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连城看叙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去池边打捞起已无人形的慕阳,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水牢

  幸好华婼出手及时,慕阳公主并未死,但全身烧伤,几乎不成人形,被彦钦小心翼翼抱回去。

  刚一转眼,华婼闪身到他们面前:“快去将你那小朋友救出来,错过机会可就不好了。”

  “去哪里救?”连城茫然。

  华婼一声长叹,看向她的目光如同看自家不争气的孩子:“自然是关押最严密的地方,陵鱼族王宫的话就应该是在水牢,现在兵荒马乱,不去趁机将人救出来,还想回头强抢不成。”

  “你究竟想做什么?”连城相当不解。

  明明已经认定华婼是恶人,她却突然冒出又是救人又是提醒他们去救殷雪衣。

  可华婼只是将望月琴塞给她:“不为什么,我之前说过,我要让你帮我打开亶爰山结界,但如今时机不到,你又不安分守己,四处闯祸,我若不帮衬些,你死了怎么办?”

  望月琴触手冰凉,华婼又拍拍瑾渊的肩,叮咛道:“做事小心些,你若死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手中,可丢我的脸。”

  语气似长辈对晚辈般亲昵,仿若全然不记得此前重伤瑾渊的事。瑾渊嘴唇翕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华婼也并未等他说什么,一转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们先去找殷雪衣。”见瑾渊一直望着华婼离开的方向,连城偷偷拉他的手,将他拉走。

  “我不信。”

  “什么?”

  刚走两步就听见瑾渊这么一句,连城险些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瑾渊又重复道:“我不信师父会伤人,她定然会有苦衷。”

  他语气坚定,目光满是信任而决心与世界为敌的倔强。

  但他的敌人不会包括连城。连城抿唇,径直往前走,也说:“我也不信,但,我无能为力。瑾渊,路是自己走的,旁人只能看,无权指手画脚。”

  如果这是华婼决心要走的路,那即便是逆行她也丝毫不惧。而瑾渊也好,连城也好,只能看着他们,等待结局到来的那一刻。

  起码这次华婼没有骗他们,殷雪衣的确在水牢,而水牢前的侍卫被人打晕在地,谁干的好事可想而知。

  水牢作为陵鱼族关押重犯之地,机关少不了,只是如今都被破坏,所以连城和瑾渊轻而易举到达最深处,看见半身浸在水中的殷雪衣。

  他估计吃了不少苦头,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被瑾渊捞上来的时候双腿泡的几乎浮肿,看来自从失踪后他一直都被关在这里,甚至一直泡在水中。

  看上去倒无甚重伤,但无论连城如何叫他都叫不醒,瑾渊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微微一惊说:“元神被人取走了,或许就按在那个木傀儡身上,所以木傀儡才会用回霜剑,并且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连城骇然:“可刚才我们都看见,那个木傀儡已经焚烧大半,魂魄还能留着吗?”

  瑾渊沉吟道:“我不知道,只能再去看看,如果有魂魄,我就能帮他放回身体内,到时候自然安然无恙,只是……”

  他虽没说,但连城也清楚。拿走殷雪衣魂魄又造出个一模一样木傀儡的人必然是慕阳公主无疑。先不说有什么目的,她既然大费周折如此做,就不会善罢甘休。况且还是在陵鱼族的地盘,那个彦钦族长不仅和瑾渊有嫌隙还护短。即便慕阳公主重伤,拿出殷雪衣的魂魄也不容易。

  若站在瑾渊的角度,单单为个殷雪衣和陵鱼族起冲突犯不上。而连城,她低头便能看见殷雪衣雌雄莫辩的脸,随之脑海中是和素曦约定的灵犀,还有年迈失子的殷掌门。

  无论亲近与否,她都已经答应。若此刻抛下一切,她自可以安然无恙,但……

  “我放不下。”连城喃喃道,她抬头看着瑾渊,认真地说:“即便殷雪衣看不起我,但相识一场,我不能看着他枉死,更不能看着灵犀被千夫所指。”

  既然连城都如此说,瑾渊也点头:“我帮你。”

  无论什么时候,连城身边都还有瑾渊。相比独行的华婼,连城万分感激面对任何困难都能对她不离不弃的瑾渊。他们如同女萝一般紧紧相依,彼此支撑,排除万难。

  “既如此。”连城握住瑾渊的手:“我们便走吧。”

  原先被叙白救上来的慕阳公主安置在主殿,请来医师救治,她身上必然有可以摄魂的法器,如今人心惶惶,可以趁机取来。

  但两人刚起身,瑾渊突然示意连城噤声:“嘘,有人过来了。”

  “什么人?”

