起来披上衣服。
整个人沉在水里后,等到要窒息时才抬起头来,双手向后理了理头发后便搭在桶沿上,靠在桶壁上大口的呼吸着。
绿衣听见声音进来后,便看见姑娘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也不敢吭声又退了出去。
苏乔安回到房间后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由着翠竹给自己擦头发。
看着桌上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低垂着眼拿起来缓缓的摩挲着。
侧头对绿衣道“去准备些晚膳过来。”绿衣听到吩咐应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
吃完晚饭苏乔安就直接上床就寝了,既没有大吵大闹,也丝毫没有询问陈州的意思。
绿衣几人出门后才舒了口气,对杨嬷嬷道“嬷嬷您看,姑娘这看起来平平静静的,可咱们就是不敢说话,心里怕的很。”
粉荷也说道“是啊嬷嬷,出了这样的事,姑娘的反应也太平静了,而且也都没有问问皇上的行踪。”
“都闭嘴,主子的事岂是你们能随意议论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不该问的别问,都记住了吗?”众人赶紧应是,不敢再说话。
杨嬷嬷虽然嘴上训斥了她们,可心里也很是忐忑,毕竟自己这些人已经被安排做了姑娘的奴婢,那以后只能跟着她。
她好了手下人自然也好,若她出了事,那自己等人也难逃下场,也不怪她们这样想。
摇了摇头又叮嘱了几人一番,便把姑娘的情况写了纸条,派人送到宫里。
虽说皇上走的时候,平静的面容下似是裹挟着雷霆之怒,虽没有再过问姑娘,可到底也没有开口说要处置,所以也不敢自作主张,还是一切照常行事吧。
此后几日苏乔安都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每日里除了练字忍性,就是修养身体。没了负重以后,整个人身子格外的轻盈。
若不是身边一直有人,她都能觉得自己助跑一下,就能飞到外面去。
因此更是注意锻炼身体,不管有什么打算,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想什么都是白搭。
至于陈州不在倒是正好,否则自己也不敢确定见了他会做出些什么。
这一天,用完了早饭,苏乔安对绿衣道“去备下马车,我要出门。”
绿衣听了左右为难,上次带姑娘出门后回来就差点被皇上打板子,姑娘和皇上又出了些事,实在不敢再出门了。
因此听了吩咐后没有马上动作,而是先看了眼杨嬷嬷用眼神示意。
苏乔安说完,没听到回复,抬头便见二人的眉眼官司,笑着说道“怎么,是我不能再使唤你们了吗?”
二人忙跪地告罪,杨嬷嬷便道“姑娘您身子刚好,还是在家里再修养些时日的好,再者今日的天气也不是很好,奴婢们也是担心您的身体。”
苏乔安直接站了起来说道“我的身体好的很,可是你们公子下了令不许我出门?”
见她摇头又道“既然如此不必多言,马上备车。”说完人直接便往大门走去。
粉荷粉蝶二人急忙跟上,绿衣翠竹着急的看着杨嬷嬷问“这可怎么办嬷嬷,要备车吗?”
杨嬷嬷无法只能说道“去备车吧,翠竹去取姑娘的帷帽披风给姑娘戴上。”
见二人应是后,自己便去前面找了侍卫,往宫里传话。又叫上六个侍卫跟从,四个人暗处保护,才去找了苏乔安。
上了车后问道“姑娘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听到她说“绕着城内大街走一遭,再出城转转”后便对车夫吩咐了一声。
任她如何都想不到苏乔安一直抱有离开的心思,此时也只是以为她是在和皇上置气,便想到处转转散散心。
毕竟在她们的思想里,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是生气也只是闹闹脾气,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敢有此大胆的想法。
所以也没有多想,只是后来人不见了得时候,回想今日当真是悔不当初。
再说此时,见她开着车窗正想说话,又见她戴上帷帽,体恤她的心情便不再言语。
却说沈沣杨睿泽二人自上次见了那姑娘以后,便记在了心里,独处时便会不时想起来,平时二人约着出门不经意对视间,也露出了那么点意思。
顾忌着规矩也不好私下打听,只从那日起,每日便要到妙峰山和雨歇亭附近转悠,抱着说不定可能会再次偶遇的心思。
一连七日也不见她的人影,二人也有些泄气,遂就约在了东城内的“盛昌酒楼”喝茶,只能在彼此的谈话间一解相思。
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二人正坐在二楼的房间里说话时,沈沣不经意间往楼下一瞧,登时起身往外探头。
他这动作惊了对面的杨睿泽一大跳,不禁打趣道“沈兄这是看到什么了,这么激动?”
