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

  宋其琛往外走,宋巡赶紧拿起文件跟上去,“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有他的骄傲,他可以自己解决。”

  宋其琛走进电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宋巡说:“这话宴少也说过。”

  他闻言,轻笑,“要不然我怎么会跟他共事?你赶紧通知人过来开会吧,你boss要我收网了,开个会,才显得比较有仪式感。”

  --------

  宋宴时隔多月后重新出现在人前,从梵策出来的一路上,见到他的员工都自发起立鞠躬,遇到走在路上的也会自觉让路。坊间传闻,梵策因为商业间谍案陷入崩溃危机,公司里更是人心惶恐,“梵策一个月之内必完”的传闻风行。

  此时宋宴的出现,仿佛让每个见到他的梵策员工都看见了重振旗鼓、扬眉吐气的瞬间,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激起了众人颓废多时的好胜心。

  面对众人的目光,宋宴面无表情的一律无视。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能爬上一定的位置的人是不需要和蔼可亲的,因为只有高高在上,才能给他们一种威望和信心。在一场战争当中,输赢的关键不仅仅是双方的实力、决策者的手段、外部不可控因素,因为当双方能力相当的情况下,心理因素也是至关重要的。

  宋宴来梵策走一遭,已是帮了宋其琛大忙,其余的他概不插手。

  因为他的主场并不在梵策。

  G城被城市开发得很好,大白天开车出去能从市中心堵到外三环,太阳偶会会冲破厚重的云层出现一会儿,天边的的云开始厚积,空气十分闷热,隐隐有些暴雨濒临的前兆。

  一场精妙绝伦的竞投会现场,纪折柳侧身看着落座前排的宋宴,深感意外,连忙转身询问旁边的苏望辰,“宋宴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怎么知道。”苏望辰作为宋家最“透明”的掌权人之一,同样也疑惑,“今晚的出席买单没有他啊,而且竞投的项目有两个,不知道他是对哪个有兴趣。”

  今晚到场的都是对竞拍有兴趣的买家,竞拍开始,竞争激烈,各家竞争不断,频频举牌,其中几家叫价频繁令人咋舌。

  纪折柳望向宋宴的方向,他只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外套脱了搭在座椅扶手上,领口和手袖的扣子未扣,闲散的状态在场正襟危坐的众人中格格不入。

  灯光肆意洒在他的背影上,他只是坐着,低头看着手机,也不听旁人的报价,也不看事态发展的情况,整个人散发让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苏望辰。”纪折柳点了一支烟,表面淡定的同时,脑子里的想法飞速运作,“我们只需要拍下现在竞拍的那块地,下一个竞拍的是靠近南边的旅游开发地放弃吧,宋家不涉及旅游业。”

  苏望辰笑了笑,朝纪折柳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知道宋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对你这个提议,我同意。”

  倒不是非要兄弟情深故意让着这个别扭鬼,只是和宋宴站在对立面竞争,确实是一件让人觉得没有把握的事。

  随纪折柳和苏望辰一起来的还有个小助理,着跟着苏望辰的时间不长,但也好歹是个兢兢业业努力向上的热血青年。一听老板前一秒做的决定,心知自己跟小伙伴们没日没夜熬出来的方案要泡汤,一时愤慨逾越对苏望辰说:“老板,我们已经投入前期预算了,怎么能没开始叫价就放弃呢?”

  纪折柳听完哈哈大笑,眼神撇向苏望辰,仿佛在笑话他:你的小助理很单纯啊。

  苏望辰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号码牌,以高价拍下商业用地开发权。他放下牌子回了纪折柳一眼,转而拍拍助理的肩膀,“算了,亏的都算在我头上,别去招惹他。”

  助理注视着宋宴那个方向,碰巧看见他的侧脸,惊艳之余,仍是坚持自己的初衷,“漂亮跟任何一个词加起来都是王炸,可惜单出就是一个字:败。”

  纪折柳嘴角一抽,冷不丁被他雷了一下,他的意思是宋宴靠脸吃饭的?

  “不错啊,你还学会暗讽了?”

  苏望辰扶额,断了劝说的念想,拍了拍旁边的座椅,示意助理坐下,朝宋宴的方向挑了挑下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别人交学费都见不着的名场面,今天你小子走运,权当长长见识吧。”

  下一场竞拍三十分钟后开始,竞拍主持人刚上台,不远处的苏望辰的目光预料之中的投向宋宴,只见他把手机放进西服内袋,眼里闪过赶尽杀绝的寒光。

  与此同时,苏望辰跟纪折柳默契对视了一秒,嘴角一勾,下一秒,看见宋宴动作散漫地举了举手,开场至今第一次开口便是结束:“十亿。”

  宋宴举手,却未抬头,旁人只能只能看见一个淡漠散漫地身影,懒洋洋得让人觉得他只不过是在跟小摊阿姨多要了两根葱,让人轻而易举能想起他以往阴柔而目中无人的的做派。

  全场静默。

  三分钟,一锤定音。

  五分钟后,宋宴起身离开,留下全场目瞪口呆的人,继续目瞪口呆……

  一个将势在必得演绎得艳丽干脆的宋宴,快刀斩乱麻的事他不常做,一旦做了,便谁都无法撼动。

  纪折柳拍拍助理的肩膀,抛出一句杀伤性极大的话:“知道了吧,他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他还很有钱。”

  对于一场还没开始就宣告结束的战争,助理抹了一把冷汗,一时竟无言以对。

  苏望辰笑了起来,起身往外走,临走前低声对助理埋下了人生阴影,“知道当年萧家大名鼎鼎的萧遥财团吗?那是宋宴灭掉的。你还小,没见过世面,看不清人很正常,不要太在意。”