  “不知道。”瑾渊将连城拉到身后:“小心。”

  脚步声渐进,偶有踢到兵刃的声音。宝蓝色长袍慢慢出现在黑暗中,连城看着来人,不解问:“言宁王子?”

  来人果真是言宁王子,他笑问:“魔君和少君怎会在此?可是迷路了?咦,手下人看管不周,竟将这重犯放出来,回头定要好好处置,二位不如先离开,等我处置好此间的事再给两位请罪。”

  说起来言宁和慕阳当真是亲生兄妹,这客套的本事如出一辙,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即便外面闹得腥风血雨,他亦然能够淡定从容依旧保持那份风度。

  只不过看上去笑的有些假,想带上假面具一样,让人摸不透他笑容背后的深意。

  而且,瑾渊此人,最讨厌的就是如他这般假惺惺的人,沉声道:“不必,你们所谓的重犯是我朋友,我如今要带他离开,想问问他究竟犯了何错才受此重刑,以至于昏迷不醒。”

  “这个嘛,真的是说来话长。”言宁目光越过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殷雪衣:“我妹妹看上他,想让他做我陵鱼族的驸马,岂料他竟然不识抬举,还险些伤了幼妹,魔君说,是不是罪该万死?”

  荒唐至极。连城忍不住出言反驳:“男女姻缘乃是天定,怎还能强迫,你们强迫不成,竟还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真是小人,卑鄙无耻。”

  面对连城的怒骂言宁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连城少君教训的是,只是您忘记一点,如果在陵鱼族的地盘上,陵鱼族公主想做些什么事还要瞻前顾后,那未免太没面子。就像在如今魔界,魔君的地盘上,谁若敢违背魔君,魔君可也能忍得下这口气?”

  “这怎能相提并论?”

  “是。”言宁主动退让:“我等蝼蚁,自然无法与魔君相提并论,不过虽说此人是您二位的朋友,但牵连的也是我陵鱼族家事,您要带走他,就没那么容易。”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低着头,语气姿态放得很低,但说出的话却表明他真正寸步不让的决心。最后一句语音刚落,言宁抬头看了瑾渊和连城一眼,眼神如毒蛇寒刺,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不是言宁。”瑾渊忽而说:“你是成蹊。”

  “魔君说什么呢,我是言宁。”

  “你不是。”瑾渊怒道:“你自以为伪装的很好,但别忘了,我记恨你足有五百年,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我都熟悉不已,成蹊,三百年过去了,你的眼睛依旧遮不住你的狼子野心。”

  一番话听的连城都懵了。怎么还会有成蹊?明明之前成蹊已经死在极乐弓下,从古至今,还从未有人能在极乐弓下逃出生天。莫非,成蹊修为已经强大到能对抗神器。可他若真有那么强,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瑾渊身上的蚩尤血脉。

  “呵。”

  “言宁”发出一声冷哼,再看向他们时脸色越发白皙,如玉面书生一般,嘴角噙着笑,但他的笑容却莫名熟悉,一种令连城胆寒的熟悉。

  原本成蹊就是个笑面虎,嘴上说的恭敬,背地不干人事。估计是装的太久,都忘记不笑是什么样子。

  “装不下去了吗?”瑾渊迫不及待要撕开他最后的伪装:“费尽心机东躲西藏这么久,特意出现在我面前我认不出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得意,成蹊,装的谦卑不是真正的谦卑,你骨子里的自大出卖了你。”

