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伞

  中秋桂花盛,花谢月已缺。

  转眼间,到了八月桂花落,文墨中秋放假没回北绥,慢慢悠悠在外面跟朋友晃了一天,才拎着一盒五仁月饼回心水园。

  这人前天晚上熬夜看动漫,一大清早顶着一对熊猫眼下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在客厅坐着缓了一会儿,看着窗外绵密的细雨,起身朝饭厅走去。

  她倒了杯凉白开,“兰姨,今天做什么好吃的?”

  心水园的保安多了不少,佣人倒是被宋宴辞了不少,但照顾几个人的起居饮食也绰绰有余。

  兰姨笑,用勺子舀起一个大猪肘子,“我看你这几个月都累瘦了,特地做的酱香猪小排和炖猪蹄。”

  文墨闻着香味儿都肉眼可见的两眼放光,被香味勾起食欲,趁着兰姨不注意偷偷掀开锅盖去瞧。

  兰姨看着她偷偷摸摸的动作,暗笑道:“我这赶紧收一下汁,你去叫夫人下来吃饭吧。”

  “嫂子还在房里?不应该啊,她平时起的比我都早呢。”

  “这不是下雨嘛,宋先生怕她在小凉亭淋着雨感冒,就没让她去喂小金鱼,在屋里待没几分钟就上楼去了。”

  回来心水园可不比在外面,心水园里的人一个气性,对舒澄清可不要太宝贝的点。

  生怕这小夫人磕着碰着,这也不让玩,那也不让动的。

  于是,乖巧如舒澄清,奶着脸,皱着细眉,一声不吭地迷上了喂金鱼。

  喂金鱼倒也挺好,一不危险,二不乱跑。

  充其量,就是有点费金鱼。

  小兔崽子早上七八点醒来,吃过早点,一喂一上午,等睡过午觉,捧着她喜欢的冰淇淋和酸奶,又是一屁股一坐一下午。

  那一缸金鱼就算是一群金·胃大如无底洞·鱼,也离撑死不远了。

  于是林管家也无奈,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捞金鱼,得一批一批轮着换,才经得住自家善良慷慨的小夫人一把一把的喂。

  深知隐情的文墨却暗自吐槽自家哥哥,自己平时逗逗都能被他白上好几眼,金贵的要死,结果转头就毫无人性地由着小嫂子把鱼喂得撑死。

  论起双标,还是宴狗比较强啊。

  “对了,我哥人呢?”

  “刚刚宋巡来了,估计还在书房说事儿呢,先把夫人带下来吃饭就好。”

  “宋巡啊,好久没见过他了。”

  “可不是嘛。”

  “那我去叫嫂子吃饭吧。”

  文墨把水杯放进水槽,转身往外走。

  正盛着菜的兰姨突然想起什么,“小墨,下雨天转凉了,记得给夫人披上外套。”

  文墨上楼哒哒哒,“好的。”

  文墨敲了敲门,伸手推开走进去,一股木质香,悠远沉稳,还有一些甜。

  从卧室客厅过去,找了一圈,在落地窗外的贵妃椅上看见了舒澄清。

  这人穿了一条黑色复古的丝绒长裙,绒面细闪,蕾丝长袖在袖口叠加了一圈动物绒毛,一字肩的领口处叠加着蕾丝,将优越的锁骨暴露无遗。舒澄清闭着眼,怀里兔子安安静静的趴着,下面还有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像是十八世纪穿越而来的英国贵族,优雅而高贵。

  淅淅沥沥的雨滴在露台上,雨势下弥漫着妩媚的雾。

  那贵妃椅上的人,分明是一朵甜腻直至发苦的干枯玫瑰。

  文墨突然间,顿悟了一些男人的心理。

  要是有这样的女朋友,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做梦都会笑醒。

  文墨倒回房里在衣柜找了一条披肩,返回来披在她身上,“嫂子,醒醒。”

  贵妃椅上的人悠悠转醒,睫毛轻轻地颤了颤,像蝴蝶颤抖着翅膀,眼眸幽黑犹如倒映着星辉和月光的微光,眼波荡漾。

  在文墨还未来得及看清她眼底的光之时,那道光,便就此消暗下去。

  文墨看得出来,舒澄清今天不大高兴,连最喜欢的肉都没吃两口,就蔫蔫地放下了筷子,坐在一旁逗狗。

  默契地和兰姨对视了几秒无果后,文墨到冰柜拿了一小盒酸奶和冰淇淋,好说歹说把人哄回饭桌上吃饭。

  宋宴从书房下来,刚好听见文墨在像骗小孩一样地对她说:“吃肉肉?吃完在喝酸奶好不好?给姐姐吃一口好不好,就吃小小的一口。”

  说完,他那个不要脸的妹妹还装模作样地支棱起拇指和小指,给她比划有多小一口。

  他看着自家小兔崽子不言不语地插起其中一个抹茶雪糕,微微抿了一下嘴,看起来不大情愿,又格外听话乖巧。

  宋宴走过去弯下腰,低头含住,直起身,叉子上干干净净。

  小兔崽子看着叉子,愣了愣,而后飞快收回手,给自己挖了一勺放进嘴里。

  凉凉的,还有点甜。

  宋宴眯着眼睛笑,抬手,帮她擦掉嘴角的抹茶粉。

  一旁哄了许久终于见有动静,却被半路截胡的文墨哀嚎:“哥,你要脸吗?”

