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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此刻正庆幸自己是个勤快地,前些日子跟着系统学了些调息之法,瑾渊还教了她不少,要不现在就等死吧。

  即便如此,等瑾渊平稳下来也足足耗费了一个白天,连城更是累得半死。

  卿卿跳上来趴在床边,爪子因为刚才破印还血迹斑斑,可它满眼都是瑾渊,双目含泪可怜兮兮地问:“唔,主人怎么样了,你个笨女人,不会害死主人了吧。”

  连城用仅剩的力气翻个白眼:“救他费老鼻子劲,我再弄死,你以为我闲的啊。”

  她趴在桌子上蓄力,脑中思绪万千,怪不得这几日瑾渊看上去那么消停,感情是闷声干大事,真是个有本事的。毕竟这历代魔君都是杀人的,这位将自己折腾的半死,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连城偏过头,看依旧睡在床上的瑾渊和他身边守护的卿卿,她知道瑾渊这么做的目的,但是做到这等地步,真的值得吗?

  都说人世间的悲喜是不相通的,可是华婼,瑾渊,包括卿卿都是她笔下的人物,按理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们,可为什么他还是无法预估到瑾渊的行动,明明她日日待在瑾渊身边,却未曾料到他竟然在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

  瑾渊这次未伤及根本,但是也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连城日日一盏血供养着,胜过一切灵丹妙药,过了五日可算是醒了。

  他醒来时连城正在拿匕首往自己胳膊上比划,这些日子为了取血划了不少刀子,都快没下手的地方,一转眼,却见瑾渊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她,无悲无喜,像死人一样。

  连城收了匕首走过去:“醒了就好,我就不用挨刀子了,明天再休息一天,我们出发去巫咸国。”

  巫咸国可是重要主线剧情,万万不能耽搁。

  岂料瑾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还魂珠呢?给我。”

  “给你没问题,但是你还想用它做什么?”连城掏出还魂珠,在手中丢来丢去:“我说那日灵犀走之前怎么没精神的模样,是你动的手,你用还魂珠从她身上吸了魂魄?”

  瑾渊见连城不还她,也不执着,背过身去:“重要么,反正都被你毁了。”

  “这么大顶帽子就不要往我身上扣了,我担待不起。我告诉你,灵犀是华婼转世这没错,但是你那日从她身上吸取的并不是魂魄,只是傀儡术做出的假象,你被骗了。”

  “你胡说。”瑾渊突然坐起来:“我明明感受到的……”

  “幻觉而已,或者可以说凌漠掌门做的精妙,连你也骗过了。”

  连城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无情的家长,生生将孩子从幻想中剥离出来,扔进残忍的现实中。

  可瑾渊不是孩子,他应该学会面对现实,既然连城知道答案,倒不如告诉他,断了他的念想。

  连城声色平静看着目光越发疯狂的瑾渊,淡淡开口道:“瑾渊,你这样做,华婼尊上是回不来的。”

  “只要我努力,她就会回来的。”瑾渊喃喃道。

  连城轻笑一声:“你还要怎么努力,这次是我闯进来及时,下次呢?”

  她按住瑾渊的肩膀,迫使他抬头面对自己,一字一句道:“你死了她都不会复生,而且别忘你师父因何而死,她难道会愿意你这样牺牲自己来救她?”

  魔族入侵,广明门精锐皆被带走,后方空虚,危难之际,华婼尊上自爆金丹,让自己灵力达到最大,用极乐弓逼退魔族,最后力竭而亡。

  可以说华婼是死在自己手上。宁可死都要守护的人,怎么会愿意看着他再伤害自己。

  瑾渊看着连城淡漠的眼睛,眼中渐渐湿润,身体慢慢蜷缩成一团,埋在被子里。

  房间内没有关窗户,外面正刮寒风,风声呼呼,遮盖住了屋内的声音,唯余连城良久之后一声叹息。

  曾几何时,他以为还有如果,可是尝试之后却发现,如果仅仅是如果。

  命数

  哀莫大于心死,连城算是体会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瑾渊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说话,就干睁着眼,了无生气的模样。初时连城还吓了一跳,后见他还有喘息才放心。