  不得不说,瑾渊当真太了解成蹊。他第一次听见瑾渊到达陵鱼族时的确有过害怕,但发现瑾渊并未认出他后便更嚣张,所以才会独自出现在这里,是阻拦他们二人闯水牢,也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知不知道,你们今日都注定葬身此处,交出望月琴,我或许可饶你一命。”

  “做梦。”连城将望月琴小心藏好。

  “敬酒不吃吃罚酒。”

  成蹊也不磨蹭,直接上手抢,瑾渊扑出去拦住他。三百年未曾交锋,一出手,整座水牢都在震动。激起无数水花,一些溅到连城怀中的望月琴上,叮当作响。

  忽然水中不知何时飞出一根箭弩,擦着连城手臂而过。连城转身躲避,却又被一箭射中右臂。她吃痛松手,望月琴眼看落入水中,却见殷雪衣抬起手接住望月琴。连城不可思议地低头,殷雪衣不知何时睁开眼睛。

  他双目无神,只是盯着望月琴,随即望月琴响起几声琴音,在空荡的水牢中回想,在琴声中,连城只觉一阵晕眩,脚下一滑,直直掉入水中。

  纠结

  入眼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沙滩上有一红裙女子,跌跌撞撞往前走,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径直撞入迎面过来的白衣少年怀中。

  红衣女子笑眯眯地说:“我抓住你了,我抓住的就是我的人。”

  白衣少年由她拽着袖子耍赖:“叙白的一切都属于公主,自当护公主安稳无恙。”

  毕恭毕敬的回答却惹红衣女子不满,甩开他的手又跌跌撞撞往前走:“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我也不需要保护我的人,我不要你了,我要去找一个能当我驸马的人。”

  白衣少年跟在他身后:“公主要找什么样的人?”

  “要找像叙白一样,但会说会笑,会爱我的人。”说完又有些苦恼:“可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会的。公主想要就会有的。”

  “包括叙白吗?”

  叙白又重复:“叙白的一切都属于公主。”

  远去是海天相连,遥遥相望的两者却看起来连为一体。近处两人看着亲密无间,然而一个有情,一个无心。

  忽然间,天旋地转。所有的景象顷刻间崩塌,脚下生起火焰。似乎有双手将连城高高拽起,然后抛入看不见底的大海中。巨大的落差让连城一下惊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连城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被泡在冰水中,寒冷刺骨,忍不住轻声喊痛,身后立即有人道:“不要动。”

  她急忙睁开眼,发现自己仅穿中衣泡在水中,身后似乎有一双手抵在后背,冰冷的感觉一时也不知是由内而外还是由外而内。

  她无力地眨眨眼,低声道:“瑾渊……我……”

  虽然是在背后,但连城肯定是瑾渊。

  瑾渊未说话,全心平定她体内乱窜的真气,理顺筋脉后才收功,从后抱住连城给她取暖,良久才道:“你刚才一度没气,快吓死我了。”

  刚苏醒过来的连城还有些茫然,打量周边发现是全然陌生的场景,问:“这是哪儿?成蹊呢,你受伤了吗?还有殷雪衣……”

  刚说出殷雪衣的名字,连城脑中就如针扎一般刺痛,昏迷时的景象再次浮现在眼前,似梦似真,红衣女子是慕阳公主,那个和殷雪衣一模一样的叙白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后来又怎么回事突然变暗,还有那声尖叫。

  越想越头疼,还有即将接近真相的恐怖。

  感觉到她的不适,瑾渊抱得更紧:“成蹊逃掉了,我将你捞起来才发现你晕过去,所以借陵鱼族秘境给你养伤,至于殷雪衣,已经偷偷运出去,但没找到他的灵魂,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刚才你一直在说梦话,梦到什么?”

