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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点小心思几乎都写在明面上，连城倒不如乘势给他个面子，将他抬到足够高又不能更高的位置。已经如此厚爱，若在居心不良，那可真是野心勃勃，该当死罪。

　　显然千落长老知道连城的用意，可也只能青着脸接下。

　　回到殿中，瑾渊依旧昏迷不醒，卿卿焦急地在殿中踱步，见她回来赶忙说：“主人又吐血，这如何是好？”

　　血腥气和药味交织，熏得人头晕。连城擦拭干净瑾渊嘴角的血迹，又施法帮他压制，不过疗效甚微，肩膀上不断蔓延黑色脉络几乎要到心脉，证明毒液快要侵犯心脏。

　　“卿卿。”连城帮瑾渊穿好衣服，有条不紊地安排道：“现在我要带瑾渊离开魔界去求药，这段时日魔界这些事都要交给你来处置，你很重要，你要帮助你主人看好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还有，永远不要向任何人提及瑾渊伤势未愈之事，只说我们去找华婼。”

　　她一桩桩一件件将所有事情展开，如巨石压在卿卿瘦弱身躯上，这个孱弱胆怯的少年第一反应竟然是退缩：“我……我不行的，我不会，主人做的那么好，我一点都帮不上忙，我会弄砸的。”

　　从出生起卿卿就受人欺负，被华婼收养又让瑾渊养大，两人都未曾对他过多苛责，在他们眼中卿卿不过一只灵兽，仅仅希望他可以平安长大，再无他求。卿卿也正是如此，加上天资不高，法力微弱，忽然要面对这么多事，首先想到的是逃避。

　　可除去卿卿，连城再无办法，她只能劝道：“卿卿，你其实很好，无论华婼还是瑾渊都是人中龙凤，俗话说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么个废材都能壮起胆子去和那些老妖精斗，你肯定也可以。到时候你主人一定会奖励你的。”

　　“那如果，如果华婼尊上找来怎么办？我不想和她打，我也打不过她。”

　　别说卿卿，恐怕如今六界之内华婼也难逢敌手，毕竟谁能打过一个不怕死的人。

　　但连城稍加思索便说：“不会，她不会来，既然说定在亶爰山结界等我们那她就一定会等着。”

　　“你怎么知道？华婼尊上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

　　“直觉。”

　　就像华婼知道连城很多心事，连城对华婼也有一种直觉，好像两人之间有什么牵绊。

　　卿卿又问：“离开魔界你们要去那里？”

　　看着瑾渊苍白憔悴的脸，连城说：“广明门。”

　　无论想要解释莫须有的牵绊，还是解开华婼下的毒，亦或者见见旧人，广明门都必须去一趟。况且，既然一切已经走偏，那么两位男女主，或许可以扭转乾坤。

　　以何

　　扬州广明门，仙界第一门派，门下弟子八千，门内藏天书三千卷，更供奉神器极乐弓，使之千百年来屹立不倒。

　　而就这么一个在原书中至关重要的地方，连城却是第一次到。

　　之前凌瑜传信，可见华婼袭击对广明门影响不小，自然看守更加严密，所以连城驱着马车刚到山门前便被守门弟子拦下。

　　巍峨山门前挂着白绸，守门弟子一脸稚嫩，身着素衣，见连城却厉声呵斥：“什么人？”

　　连城还未答话，弟子手中灵剑便发出光芒，是妖魔气息侵入导致灵剑警示，弟子大惊，拔剑指向连城：“妖魔猖狂，竟上门挑衅。”

　　说话间不少弟子冲出来围住连城，显然将其视作妖邪。

　　连城解释道：“我乃连城，特来求见凌瑜师兄，他曾答应，若有一日我有难，便可上广明门求救。”

　　已经过去三百年，与连城同代弟子已经开始收徒，这些守山门的便是新招来的弟子，但对连城似乎有所耳闻，问道；“你早已叛出广明门，如今找上门莫非成心挑衅？”

　　“当然不是，我是来帮忙的，是忠是奸，你们自可以通报进去，一问便知。”

　　幸好如今弟子不像狗血电视剧中那样，毛都不懂还牛气哄哄，听连城说完便有人进去通报，只是其余人依旧未放松警惕。

　　不一会，一袭黄杉飘出，直直飘进连城怀中，哭道：“呜呜呜，师姐你可算回来了，师兄，师兄快不行了。”

