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

  苏望云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伍寻樱已经哭累睡着了。舒澄清估摸着孕妇都是嗜睡的,加上心情不太好,她能睡就随她吧。

  “澄清?”

  苏望云从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在沙发坐下,感觉她怪怪的。

  她问:“伍寻樱和宋其琛怎么回事?”

  苏望云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更多的是,这两个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就在苏望云愣住的片刻,文墨也退出了手机游戏界面,一脸八卦的看着苏望云。

  “他们俩一时好一时坏的,这么多年我在旁边跟你的处境是一样云里雾里的。但话又说回来,这两个人分不开的,就算有一天其中一个想走,另一个也是不会放的。”

  “嗯……”文墨在旁边轻轻的发声。

  舒澄清突然被逗笑了。

  这小孩儿干嘛一副八卦心得到满足后,发出老爷爷式的意味深长的奇怪声音。

  “那寻樱姐怀孕了,告不告诉宋其琛哥啊?”

  舒澄清看着她,警告意味严重,“你倒是想得挺周到。”

  文墨嘟了嘟嘴,立马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怀孕?那寻樱怎么想的?”苏望云有些惊讶。

  “她想留下孩子,即使宋其琛不愿意。”

  “先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宋其琛跟我一起长大的,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何况他那么喜欢寻樱。说不定这孩子还能凑成一桩好事呢!”苏望云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

  舒澄清心绪复杂,“最好是这样。”

  “这件事我先不和宋其琛说,让寻樱先冷静一下。”

  此时,响起门铃声。

  苏望云起身去开门,看见宋宴站在面前,笑着说道:“宴少这是接妹妹啊?还是接媳妇儿啊?”

  “接我媳妇儿。”明明是句玩笑话,偏偏被他用低沉的声线道出几分郑重感。

  苏望云没跟他多说,转身进去叫舒澄清。

  舒澄清有点为难,她想留下来照顾伍寻樱,但如果不跟宋宴走,估计他会在楼下站一个晚上。

  “仙贝,你能不能在这……”

  “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可能是刚发现被吓到了,这几天我帮你看着点她,”苏望云把外套递过去给她,“正好我这几天要跑好几趟苏家,住这里也方便。”

  “麻烦你了,我明天再过来。”

  “你刚刚躺在沙发上等开饭的时候,一点都不像怕我麻烦的样子。”

  舒澄清笑了,摸摸鼻子,接过外套往外走。

  走到一半,又折回来拿手机,突然抬头看着打游戏的文墨。

  文墨假装很忙,忙着打游戏,冲她喊:“嫂子,我就不回去了,跟望云姐姐一起在这住。”

  舒澄清看了一眼她的屏幕,开心消消乐。

  “随你吧。”

  关门声响起,苏望云点了一下文墨的脑门,“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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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时节,入夜依然凉风起。

  宋宴接过她手中的外套,轻轻的给她披上。

  一路上,他专注着开车,她专注地看着着窗外。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回到心水园,他熄掉引擎,却没有打开中控锁。车里很暗,她只知道他单手撑在方向盘上,扶额。

  舒澄清也沉默,没有催促。

  许久,宋宴一言不发,下了车。

  绕过副驾驶,打开车门,把舒澄清抱着上了二楼,抱进卧室,然后自己又走去了书房。

  舒澄清默默看着他的动作,也不说话。

  她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火,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不要管,等他自己忍不住了,自然会找她,这是她多年总结的经验。

  舒澄清起身去了浴室,脱下衣服,打开花洒,把水量开到最大。水流顺着头顶往下,驱散一身的寒气,她伸手环过背后,摸到自己背后蝴蝶骨下方,她看不见那里的刺青,但她知道它在。

  突然身后一道阴影笼罩而下,舒澄清没有闪躲,看着地上的身影慢慢覆上来。他从身后扶住她的肩,和衣陪她淋了一身湿,雾气氤氲中他的声音泛着心酸和恼怒,又凭空多含了一层情:“澄澄,跟我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小心地绕开:“我在洗澡。”

  他像委屈的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闷声闷气:“你在生气是吗?”

  舒澄清存心顾左右而言,“我洗完了,你抱我出去吧。”

  她转过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凉凉地,一如既往地惊觉于这个男子有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她偏头微微撒娇。

  宋宴环着她的肩膀,弯腰把她抱起,走到床边轻柔的放下,就好像她是他的稀世珍宝一样。

  他拿过一旁的睡衣,刚想帮她穿上,却被拒绝:“你也去洗澡吧,衣服都湿了,洗完我再跟你说。”

  舒澄清穿好浴袍,赤脚走到酒柜,思索了一会儿,抽出一瓶酒,食指和中指夹带着走到贵妃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以前她喜欢在阳台吹风看星空晒太阳,宋宴没办法,只好在落地窗前摆个贵妃椅。

  红酒包含着鲜活的生命原汁,混杂着泥土的芬芳,蕴含着时间的深厚,浓郁而悠远。

  宋宴从浴室出来,抬眼便看见这样一个她。

  她自持一杯酒,在月光下,在尘世间,自有她的一方天地。

  有时候他看这个女孩子,像看一个来自中世纪时期老式做派的那类守旧贵族。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亦有她自己的骄傲,并且一力承担,不让他人看见辛苦,对这个世界她自有她的鄙薄,不肯妥协,更不肯低头。

  旁人见了,只当她是个多么轻风云淡的人,只当她是不会痛,不会累,不会倒下的那一个,这样的人。一定意义上,这样的人一定会坚强得想一座城墙,但宋宴见过一次她脆弱的模样,此生便不想见她那样。

  宋宴揉一揉太阳穴,暗藏着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太喜欢她了,舍不得她辛苦。

  他长腿一迈,在她面前停下,蹲下身,趴在她面前。

  发梢的水滴被他孩子气的摇头滴落在舒澄清的怀里,再抬起头,捧着她的脸就吻了下去,尝到了一阵果酒醇香和她的滋味,欲罢不能。

  舒澄清呼吸一顿,有一瞬间的窒息。

  手臂一用力,拦腰把她抱起,稳步走向床边,将她放下那一刻,被她突然抬手抱住颈项不放手,顺着惯性,宋宴被她带倒在床上。

  “这么心急?”宋宴环住她的腰,一手撑着身子,半压着逗她。

  舒澄清也不恼,把他脖子挂着的干毛巾扯下来,盖在他头上,动作粗鲁,帮他擦干头发,“以后头发这么湿不准来蹭我。”

  宋宴笑意深深,她说以后......