  走出会场,俩人坐进后车座,纪折柳望着街边被风吹翻的展示标牌,感慨了一句,“要下雨了。”

  同样坐在后排的苏望辰正低头看文件,听见他的话,轻笑着,语气飘忽不定,“有人要遭殃咯。”

  --------

  天气预报的台风是今晚12点半抵达G城,暴雨欲来,下午时分的G城已有大风席卷,天际的积雨云仍在积压,室外一片昏暗。

  御海江边公园的石碑下的石椅旁,一个穿着白色太极服的老人正在练太极,风把他的衣服吹得鼓鼓的。

  宋之问词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夏季的桂花芳香四溢,宋宴坐在石凳上指尖掐着一簇还未开好的桂花,放在鼻尖闻一闻,味道极淡,却已有花香。目光放在前面那个老人身上,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老人收了势,擦了擦汗,笑眯眯朝他走过来,“宋先生,稀客稀客。”

  宋宴脸色不变,从善如流,“晋老先生大隐隐于市,让宋某好找啊。”

  老人第一时间回了个笑脸,表现出一个惶恐至极的态度,“宋先生亲自来寻,折煞老夫啊。”

  “实不相瞒,宋某今天来一趟,是对老先生有事相求的。”

  风吹散了他的发,他扬起一抹笑,让人感觉风像是吹进骨子里。

  晋老先生眉头一挑,想起宋其琛那次,他损失的可不止是白花花的银子。低价出售手中的股权,变相地等于失信于人,信用受损,晋老活了这么一辈子,鲜少吃这样的亏。

  他当即摇摇头,对宋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一把老骨头了,半截身子躺进棺材的人,哪能替宋先生办事啊?”

  宋宴到底是谈判场上的老手,把握着尺度,不再继续说下去。风势很大,吹在桂树上,拍下许多白白的桂花,落在在石桌上,落在他的手心里。

  他笑,眼里闪着寒光,“晋老喜欢桂花吗?”

  晋老看了他一眼,笑着摆摆手。

  宋宴假意遗憾的点点头,心里却早已胸有成竹,“那南郊那块种桂花的地,晋老应该也没兴趣了吧。”

  “......”

  谈判最忌讳显山露水,暴露心思,像晋老这种不言而喻的迟疑更不可能逃过宋宴的心思。

  宋宴抬了一眼,知道晋老有一瞬间的心弦大动,嘴角勾了勾,鱼已上钩,心中有数。

  宋宴以退为进,“宋其琛为宋家办事,于公,他确实无可挑剔。可对于人情、道义,他确实对您有愧,我替他给您赔不是。”

  晋老仍客套的说着“严重了”,眼睛眯成一条线,笑得慈祥,不想松口。

  “听说晋老的孙儿正在筹备进军旅游业的事宜,我手上倒是有一块旅游区的开发权,在G城南边,不知道晋老要不要考虑......”

  年纪大了,什么儿孙啊、家门前途啊,往往成了软肋。

  晋老眼睛看向宋宴,带着一些看不明的敬畏在里头,“宋先生的条件是什么?”

  人的天性就是这样的,只要拿更好的东西来换,一定舍得。

  宋宴将掌心的朝下,桂花落地,掉在泥土里被沾染上污点。他笑了笑,拍拍手,不显眼色,声音幽幽的,“我要你手上鸿远集团13%的股份。”

  坐在石凳上的老人身形一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年纪大了耳聋眼花没听清。

  鸿远重工一家具有百年历史的家族企业,在滚滚历史长河中,摸爬滚打过来的,经历过优胜劣汰,经济萧条,经济转型,象征着一个时代“衰落——重振”的起落征程的历史剪影。而这个成功的企业经济体的掌权人,正是南荔程家。

  换句话说,将这么好的资源抛售绝对是个赔本买卖,老人笑,像是听见玩笑话一样,“鸿远这么好的资源,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易?而且据我所知,鸿远集团的董事长姓程,跟宋先生家里那位可是有......你不会对它下手。”

  宋宴突然起了身,对方不明所以,愣了愣,算是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拿起倚在桌上的黑伞,双手叠在伞柄上,声音透着一股锋利,“商战场有一句著名的至理名言,叫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晋老先生对这句话应该比我更深有体会才是。”

  晋老听着他的话哈哈大笑,善者不辩,辩者不善。老人锐利的眼风扫过对面坐着的男人,坐姿随性轻松,总是能将一些不太好看的事情做成磊落的样子,摆明一副“老子当着你的面搞你,你还能夸老子干得漂亮”的态度。

  老人依然慈眉善目,暗地里却将心中的弦绷紧,收起好奇心,重新衡量起双方谈判的筹码,“我老了,如今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我只有一个独孙,资质是差了点,但为人忠厚,若是能承宋先生帮一帮,我日后也能含笑九泉。”

  真是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不去明码标价要条件,反而要他一个人情?

  宋家的小宴爷,背后是宋家,若是他肯帮,便是宋家肯帮,能得宋家帮一把,晋家开发旅游业的路平坦的绝不只是一星半点。

  宋宴偏头一笑,“这个我恐怕做不到。大概四个月前,宋家已经不归我管了。”

  老人的笑脸有一瞬间挂不住。

  宋宴把伞放在晋老位子的一侧,“有雨要来了,这柄伞就送给老先生吧。余下的事宜我会派人来处理交涉,您小心雨寒,宋某先走一步。”

  宋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老人的视线里,老人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心中的火又旺了几分。

  可那个男人临走前露出的森冷眼神,又让老人忌惮了几分,冷静下来,最终老人还是败下阵来,这个男人不能惹。

  作者有话要说:  他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他还很有钱。

  舒不知:但他媳妇没了。

  宋宴:淦

撑伞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撑伞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章节

正文卷

撑伞章节列表在线阅读+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