  眼看后日就是巫咸国公主大婚了,瑾渊这副模样着实让连城头疼。

  她抱过卿卿,边帮它包扎手上的伤口边想要不将瑾渊打晕拖走算了,让他去了巫咸国再接着挺尸。

  “疼,笨女人你到底会不会包扎,放开我。”

  “别动。”连城用小臂将卿卿按住,腾出手继续帮它换药。一大一小没一个省心的。

  包扎好后连城摸摸它的小爪爪:“好了,不许变回人形,不然纱布又要被扯破,一边玩去吧。”

  可卿卿还是到瑾渊床边,乖乖蹲好。

  三人同处一室,相顾无言,一个满心师父,一个满心主人,一个满心剧情。

  按理说如果不出意外不需要连城推动剧情,但是架不住她遇上的就是这么一个喜欢出意外的,如果瑾渊再一直躺下去,连城怀疑巫咸国剧情很有可能就此错过。

  主线剧情错过了,后面还怎么接啊。

  想到此,连城心急如焚,噌地一下坐起来,掀开瑾渊的被子,说:“我们出去逛逛。”

  瑾渊别过脸,不去看她,也不答应。

  连城引诱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还魂珠会失败吗?跟我出去逛一晚上,我就告诉你,而且下次,我会帮你复生华婼尊上。”

  死而复生,逆天而行,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不妨给他一个希望,死者长已矣,没必要再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搭进去。

  果真,听到这话瑾渊眼睛一下就亮了:“你知道?”

  “当然,别忘了,当初掌门可是要我做灵犀的替身,有些事情我还是能接触到的,虽然不多,但也能帮到你,比你在这瞎猫碰死耗子强。”

  论如何引诱瑾渊,答,华婼尊上即可。

  连下了几日的雪,其实城中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唯一值得提的是有一大户人家嫁女儿,晚上准备放烟火,为了看这场烟火,连城让瑾渊拉着她坐在了城中最高的酒楼房顶。

  连城哈口热气,搓手:“唔,好冷,不过好漂亮。”

  举目望去,天地一片洁白,粉妆玉砌,琼枝玉叶,银装素裹的景象中,万家灯火作为点缀,清冷中添着暖意。

  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往往,商贩叫卖,幼儿顽皮,路边的姑娘提灯观望,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的心上人。

  连城从怀中掏出两壶酒,递给瑾渊一壶:“喝点酒就不冷了。”

  瑾渊不接,他哪有心思喝酒。

  可连城故意吊着他,就是不说,将酒壶塞给他之后自己拿起一壶喝了一口,天太冷,酒入口冰寒,进入嗓子却是热乎乎的,到了肚子里就像是火在烧,连城一下子就觉得全身都暖了起来。

  她摇着酒壶,漫不经心地和瑾渊闲聊:“瑾渊啊,有多久没来过人间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答应我的,快告诉我。”

  连城偏不:“哎,态度好一点,瑾渊魔君,现在可是你在求我,老老实实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说不定我大发善心就告诉你了。”

  见瑾渊眼中渐起愠色,连城往旁边挪了挪:“别生气啊,这里这么高,你要是把我吓得摔下去我可就尸骨无存了,到时候更不会有人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那些事。”

  瑾渊败下阵来,不耐烦地回答:“五百年。”

  “哦。”连城脚晃来晃去:“五百年,很长吗?”

  “你不过一介凡人,最长活不过百载,五百年你说长吗?”

  连城点头:“说的貌似很有道理,但是仅仅这样,不觉得过于狭隘吗?”