  她说有话要说,他在等。

  “D大的建筑系的方院长是我的大学导师,他有意想请我到学校担任外教,我打算D大递材料,暂时没有离开G城的打算……”

  话音未落,唇间就被覆上一道湿热的触感。

  舒澄清倏然睁大了双眼。

  她觉得自己被占便宜了,而且有证据......

  一吻毕,他沙哑着声音夹杂着性感,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

  宋宴明白,或许她留下不是因为他,也不敢问她有没有原谅他。

  但她愿意待在他身边,那就够了。

  舒澄清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偏头一笑,叫他:“宋宴。”

  宋宴不由心神一动。

  “人会因为环境而改变,环境却不会因为人而变化。五年前的事情我不会追问你,但是如果那些事情再次发生,我不希望你还是像五年前那样对我。人心肉长的,我也是会痛的,你不能仗着我对你心软,就欺负我。”

  她的语气很软,声音很寡淡。

  指尖在他头发上打了个圈,指尖卷了卷,动作柔得当真如春水般。

  宋宴被她的“欺负”二字要了半条命,心里不知滋味,字字苦酸,“我不会。”

  察觉到他的情绪,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发梢。

  他的头发很软,擦干了不用吹也很快能干,舒澄清把毛巾随意叠了叠,起身放回浴室。

  那些材料需要时间准备,所以留下也不是一时冲动。

  她不喜欢总是下雨的地方,也不想过总是把走变成跑的日子。

  放好毛巾回来,宋宴从她身后搂过腰,一种彼此依偎的姿态,久久未动。

  她想起下午的事,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宋宴,宋其琛是你亲戚?”

  宋宴闻言,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摇了摇头,“他......不是,为什么这样问?”

  宋其琛姓宋,却不是宋家的宋,在宋家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家族,但跟宋宴一样,都是宋修带回宋家的。

  她含糊的说:“没,就觉得你们长得挺像的。”

  宋宴浅笑,“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舒澄清:“......”

  她有夸他好看吗?

  宋宴突然有兴趣给她补一些宋家的八卦,“宋家的关系网很复杂,同时掌握着几个家族,但一种力量发展到一个比较壮观的地步,总会走入凶险的境地。像苏望云他们家这样的,在明面上做事的,没什么威胁。那总需要有人去做一些以身犯险的事,所以宋家有些人接手了凶险,对身边的人就会有所顾忌。”

  她躺回床上,“有所顾忌?”

  他沉沉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过多解释。

  或许是床太舒服了,她突然没了兴趣,翻身被窝里钻。

  望着她露出的肩背,肤如凝脂,宋宴有点庆幸她的不再追问。

  他轻抚了几下她的秀发,安抚她,“别担心,宋其琛不会欺负她的,安心睡吧。”

  年后复工,宋宴忙起来又是几天不见踪迹。伍寻樱的父亲以前很照顾她,那天宴会没说几句话又刚好被宋宴带走,直到这几天才到伍家拜访。

  舒澄清把伍寻樱也拉上一起,去了才发现伍寻樱之前居然没说谎。伍爸到处给女儿张罗相亲,而且字里行间十分不满女儿的眼光,不但看不上那个卢姓律师,而且宋其琛也被他嫌弃。伍寻樱则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卖了。

  一顿饭,虽然就三个人,但父女俩一直斗嘴,舒澄清觉得挺热闹的。

  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伍爸完全把伍寻樱当反面教材在劝她,让她找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精挑细选,别被外面的臭男人骗了。

  伍寻樱刚一踏出家门,开始迫不及待的吐槽:“要是我爸知道你跟宋宴在一起,他恐怕会被惊得掉下巴。”

  舒澄清也没吃哑巴亏:“要是伍爸知道你肚子里有个小外孙,你恐怕有五百条命都不够搭的。”

  她一听,立马激动起来:“你承认了?你跟宋宴破镜重圆了?”

  嘴硬,“没有。”

  伍寻樱指着她放在方向盘的手,无名指上套着的一个戒指,“那这个怎么解释?”

  舒澄清沉默了一会儿,解释道:“我拿不下来。”

  她没有质疑舒澄清,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看起来贱贱的。

  这么烂的解释,有人信才有鬼。

  舒澄清懒得搭理她,只是握紧方向盘,脚下踩了踩油门。

  她也不知道怎么样跟她解释现在自己跟宋宴的关系,说是普通朋友,她又住在他家里,还睡在他卧室里。说两人在一起,他又没跟她解释五年前的事情。

  至于这戒指,她是真的拆不下来,什么油腻腻的东西都用过了,死活拿不下来。

  托伍大小姐的福,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舒澄清花了四十分钟就回来了,还是顾及了车里有孕妇刻意维持的速度。

  回到小别墅,发现苏望云也在,正准备了小甜点当下午茶。

  “这么快回来了?”

  伍寻樱点点头,坐在她旁边,“我爸太能唠叨了,我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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