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等等!”阮临霜忽然开口打断了戴悬的准备时间, 戴悬显然也畏惧自家打造的这样东西,全神贯注中被吓了一跳,差点手一滑, 让匣子头朝下栽进草丛中。

  不仅是戴悬紧张, 周围所有人都很紧张,顾恨生和殷岁的武功远在戴悬之上, 废了这么多话到现在还没动手,就是怕戴悬身上带着的火器有什么特殊启动方式, 万一戴家人的血往上面一洒, 这东西自动开启就关不上了, 要能一招杀了戴悬还好, 若是没死, 岂非得不偿失。

  所有的目光齐齐幽怨地看向阮临霜, 想知道这小姑娘有什么话不能早点或者等一等再说。

  “我只有一个问题, ”阮临霜并不在乎这些过于紧张的目光,她道, “当日我被人绑架, 你是否参与?”

  “你被人绑架过?”孙启府一直游离在整件事情之外,此时方才出声,但一时也不清楚自己是该站在要造反的太子妃这边,还是站在即将杀人灭口的戴悬那边。

  阮临霜被绑架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柴筝, 就是张凡,连后来出现的王碗都以为自家军师是放心不下小将军,自己跟出来的……至于怎么跟出来,王碗没有细想,也没时间去细想。

  孙启府倒是知道阮临霜消失了一段时间, 但太子妃是自由身,他也不好用绳索拴着,再说阮临霜隔三差五失踪几个时辰,并不奇怪。

  后来王碗带着拆解完的炮筒回到凉州城内,柴远道组织反攻,这一仗打了个惊天动地,孙启府跟在后面焦头烂额,把阮临霜给忘了,等一切结束时,她又完好无缺地出现在军帐中,孙启府就算留了十一二个心眼在阮临霜身上,也没察觉中间发生过什么。

  但……仔细想来,那天自己去找太子妃,确实是戴悬中途打了个岔,随后太子妃就不见了。

  可是戴悬绑架太子妃做什么,就算圣上要求戴悬与北厥萧氏部相勾结,也勾结不到太子妃的身上,说到底,阮临霜就是个装饰品,身份再高贵,也没什么实际性用途,北厥与大靖两方都不会为了一个小小太子妃做出任何让步。

  但柴筝与阮临霜却清楚,阮临霜之所以被绑架,是因为萧氏听从了红眼祭司的建议,知道阮临霜对未来局势的发展有影响,但戴悬从中插手,就瞬间微妙了起来……他可是赵谦的人,赵谦知道阮临霜的重要性吗?那柴筝呢?

  戴悬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已经被赵谦出卖的彻彻底底,若今日能活,他便自己去报仇,但即便今日是死,他也要给赵谦找个长远的不痛快。

  “我的确参与了,孙启府就是我引开的。”戴悬似乎是嫌今天在山谷里的这些人命太长,又补充一句,“我去过北厥,在山洞里发现了戴朝仇的尸体,一招毙命,关在下面的祭司告诉我,是小公爷的手笔。”

  “小公爷,木桑送给北厥一位红眼祭司,您猜,当年退败求和时,我们的圣上又得到了木桑哪些好处?”

  知道这些事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孙启府和殷岁都没听说过什么红眼祭司,不过木桑国巫衡的威名倒是尽人皆知,克勤王竟然如此大方,都开始批量赠送巫衡了?

  而戴悬之所以清楚内情,一是因为戴朝仇与红眼祭司有接触,二是他戴家确实跟木桑国有关联,否则他手中这样火器也不会有木桑禁术的加持——还是最厉害的那种。

  今日之局,已经是不死不休。

  柴筝的短剑已经为了阻止孙启府杀头狼给扔了出去,此时就插在身侧两丈远的草堆里,虽然要拔也方便,但勤俭节约的良好美德不适合现在发扬,因此她手上只有那把青竹剑。

  柴筝长剑划下道来,“看样子我们这些人或为了求生,或为了掩藏秘密,都必须将对方斩尽杀绝,”柴筝不是长安城里客客气气的斯文人,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就别再装着彼此之间还有交情了。”

  话音刚落,柴筝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孙启府全神贯注,他本以为柴筝的第一个目标肯定是自己,但见柴筝身形一拧,竟然针对的是戴悬。

  戴悬甚至超过了殷岁,成为场中最具威胁的对象,而他手中却仍然握着毫无变化的匣子,看架势简直在等死。

  柴筝一动手,顾恨生自然就跟着动手,这两人虽然没什么交情,却难得十分默契,戴悬全身都笼罩在剑网中,然而看着占尽上风的人却忽然道一声,“不好!”

  戴悬身前一尺之地空气粘稠如逆流之水,柴筝剑上一沉,甚至能清晰得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抵在了剑锋上,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流动,猩热扑面,甫一接触柴筝就收剑回撤。

  她背后没长眼睛,然而此时的柴筝也已远非六年前的柴筝,冰冷刀气自背后透入,柴筝以剑鞘为屏障,跟暗中偷袭的殷岁打了个照面。

  “前辈,”柴筝将这二字咬得极重,“你这样做有失厚道吧?”