　　多年未见，灵犀还是那般少女模样，凌瑜将她保护的太好，天真烂漫。而凌瑜却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连城见他这般焦急地问：“谁伤他至此？”

　　“华婼尊上。”灵犀一五一十道来：“华婼尊上与你复活一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师尊曾说华婼尊上一定会回来的，她若回来我们自然高兴，可却不知她竟会伤及师尊性命。”

　　灵犀口中的师尊，就是掌门凌漠。整个广明门，不对，应该说仙界上下，也只有瑾渊一人称师父，据说是为显得亲昵，可就他看来亲昵无比的师父，将他弄得半生不死。

　　“凌漠掌门修为高深，怎会轻易被华婼要去性命，他们打斗时你们没发觉吗？”

　　“都不知道。”灵犀摇头：“甚至华婼尊上什么时候进来我们都不知道，当时师尊还在闭关，是极乐弓警示我们才发觉有人入侵，去的时候正好见华婼尊上拿极乐弓出来，师父已经气绝身亡。尊上一见凌瑜师兄便暴怒，师兄也不能任由她夺走神器，二人便交起手来。”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凌瑜乃白泽转世，可华婼对白泽早已由爱生恨，更别提凌瑜还挡路，没干脆杀了他已算手下留情。

　　原本连城是来求凌瑜帮忙医治瑾渊，如今反而多了个病患。连城只能用法力暂时治疗凌瑜，随后说：“瑾渊被华婼下毒，生死未卜，我要去明月居，那里说不定会有解药，至于凌瑜。”连城有些不忍：“心脉受损，我先用血养着，能养到何种地步，全看昭化。”

　　听她说完，灵犀眼眶泛红，但还是强忍住给连城找来明月居的钥匙，吸吸鼻子将眼泪忍回去：“没关系，我相信师兄会好起来。”

　　她这般肯定，便是相信凌瑜舍不得死。如今掌门仙逝，广明门上下百废待兴，何况还有灵犀，凌瑜生来便是为灵犀，自然舍不得留她孤苦伶仃受人欺辱。

　　就如瑾渊，他将连城从安稳的源化城拽进纷乱六界，便不愿看她一人面对那魑魅魍魉，他要护着她，这是瑾渊许下承诺，若是无法允诺，入十八层地狱也不能心安。

　　明月居百年未曾变化，华婼杀害凌漠，门下弟子群情激愤，要拿明月居泄愤，被灵犀拦下。如今广明门内内外外只靠灵犀一人打点，着实让这小姑娘身心俱疲。

　　尽管灵犀尽力阻拦，明月居外也受损不轻，原本院中种植一株硕大的木棉树，如今也被砍倒，叶子枯黄飘零，落了一地。但依旧可见内里装饰古朴典雅，虽算不得华丽，却也别致。

　　两栋木楼完好无损，前面一栋属于华婼，后面是瑾渊拜华婼为师后另起的。小木楼后乃是一池温泉，四周有茂密竹林挡住，当年华婼还曾设下结界防止外人闯入，这里也是她独占，灵气充足。

　　如今竹林更加茂密，结界已经消失，倒是温泉云雾蒸腾，连城干脆将瑾渊放进去，怕他滑进去还特意用腰带将他手腕和竹子系在一起。

　　刚将瑾渊放进去，就见平静水面渐生波澜，一把剑竟然破水而出，飘到瑾渊面前，似乎认识他，绕他转两圈，见瑾渊不回应就用剑锋挑起水想泼醒他。

　　见它泼的起劲，连城疑惑地看着光滑无比的剑身问：“你是，以何？”

　　灵剑的剑鞘弯下去又抬起来，像人在点头。

　　这年头，一把剑都成精了。连城想起之前华婼去魔界时的确手中拿着一把剑，只是再未出鞘，即便在和瑾渊打斗时也只是徒手。所以连城也未曾细看她拿的到底是不是以何。

　　只是问道已毁，瑾渊这逮谁和谁拼命的性子，也不可能有其它灵剑能与他亲近。毕竟愿意亲近他的人都没有。

　　不过华婼已经离开，何必将剑留在此处？难道她觉得自己已强大到可以不用佩剑，蔑视一切。

　　那边灵剑泼了好几次水瑾渊都不醒，反而将他的脸弄得湿漉漉的，剑身光芒黯淡许多，转了个身，悠悠荡荡又想飘远，想受委屈的小孩一样。

　　“哎，等等。”连城赶忙叫住它：“它如今重伤昏迷，不能陪你玩，你能不能帮我找找你主人放解药的地方，等他醒后一定会好好陪你玩几天。”