  宋宴就着舒澄清落座,冷笑了一笑,“我还想问你要不要脸呢,敢自称姐姐?”

  文墨:“......”

  行吧,我的锅。

  “别老是拿冰淇淋和酸奶给她吃,给了她就别抢她的,崽崽最近脾气变大了,别惹她生气。”

  文墨跟那位溺爱孩子的“家长”解释道:“她刚刚吃没两口就不吃了,我怕她饿。我没抢她的,我跟她说了,拿五仁月饼给她换的,她还点了头。”

  宋宴问她,“你点头了?”

  舒澄清知道有人在跟她说话,象征性地抬了头,又低下吃蛋糕。

  宋宴了然,一副“你看吧,我就知道你狼子野心要欺负我的人”的表情看着文墨。

  文墨啃着猪肘子,欲哭无泪。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你乱说!

  宋宴吃相优雅,一边帮身边的人布菜,一边吩咐道:“兰姨,下次把肉煮的软烂点,小兔崽子太懒了,咬不动又得闹脾气。”

  兰姨应好,“难怪夫人不吃,原来是觉得没炖入味。”

  “澄澄挑食,你受累了。”

  “宋先生哪里的话,厨房还有汤,我去盛出来。”

  兰姨推出饭厅,宋宴便放下了筷子,“文墨,明天我让宋巡送你回北绥,和你那盒五仁月饼一起回去。”

  文墨啃着猪蹄的嘴一停,撇了撇嘴,“我不回去,总共才三天假,这都快过了一天了。”

  宋宴点点头,“行,那就国庆放七天假再回。”

  突然眉心一跳,“哥,我不想回去。”

  宋宴这回是真的不吃了,一只手搭在舒澄清的椅背上,背靠着椅子,神情不似严肃,反而有些阴涩不明。

  “文墨,爷爷奶奶跟家里的人都对你很好,他们从小疼你,你不可以因为我的事情跟他们置气,知道吗?四哥已经没有良心了,不要学四哥,妈妈一个人在文家呢,她会难过的。”

  文墨低着头,不说话了。

  她四哥让她回北绥,他却不会回去。

  文墨觉得有点伤心,又有点生气。

  不只是因为家里人的不公正,更多是因为她四哥那份不争不抢的态度,就像当初他骗她去路口接人。他把自己一个人留在了文家,如今又让自己一个人回去文家。

  她的四哥觉得谁都会难过,可她只在意她的四哥会不会难过啊。

  “哥哥,你明明很委屈对不对。”

  窗外的雨声渐收,雨变小了。

  见她始终不抬头,宋宴眼睛望向窗外,莞尔一笑,“都过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

  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片刻后,他又说:“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你。”

  这些话显然不能说服文墨,她胡乱吃了几口,便一声不吭地上了楼。

  宋宴看她情绪低落,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他的委屈吗?

  他突然想起宫崎骏的一句话,我抓不住这世间的美好,所以只好装作万事顺遂的模样。

  他的委屈有一部分是自己懈怠的原因,明明知道会哭会闹的人有糖吃,却依然不声不响的选择离开,没有给别人留有余地,也没有给自己留下可能,那么委屈就是必然的。

  思绪还在飘,突然眼前一黑,他的眼睛被一只软软的手遮住,耳边细微的落雨声被感官放大,而后,听见他的小姑娘笨拙的说:“阿宴。”

  这人浑身黑暗,却总想带给他光明,永远对他偏心,永远朝他张开怀抱。

  他们家的小姑娘,永远合乎时宜,合他心意。

  良久,他把遮在眼上的手移到嘴边,轻轻的,落下一个吻。

  崽崽啊,撑伞等人没诚意的话,那我愿意淋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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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中秋和国庆隔着大半个月,文墨经过半个月的心灵洗礼,已经认命的接受了国庆回北绥的事,临走前心心念念跟舒澄清分享完最后一块五仁月饼,还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自己会给她带好吃的巧克力。

  一旁围观的宋宴耷拉着眼皮,无话可说。

  看来自家的傻妹妹是真情实感的把这小兔崽子当小孩儿了。

  今年的国庆节,举国狂欢,过的尤为隆重。因为早上贪睡导致错过阅兵直播的舒澄清,在下午又重看了一遍重播,其认真程度,怕是仅次于读书时期的高考,连酸奶和冰淇淋小蛋糕都撼动不了她。

  宋宴正好需要看一些文件,索性陪在她身边没回书房。客厅里,回响着义勇军进行曲,一人看重播,一人看文件,互不打扰,十分和谐。

  期间,宋宴习惯性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却意外感觉她的体温有些不对劲,想起小姑娘昨天夜里踢过被子,便起身找来温度计给她含在嘴里。

  温度还没量出来,他的私人电话倒是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能不能想象:奶着脸,是个啥意思?哈哈哈

  下一章,记得签收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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