沈沣听他说话回过神对他说道“是那个姑娘,我看到她的随从和马车了,看样子是往城门的方向走着,就要到下面了,我现在就下去。”
杨睿泽也很惊喜,可看到他要出去时,连忙拉着他说“你去了怎么说,人家说不定都不记得你了,而且这又是在大街上,贸然前去只怕有损她的清誉啊。”
“那你说怎么办,这再不过去人可又走了。”
他还没说话,旁边他的小厮全程说道“公子,小的倒有个主意,要不小的现在下去悄悄跟在那位姑娘后边”
“看看她们要去哪里,回来告诉公子们,若是出了城,人少了咱们再去拜访也不影响什么。”
杨睿泽还是觉得这样跟踪有失君子所为,因此沉吟着并未答应。
可沈沣就没想那么多,跟自己的小厮良辰说“全程这主意不错,杨兄既不愿意安排,那你去,回来报于我。”良辰听了吩咐忙应一声就下去了。
苏乔安让马车走的很慢,这一路一直在观察城内的街道、建筑和商铺,出城后,便闭目在心里细细回想描绘着,到了城外还是去了上次的妙峰山。
不过这次她直接到了山上,一路上去只有一条主路,旁边都是树木草丛,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站在山上,面向北面远远能看见京城的城墙和如蚂蚁一样大小的人们。
又转头看向南面,笔直的官道从山上看,像一条白色的线一样,上面的人不时的移动着,就这么看了一会没说话就准备下去。
绿衣见状说道“姑娘您身体刚好,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下山吧。”
苏乔安坐在翠竹铺在石头上的毯子上,闭上眼做休息状,回忆着刚才出城以后的环境路线。没一会儿后就站起来下山去了。
到了下面便站在湖边闭着眼在心里思索着。突然被侍卫阻拦的声音打断了,她皱起眉问绿衣“怎么回事?”
绿衣道“回姑娘,是上次咱们在这里碰到的那两个人。”
正说着便有侍卫前来禀报“姑娘,国公府的杨公子和宁安侯府的沈世子特来拜会。”
苏乔安本来不想理会,正要说话又想了想说道“走吧。”
待见了那二人后,便施了一礼道“见过杨公子,沈世子,不知二位特意前来可有何事?”
沈沣和杨睿泽见她这次不像之前那么不假辞色,反而温婉有礼忙赶紧回礼。
杨睿泽说道“在下杨睿泽,姑娘有礼了,之前我们二人与姑娘也在此处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只是先前我二人可能有些失礼之处,想向姑娘赔个不是。”
“杨公子客气了,民女苏乔安,之前二位也并无冒犯之处。”
“我这便要回去了,二位公子看起来对此处很是中意,那我就不打扰了,请二位自便。”说完微微一笑就要离开。
沈沣突然开口说道“苏姑娘且慢,”
又见面
见她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自己,一时愣住也忘了要说什么,又听见她说了一遍“沈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才回过神说道“苏姑娘可是因为我二人来此才要走的?”
“若是这样,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此地甚为宽阔,姑娘用不着回避,而且我们在此地能遇见两次也是有缘,也希望能和姑娘交个朋友。”
说完脸上露出些害羞的神色还一些期待之色。
杨嬷嬷和绿衣等人听到他这样直白的说话,都很紧张,当即便要开口说话,却见苏乔安只是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一点头就走了。
这才松了口气跟上去。路上见她闭着眼睛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也都没有打扰她。
回去以后苏乔安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谁也不准打扰。
趁着记忆犹新,仔细的把今天见到的城内大街的位置路线画了出来,又和脑海里记忆的对了一遍才收起来贴身放好。
第二日,苏乔安又要出门,不过这次不打算坐车,步行丈量着从自己居住的已经改名为苏宅的院子,到城门的距离。
一路上见了铺子就进,仔仔细细的逛,到了中午便回去。
杨嬷嬷等人见她每日如此,也不关心皇上的事情,好像就打算自己这么过下去了。
心里倒是替她着急,可看她虽然看起来很是和善的样子,就是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如今皇上不在,那她就是最大的,也只能这么由着她。
只是每日还是把情况递到宫里去,既不见那边回信,也没说要停,就这么卡着了。就在苏乔安准备再次出城时,陈州来了。
周琛自上次审过李卓走了以后,已经有十日没有再见苏乔安,一是那天确实是自己怒极强迫了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二是见了她身上佩戴的银环不知其出处时,再想到对她的家世背景一无所知更是如鲠在喉。
自己也不是非她不可,在宫里这些日子,后宫的女人只要是讨得他欢心的都有赏赐。
只是每到事时又想到与她在一起时,那种美妙的感觉,就对面前的女人提不起兴致。
周琛在宫里每天除了处理朝政之事就是和宫里的妃子们饮酒作乐。
只是没想到梁泽忒没眼色,自己有意没问,他也不知道主动说起,若不是自己实在没忍住问起,只怕他一直都不跟自己提起。
梁泽跟着皇上回宫时还想着,当时皇上已经如此震怒,更是在离开时对苏乔安不管不问。
于是回宫后,就对苏宅那边报来的消息通通压了下来,很是不以为然。
毕竟此时已经回到宫里,不似当时人在外省时无人伴架,这回到宫里了,以往得宠的娘娘们都近在眼前。
而那苏乔安陛下既然已经得到了,还对皇上出言不逊惹得皇上震怒。
又来历不明,自然便不再新鲜了,所以也不再在皇上跟前提起。
可是没想到,在回宫第三天的时候,突然听到皇上问“她那边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些天没有回报”的时候,梁泽知道自己想错了也做错了。
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启禀陛下,姑娘是第二日醒来的,每日里吃好睡好,没事就是在园子里转转,写写字,旁的也没什么?”