  烟火迟迟不来,连城等得有些着急,她站起来瞭望,寒风阵阵,将她斗篷吹得鼓了起来,连城伸手按一按,往瑾渊那边挪了挪,看着天,若有所思地说:“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我之前读书时书上说有一种大树叫椿,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可在天地之间,也不过转瞬即逝,片刻光阴。”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前几日在路边商贩见他们在卖帝姬击鼓图,突然觉得时移世易,含霜帝姬身陨已近万载光阴,尚有世人敬仰,华婼尊上过世也有五百年,还有你这么一个弟子铭记,而我等命若浮萍,一身漂泊无根,无甚建树,若是死了,那便是死了,没人会记得。”

  瑾渊拍拍她的肩:“你若是死了,还有我记得。”

  连城笑:“我死了有你记,要是你死了呢。其实死就是死了,何必让人记得,曾有个圣人曾说,每个生命都值得铭记。但是记得就好了,最好在时不时去上个坟,烧点钱,何必再打扰他们,活着已经很苦,死了还不得安息,多难受。”

  兜兜转转,连城还是说出自己今日想说的话。

  她感觉到瑾渊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收回去,冷声问她:“你还是想劝我放弃?”

  “你不该放弃吗?”连城抬手指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你看看他们,辛辛苦苦一辈子,都在为了自己而奔波,而你呢,卧薪尝胆五百年,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为此甚至将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不觉得可惜吗?”

  “师父不一样。”瑾渊很固执:“师父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若是没有她,我便早死了。”

  “所以呢,你到底是想让她回来好好感受这世间,还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觉得孤苦无依,想要找个人回来和你作伴。”

  瑾渊扭过头不作答。

  连城继续说:“华婼尊上曾经说过,做人太辛苦,爱恨嗔痴,人生百味,就像是一碗混了无数杂料的汤羹,但你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喝下去,就为了品尝那么仅有的一点甜。可是大家还想做人,甚至想长长久久的延续着悲惨的人生,所以才会去修仙,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看着万丈红尘,繁花似锦。实则世间多污浊,百年尝过酸甜苦辣便够,无须长留。你身为她唯一的传人,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学到。”

  “你怎么知道她说过什么?”

  连城耸肩,漫不经心地说:“很意外么?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不止这么一件。”

  连城翻个白眼,她自己写的台词,能不知道吗。

  不过此刻她还要端着强调继续说:“华婼尊上已经活得够久,能以那种方式死去,她应当心满意足,何必再去打扰她呢。至于你,你还有我啊,虽然我活不久,但在我有限的生命中一定会尽力陪伴你,你呢,也不要一天到晚愁眉苦脸,寻死觅活的,你可是魔君,要做大事的。”

  见瑾渊无话,连城又补充道:“我的话说完了,你听进去几分我也不在乎,但是我没有骗你,你要救华婼尊上,去槐江山可以一试,但是机会渺茫,我劝你不要。”

  夜色漆黑,她的话如同寒雪凝成冰棱,将瑾渊最后的盔甲打的破碎不堪,他从血海中走来,立于黑暗之中,带着一丝丝痴心妄想凝成的盔甲,维护那仅有的自尊,在此刻,此地,都荡然无存。

  而罪魁祸首,依旧带着淡淡地笑意站在那里,周身被温暖的笼罩,对自己的罪恶一无所知,还伸手向他这罪恶之人示好,告诉他,我会陪着你,直到生命尽头。鲜活的生命照亮他的枯骨,怎么可以那么生机盎然,永远生机蓬勃。

  瑾渊觉得自己在嫉妒,他不敢渴望的却让别人唾手可得,并且毫不吝啬分享旁人。

  她的背后是万丈高楼,将她推下去,看着这样的瑰丽消失,所有的美好被狠狠撕裂,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可是最后,瑾渊却伸手将她扯入怀中,紧紧抱住,感受她温暖的身躯,暖热冰封已久的心脉。

  连城被瑾渊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忽而天边亮起烟花,连城回过神,伸手抚上他的背,笑言:“瑾渊,看,那烟火多漂亮,我们还是等到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任何值得拥有的事都值得等待,等的时间越长,结果便越幸福。

  良久,连城听见瑾渊说:“明天,我们出发去巫咸国。”

  巫咸国而不是槐江山,是不是可以说明,瑾渊暂时放下华婼复生一事。

  连城大喜过望,兴奋地说:“好。”