  柴筝优先杀戴悬还好理解,殷岁优先干掉柴筝就更奇怪了,孙启府一直觉得自己手中捏着一堆把柄,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这会儿才忽然发觉自己着实太单纯,谁的秘密都比他多,还更加致命。

  殷岁小瞧了柴筝,在他的眼里天底下绝大部分的高手都可以被小瞧,虽然单凭剑鞘能够拦下殷岁值得吹嘘,但也仅此而已,下一刻,柴筝的视线就被分割成了无数块,她恍然落进摧枯拉朽般的狂风中。

  第一招、第二招……至第五招肩上已经挂了彩,血透出衫,然而元巳还是没有动。

  阮临霜就站在元巳身前不到半步距离,柴筝险象环生,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到了第六招……

  阮临霜忽然出声,“老爷子,我知道你复仇心切,但戴悬一时半刻是逃不出恶狼谷的,而您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亲人就是柴筝,失去的不再来,眼前的不可再失去啊。”

  “……”元巳自从收柴筝为徒,半点本事都还没教给这孩子,所谓养老送终听起来也是戏言多于承诺,但在阮临霜的口中却不知为何忽然情深意重起来。

  元巳的目光颇为不情愿地挪到柴筝身上,随即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殷岁强悍霸道层层叠叠的刀影依然盖不住当中无比清冽的剑光,柴筝的确落于下风,最多第七招,她就会溃败重伤,但柴筝却不见任何颓势,硬生生在强她数倍的对手面前作风浪中一叶扁舟,兀自航行不肯停泊。

  年老至此,做很多事都力不从心,元巳这一辈的武林高手也早已日薄西山,小他好几轮如殷岁已经开始榜上有名,时代终究会落幕,元巳无敌了大半辈子也无力阻止。

  但他此时却忽然而来一种自豪感,他的故事尚未终结,会在柴筝身上续写……他唯一的徒弟总有一天会越过江湖中的崇山峻岭,让一个垂暮甚至归土的老人再辉煌百年。

  元巳的刀出了鞘,在殷岁出第十招时截住了这以大欺小不要脸的“前辈”,“殷岁,我徒弟才十几岁,你偷袭之后连出九招都拿她不下,我若是你,就剁了这双无能的手。”

  殷岁以为柴筝接不下三招,元巳以为柴筝五招必败,但至第十招时,柴筝身上仍然只有一道肩伤,她的脸色苍白,却不知死地笑了起来,“殷大人,今日我不在状态,至于为何,你心知肚明……可惜以后没有交手的机会,否则十招之内,我绝不会落于下风。”

  殷岁的刀刃被元巳紧紧压着,他一时抽脱不出,只有一双眼睛死活盯着柴筝,这总是高高在上,轻描淡写间就能夺人性命的煞星此刻竟有几分怨毒,殷岁方才与柴筝动手,是因为任务,也是怕赵谦的秘密泄露,但此刻他却是打心眼里想掐断这根嫩苗……柴筝不能留。

  若是任由这小丫头片子长大,再有十年,自己就绝对不是柴筝的对手,这对殷岁来说是致命的,他高傲了一辈子,与同龄之人齐名都令他全身不痛快,而此时竟有一个柴筝忽然出现,在他的坦途上立起了可以预见的失败。

  “与我交手还敢分神?”元巳刀柄一转,削向殷岁的手指,“是嫌我年纪太大,配不上你这样年轻人了?”

  元巳年轻时本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刀法更是横冲直撞,十分霸道,殷岁只是略一走神,元巳已经杀到了跟前,眼看真要将他这双手给剁下来,幸亏殷岁是年轻几岁,论本事也只稍逊一筹,牺牲了指甲盖和最外层的袖子,终于救自己于虎口。

  柴筝捂着肩膀退出战圈,刚刚站定,从身后抛来一个瓷瓶,佩年年道,“千金难求的金疮药,还你那晚的人情。”

  佩年年还的是平垣县那一晚的人情,若不是柴筝当机立断,又随身带着金疮药,恐怕佩庸早就已经没了。

  江湖人,有恩必报。

  柴筝道了声谢,随后落在阮临霜身边,“小阮,帮个忙?”

  殷岁造成的伤口不算深,柴筝意识到这一招躲不过去时,已经提前做了缓冲,因此出血量并不大,柔嫩的血块与衣服黏连在一起,要上药就得狠心撕开,阮临霜冷着脸,“忍着点。”话音刚落,柴筝还没个反应,肩上一凉,血痂揭开药也倒了上去。

  千金一瓶好似不值钱,柴筝方才还气定神闲地纵观全局,这会儿“嘶”了一声,委屈道,“疼……”

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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