“没有哭闹?没有问起过朕?”
“听来报的人说,姑娘心情平和,和平常一样。也……也没听说有问起皇上。”
听他说完,周琛便气极反笑道“好好好,她倒是稳的住,竟连问都不问,让她……”
下面的话还是没说出口,摆摆手便让人退下了。
接下来几日,每次来消息都是一样的平静,没有任何反常之处,可冷静下来后,周琛想着没有反常才是最反常的。
就算她再是聪慧,可也是个女人,遇见这种事,任是谁都不可能会是如此平静的模样,更何况是她了,心里始终提着口气不敢放下。
等到下朝后来人禀报说她要出门时,周琛却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想要马上出宫跟上去看她是不是又想逃走,可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又派了人暗处跟着,一直等到天色将暗,得到她安然回去的消息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知道每日她都要出门,然后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其实周琛早在冷静下来时,便后悔当日气急之下对她做出的事情,只是实在不知怎么面对她,终是还在第十日的时候忍不住去见了她。
苏乔安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时听到陈州要过来的消息,一时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反应。
虽然早已在心里做了无数的准备和演练,可当真的要再见他时还是愣住了。
还是杨嬷嬷见她没有反应拉了拉她,说“姑娘,既然公子要来,咱们今日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苏乔安回神后听她如此说,还是说道“备好车,等陈公子走后再出去。”说罢也不等她再说话,转身回了大厅。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周琛便到了。进了大厅后见她正对着门坐在那低头喝茶。
听见自己到了的动静也不抬头,一时脚步便停了下来,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
苏乔安知道他到了,只是不想做什么反应,便假装在认真喝茶,感觉到他一直看着自己,既不坐下也不说话,却不知为何突然就坦然了。
借着喝茶的姿势无声嗤笑了一声,便放下杯子,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说了声“陈公子好。”
周琛却被她的反应弄的,不由得退了半步,看着她毫无芥蒂的对自己笑着,不知为何心里却是一片冰凉的。
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手却伸出来想要摸摸她的脸。
苏乔安直接上前靠在了他的怀里,感觉到他身上的僵硬,便冷笑一声,双手环着他的腰身将他抱住。
又说道“许久未见,公子就不想和我说话了吗?”
“你,最近好吗?”
“挺好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走动亦有人陪着,很是不错。”
见他没有再说话,便站直身子退了出来又道“不知道公子今日会来,我本来准备今日出城散心呢,马车都备好了。”
周琛看着她这么自然的和自己说话,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虽然不知她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平静,可也多少能猜到,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于是也恢复了冷静,顺着她说道“是我的不是,没有提前和安安说一声,既然你想出城,那今日便由我来陪着你吧”
“说起来你到京城这么久,我竟没有带你出去玩儿过,实在是不该,安安若是生气怎么惩罚,我也是认得。”
苏乔安听着他的话微笑着说道“公子多虑了,您平日里日理万机,能抽空过来看我已是忙里偷闲了,”
“再者还有您特意安排的人陪着我,我若再不满意那也太不该了;”
“既然公子今日有时间,那就有劳您带我出去了。公子请!”
二人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苏乔安拿着本地志在认真看着,完全不去管他在做什么。
到了妙峰山马车停下时才放下书,抬起头对他笑着说道“我们到了,公子请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