  计谋得逞,连城乘瑾渊不注意将袖子里的小纸条扔了出去,然后反手抱住了瑾渊。

  她并不是一个很会讲大道理的人,但是第一次试试,结果似乎还不错。至于她精心准备的纸条,或许会被人踩成烂泥,或许会被有心人捡到,反正无所谓。

  满天烟火照亮了天空,底下是人们兴奋地声音,热闹非凡,可那份热闹与他们无关。高楼之上,他们紧紧拥抱,大千世界,唯有一人相依。

  系统:“恭喜宿主,攻略对象好感度上涨至百分之二十,巫咸国剧情即将开启,请宿主带领攻略对象速速前往巫咸国。”

  婚变

  若不是有千里符,估计他们还真的不能按时到达巫咸国。

  即便如此,等连城和瑾渊去的时候,却发现城中已经是一片张灯结彩,处处笙歌。

  魔君莅临,国主自然要出来相迎。

  巫咸国与其他人族不同,他们据说可以传达神的旨意,因此与六界互通有无,便是魔族妖族也常有来往,凭此维护自己偏居一隅安稳。

  所以对于这位长袖善舞的国主,连城倒是很好奇。

  巫咸国主年逾六十,是个身形佝偻,鬓髪皆白的老者,然而双目精光乍现,精神抖擞,见到瑾渊大笑三声,声如洪钟:“魔君来的正巧,小女喜宴得魔君祝福,是吾等三生之幸啊。”

  对如此恭维之语,如果是成蹊,必然回上几句,让双方不至于尴尬,可在瑾渊这里,他只是点头。

  连城打圆场,将此前备好的明珠递上:“这是魔君精心准备的礼物,祝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魔君有此下属,真是慧眼识珠,那就多谢了,请魔君入席,不久便要行礼了。”

  今日,行礼?

  瑾渊低声问连城:“今日是初几?”

  “初七啊。”

  “请帖上写的日子不是初八吗?”

  连城拿出请帖:“对哦,难道这巫咸国风俗,结婚还彩排?”

  自然不会有这样的习俗。

  连城和瑾渊往里面走,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回头望去才见是凌瑜和灵犀,凌瑜向瑾渊拱手行礼算打招呼,松了口气对连城说:“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赶得正巧,今日大婚,今日你们才到。”

  “今日?”

  “今日已经是初八,你们再迟来一日恐怕就要错过了。”

  瑾渊看连城,连城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灵犀窜到她身边绕着她转了一圈,向小兽一样嗅来嗅去,最后牵起她的手腕问:“连城师姐,你又受伤了?”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灵魂。

  倒不是受伤,只不过前几日为了帮瑾渊养伤她自己放血留下的伤痕还没痊愈,露出一截白纱布正好让灵犀眼尖看见了。

  凌瑜也蹙眉问:“你们做什么去了?”

  灵犀更直白:“早就说让师姐跟我们在一起,别人都保护不了你,太可怜了。”

  连城背后就是瑾渊,虽然没有看见,但是能够感受到逐渐笼罩的寒气,不用说,那位大佬一定又在瞪她。

  她赶忙说:“没事,自己不小心弄得,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是吗?”灵犀貌似不信,在她手腕上摸来摸去:“看上去好像很严重啊,包的这么厚。”

  “小丫头,我真没事。”连城抽回手,揉灵犀脸上的婴儿肥:“多谢你关心师姐,呐,奖励你一只大猫。”

  说着连城就把一直抱着的卿卿塞到灵犀怀中。卿卿这个懒家伙睡了一路到现在都没醒,更不知道连城已经将它给卖了,还在灵犀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呼呼大睡。

  可灵犀关注点却在它包着纱布的爪子上:“唔,为什么卿卿也受伤了,好可怜好可怜……”

  灵犀本质还是个孩子,心思单纯,很快就被卿卿的爪子吸引目光,无暇顾及连城。

  凌瑜还想说什么,连城打断他:“凌瑜师兄,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我长大了,你应该关心某些不会照顾自己,随时有可能被人拐走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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