　　以何剑噌的一下直起身子，快速飘到连城面前，在她面前一会高一会低地漂浮不定，似乎询问她说的话可否当真。

　　“我所言句句属实，但如果你再迟疑下去，那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估计以何剑真的快成精了，听她说完一点都不迟疑就往前飞，连城赶忙追上。以何剑直接从二楼窗户飞进华婼的小木楼，连城也只能打开门进去。

　　八百多年，小木楼却被人时常打扫，一切照旧，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快顶到楼的架子，各自摆放在一侧，紧靠墙面。东边架子最上面摆放着奇珍异宝无数，而下面却是一些动物骸骨，想来是被华婼绞杀的妖魔。这个架子记录着她的功勋。而西边却是药架，旁边还有几本医书。

　　连城上了二楼，是华婼休息地方，在此可以一览无余，她也发现木楼内放置物品着实多，且杂，绣架棋盘，马具弓箭，茶具器皿，还有一个偌大的厨房。华婼所猎甚广，无可再修的境界，漫长寂寞的岁月，她也只能做这些打发时间。

　　而灵剑，此刻却在华婼床前。她的床一面紧靠墙壁，上面贴着天花板，帷幔将墙面遮挡严严实实，而以何剑锋所指，就是那帷幔，或者说，帷幔后面的东西。

　　连城上前扯下帷幔，却突然感觉之间一阵灼痛，好像被什么烫伤。但这样却反而更加证明帷幔后面藏有东西。她忍着痛扯下帷幔，未来得及顾忌被烫伤的手，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傻眼。

　　原先连城不过以为华婼顶多在自己房间藏点宝贝，却没想到她在自己墙上挖了个洞，当然不是一般的洞，像黑洞一样，深不见底，吸进去能将人完全吞噬。

　　以何剑见到黑洞却更加兴奋，催促连城往前。连城咽了口口水：“你确定，里面没有危险吧？”

　　以何剑点头，然后落在连城面前，连城伸手接过，先往黑洞伸进去手，想试探一下，却一下被吸进去，像踏入深渊一样，一直在下坠。

　　难道她猜错了，以何剑是华婼专门留下坑人的？但她不是还要让连城破除亶爰山结界吗？不至于现在将她弄死。

　　摔在一个软软的地方，连城才坐起来，确认自己没死，那黑洞悬在头顶，给里面投入光亮。借着微光，连城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好像是一个虚无空间，但连城触手所及，皆是瑰丽珍宝，还有灵丹妙药无数。

　　以何剑顶着一本书到连城面前，连城打开看，有一页被折起来，上面写的：蛇菰草，可从外侵入心肺，中毒者昏迷不醒，眉宇间有黑气，若半年不解，心肺爆裂而亡。但若用玉衡丹解毒，则中毒者可修为大增。

　　更巧的是，转下来便是玉衡丹炼制方法和外貌描述，如果连城够幸运，或许可以在之前华婼炼制的丹药中找到玉衡丹给瑾渊解毒。

　　她捧着医书如获至宝，想摸摸以何剑的头以示奖励，可惜是把剑不好下手。

　　而以何此刻却无心与她邀功，它径直往前飘，连城紧随其后，穿过一片黑暗后，是一道微弱的光芒，随着他们走近光芒渐盛。而光芒中心处，是一端高耸入云的阶梯。

　　对峙

　　胜利的背后是难以想象的代价，当年神魔大战神族胜利，成为六界之主，享有灵力充沛的九重天，可以万世称霸。但随即神界大门关闭，他们被永生困在九重天上，这就是天道。

　　可若事事顺应天道，那就不会有如今的仙界与妖界。所以即便神界大门关闭，总有些人寻觅开辟新的道路。眼前的天梯，就是华婼寻觅的道路。

　　这些都是以何剑告知连城的，以何剑落在连城手中，连城便能感觉到它的思绪。

　　当年华婼带着以何寻到天梯，将这片地方完全用灵力封闭起来，然后在天梯和自己房间两个空间之间生生破开一条路，从此，天梯及四周便成华婼独有空间。

　　不过她费这么大功夫，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筑造一个藏宝阁？而且连城已经发现天梯虽然高耸入云，但表面光滑无比，像冻层冰一样，踏上便会摔下来，根本上不去，上面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换言之，天梯能不能到神界，还是未知数。