  听他一问,连城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好像在做噩梦,梦见我的爱人被焚烧惨死,变成一地废墟,但我无能为力,只能哭,这个梦好真。”连城捂住心口:“真到我现在还在心疼。”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你换一个爱人,那么,我会让他死的很惨。”

  刚才还在心疼的连城闻言轻笑,转过身也不顾自己湿漉漉的直接抱住瑾渊的脖子将他拉下来:“这么凶啊,小心我不要你了。”

  感觉到她真气已经恢复,不需要继续浸泡寒泉。瑾渊搂住连城的腰一把将她抱到岸上,用披风严严实实裹住,边拿巾帕呼噜她脑袋边说:“谅你也没那个胆子。”

  之前的连城或许不敢,而现在的连城,只会因为不舍。

  一个人有了牵挂,就会羁绊,行事就会畏手畏脚。连城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八次读档的原因是不是因为爱上瑾渊导致不舍离开才会任务失败,毕竟,只要了解瑾渊的人,又怎么会不爱他呢?

  因为连城喜欢瑾渊,所以心甘情愿留在异世。那么慕阳公主喜欢的那个人又是谁?才让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惜与正道为敌也要摄取殷雪衣的魂魄。那个人,到底是殷雪衣,还是叙白?

  头发被瑾渊擦干,连城拒绝瑾渊要帮他换衣服的提议。不能太过得寸进尺,毕竟他们还未成婚,还是有些分寸的好。

  连城自己换好衣服,问瑾渊:“成蹊是怎么回事?虽说我用极乐弓是没有灵犀顺手,但当初我确实射中他,这个你我都看见了,成蹊也魂飞魄散,怎么如今还在陵鱼族捣乱,还混上王子的位置?”

  故事线早已走偏,连城根据现在情况已知瑾渊不会再黑化,但后面原本该随之砍掉的故事线却因为突然复活的华婼而接上。她代替瑾渊的位置,估计接下来要做全书第一反派,继续推动剧情。

  那么成蹊呢?当初成蹊对瑾渊父亲,魔君易安忠心耿耿,华婼杀死易安时也重伤成蹊。成蹊记恨在心才有后面广明门围剿,华婼身死也可以说有成蹊的原因。

  前因加起来,导致的后果就是对妖魔嫉恶如仇的华婼决计不会和成蹊同流合污,她也不需要,那么成蹊又扮演什么角色。

  对此,瑾渊也无解:“确实,当初他魂飞魄散,而我现在和他交手却发现他功力不减当年,或许他根本就没死。一直藏匿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伺机而动。我已传信卿卿,让他清查各地,一定要找到成蹊的窝点。”

  像毒蛇一样的成蹊,无论何时都是大患,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而现在,眼前的情况同样棘手。

  连城问:“我们还在陵鱼族,那么慕阳公主如何?”

  “很奇怪。”瑾渊沉吟半晌:“她毫发无损,甚至连根头发都没有被烧坏,医师说她只是因为吸入太多烟灰才会晕过去,还有我之前进去找过你说的摄魂灵器,没有找到。”

  那天的大火他们都看清楚,按理说慕阳公主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怎么会仅仅因为吸入烟尘过多而昏迷。况且,除了她,也没有人会盗取殷雪衣的魂魄。

  既然在慕阳公主身上无从下手,倒不如换个思路。

  “我们去找叙白。”连城提议道:“那天他将慕阳公主和殷雪衣的木傀儡救上来,还日日跟在慕阳公主身边,一定是慕阳公主近侍,说不定能套出两句话。”

  瑾渊却不赞同:“既然是近侍,定然忠心耿耿,怎么会随便就被套话。如卿卿,他定然不会随意和外人说起我的事。”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想到之前卿卿那副嘴贱怼人的模样,连城翻白眼:“卿卿那张嘴,谁敢和他说话,我当初能在你身边和他待那么久,全靠我对道德的敬仰和对自己实力有明确的认知。”

  三分玩笑,七分可是真。要真打起来,连城保证自己打不过卿卿。

  但叙白确实不一样,起码卿卿对瑾渊只不过是忠心。而叙白,根据连城在梦中所见,说不定有几分私心。

  而现在的问题时,叙白究竟在何处?

  最终连城和瑾渊在离慕阳公主寝殿不足三里的地方找到叙白,他目不转睛盯着宫殿,盯着每一个进出寝殿的人。全身紧绷,看上去像是随时都可以和人扑上去打一架。

  “叙白先生。”连城直接上去叫他名字,然后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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