　　事到如今连城只觉得越发搞不懂华婼，她杀人灭族，抢夺神器，破开结界，还将天梯藏起来，难道只是想脱离红尘飞升？

　　那边以何剑突然蹦跶起来，连城抓住它，才知是灵犀到来，却见不到她，在外面着急。连城不敢耽搁，幸好以何剑有灵，能载着她出去，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出去后连城还是将黑洞用帷幔藏起来，拿着那本医术出去，正好撞见从外面出来的灵犀，一时三刻不急，她眼睛又急红了，像兔子一样：“师姐怎么办，他们找上门来了，现在门派内没有主事的。”

　　“别急，谁找上门来了？要做什么？乘火打劫吗？”

　　毕竟仙界门派，正人君子，做不出乘火打劫一事。但凌漠掌门仙逝，各门派派弟子前来悼念，前几日刚刚散去。可有几位弟子迟迟不曾回到门派，其中包括穿云楼少主，殷雪衣。

　　多年不见，殷雪衣如今也成仙界中流砥柱，穿云楼掌门膝下只有独子，殷雪衣丢失后掌门焦急不已，派弟子四处寻找，恰在此时听闻魔君前往广明门，再加上华婼又是广明门中人。顿时流言四起，说广明门勾结妖邪，意图称霸六界。

　　因此，几大门派派人上广明门，如今聚集在临华殿。他们倒也非恶意，只是如今情况危急，人心惶惶，要来讨个说法。

　　掌门仙逝，少主重伤，门内几位长老年事已高，早已不问世事，潜心修炼。于情于理，灵犀这掌门嫡传弟子都应当主持大局。

　　自从凌瑜重伤后，灵犀就像失去主心骨，日日只盼着凌瑜能赶紧好起来主持大局。灵犀她确实不能给他们说法。

　　她现在眼睛红红的问连城：“怎么办啊师姐，他们万一问责，我该怎么保护你和瑾渊魔君？如果我做的不好，师兄一定会很失望的。”

　　连城扒开她拽着自己的手：“灵犀，首先你要记住，我不是你师姐，我与瑾渊来此是因为凌漠掌门与凌瑜少主有言在先，他们言出必行，即便一死一伤也不能食言，是我挟恩图报，不是你勾结奸邪。”

　　“你们不是奸邪。”灵犀强调道。

　　连城打断她：“第二，凌瑜还活着呢，你也是嫡传弟子，广明门在凌瑜掌门生前是第一门派，千百年创下基业，不能毁在你们手中。”

　　虽说灵犀与华婼同为含霜帝姬转世，但二人相差甚远。如果华婼遇上今日情况，必然不会来向连城求救，她完全可以自己处理好。而灵犀不行，她知道自己身份，但珠玉在前，无论如何她都心存压力，可凌瑜又将她保护太好，很少面对风浪，遇到事第一反应就是慌张。

　　但她不是幼鸟，不能一辈子生活在别人羽翼下，况且连城绝对护不住她，因此只能将她推到前殿去面对那些来势汹汹的人。

　　临华殿内灯火通明，白绸还未扯去，弟子皆素衣白裳，整个门派上下涌动着一股悲凉。自从凌漠掌门去世后，今日算是广明门最热闹一次，几位人高马大，气势非凡的人坐在下方，怒气冲冲，恨不得将临华殿拆了。

　　相较之下，站在掌门之位旁边的灵犀就有些娇弱，茫然且不知所措。屏风后面是藏起来的连城，她如今身份敏感，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灵犀向下方首位之人行礼：“见过殷掌门。”

　　殷雪衣男生女相娇气些，而穿云楼掌门殷定安身为他父亲却身材魁梧，五官方正，单凭面相很难将他们二人视作亲生父子。不过听闻殷掌门妻子生的貌美动人，但体弱多病，生下殷雪衣不久后就撒手人寰，殷掌门也未再娶，所以对殷雪衣万分宠爱。也难怪许久未出关的他会找上门来。

　　除去殷定安，还有其他门派弟子。而且失踪弟子中还有掩月派的人，所以殷定安对面坐着是掩月派大师姐，素曦。

　　面对殷掌门，灵犀毕恭毕敬，对素曦，灵犀就冷淡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