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殷岁此时被元巳绊住, 威胁去其一,顾恨生的重点还是落在戴悬的身上,柴筝方才立于战局之外, 自旁观者的角度看去, 戴悬手中的匣子虽然还是浑然一体,却也有些不明显的变化。

  匣子上头原本是浮雕一枚凤凰尾羽, 但此时的某些角度这枚尾羽竟似重叠的两枚,而透过戴悬周遭的光线也受到了扭曲, 柴筝方才那种有东西爬上剑锋的森冷感并非错觉, 戴悬的周围确实存在着一些看不见的障碍。

  药虽然上好, 但找不到东西包扎, 阮临霜直接撕了一截自己的衣服给柴筝绑上。

  “小阮, 我们当中你最清楚木桑禁术, 可有破解的办法?”柴筝问。

  她的目光只在戴悬身上逗留了一瞬间, 又转向孙启府,“我想让佩年年去对付孙启府。”

  佩年年距离她们很近, 自然也能听见柴筝的话音, 她心里嘀咕着“我好歹长你几岁,叫声姐姐也是应该吧”,边打量了一番孙启府。

  佩年年从来不服管,就算贤夷是她的衣食父母,佩年年偶尔也会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但此时柴筝只略微一提,佩年年就下意识咬紧了孙启府,倘若柴筝想要此人死,佩年年也会毫不犹豫。

  元巳跟戴悬有仇,却跟殷岁纠缠不清, 而佩年年明明是想来讨她兄长的债,却甘心给柴筝做了把随时可用的刀。

  “佩年年不是孙启府的对手……”阮临霜略微一顿,“但她可以去,你八招之内没有败于殷岁,佩年年也不会输在孙启府手上。我可以相信你吗,佩姐姐?”

  “当然。”佩年年舔了舔干涩的唇,她自小就被评价为天纵奇才,从不就弱,只跟强于她的对手论输赢。

  孙启府对于佩年年来说是个很好的对手,他虽比不了殷岁和顾恨生,但在江湖中也数得上号,佩年年没有兄长保护,正好与这心狠手辣的主过几招,多长点江湖险恶的教训。

  只是在佩年年的心中,阮临霜比江湖可险恶多了。

  孙启府方才还全神贯注地盯着柴筝,忽然见一朵轻盈的云彩往自己头上飘,几乎条件反射性地护住了面门,他原以为是柴筝,一抬头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小姑娘……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这么凶吗?

  所有干扰都被排除,就只剩下顾恨生、戴悬和戴悬手里的黄金匣子了。

  柴筝基本可以确定自己中的毒是顾恨生所下,顾恨生因为戴悬,甘愿沦为朝廷爪牙,而柴筝与他原本也没有交情,别说下个毒,就算直接弄死,顾恨生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此人确实温和,彬彬有礼,赊仇县里见个穷苦的花子,也会掏腰包请人家吃两块馒头,但仇恨面前,善意却只能绕道。

  柴筝第一次感到疲累,是在平垣县的那个晚上,她平常蹦上蹿下好几天不睡觉都没关系,偏偏那天回来倏然全身疼,需要阮临霜给捏捏,而在那一天之前,她刚好与顾恨生动了手,随身的短剑碎了。

  阮临霜后来去军备库证实过,就在柴筝剑断后的半个时辰里,顾恨生来过这地方——

  他兴许一开始是想趁动手的时机给柴筝下毒,谁知自己竟然落了下风没能得手,便趁柴筝剑断急需替代品的时候,给柴筝下了一个套。

  但顾恨生虽然与柴筝没有交情,但同样的也没有仇怨,“长忧”这种毒磨人至极,而且很难得,解药更是百两黄金才能配置一颗,还得有专门的顺序和药引子,除非恨到骨子里或是对方极有利用价值,否则都配不上用这种毒。

  顾恨生对柴筝下手,肯定是受了旁人指使,而现下看来,只有赵谦有指使他的能耐。

  赵谦要动柴家,这是上辈子就知道的事,但这种手段未免过于拐弯抹角,就算想毒死柴筝,孔雀胆、鹤顶红再不济还有砒霜……是嫌这些药太廉价,害人显不出他赵谦身份高贵吗?

  还有解药……下毒在前又让顾恨生硬给柴筝塞解药是什么意思,怕柴筝不知道抢?在赵谦心里,柴筝竟是个如此老实的孩子?

  柴筝自己都不信,除非……

  阮临霜道:“赵谦以顾恨生来杀戴悬,又以我们来杀顾恨生……最终谁都牵扯在内,无从幸免,就连看似抽身在外的殷岁和孙启府也要被灭口,他们这些年为赵谦杀了多少人,从中又知道了多少秘密?连莫掌柜那样的经手人都没放过,殷岁与孙启府又凭什么例外?”

  “天下高手殷岁行四,我与顾恨生也交过手,单这两人,就算我有支数十人的小队护送,也根本应付不了,若今天没有师父在场,我们被灭口才是结局。”

  柴筝虽然在跟阮临霜说话,目光却由始至终落在那支金红色的匣子上,“况且还有个充满未知的戴悬。”

  “我们这些人能够同归于尽当然好,最差也就是殷岁和孙启府能够活着回去……你我死后,柴国公与长公主再痛心,双方斗殴而死,我们还有谋害钦差的嫌疑,怪也怪不到赵谦的头上,可是柴筝,你别忘了,赵谦身边也有红眼祭司。”

  在跟平安打交道的过程中,阮临霜大概能知道挖了死人的眼睛装在活人身上,能预测多远的未来,有多大范围的成效。

  她接着道,“赵谦在试,试你我的能耐和价值,而山谷里的这些人,就是他试刀的工具。”

  阮临霜与柴筝站在稍稍高起的地方,目光落下就能够纵观全局,从荒漠与深山中各吹来一阵风,在这里纠缠又消散,看不见叶芒动,却让置身此间的人分外心凉。

  柴筝只沉默了一瞬又道,“既然赵谦已经起了疑心,我们也不必如此藏藏掖掖,在赵谦眼里,我们只要利用价值仍大于威胁程度,就不到斩草除根的时候。”

  一味示弱,并不是求生之道。

  “这场群狼撕咬的战局结果已经注定,”柴筝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小阮,我们必须赢,只有赢了,我们才有对等的资格让赵谦入眼,否则长安城中,没有你我立足之地。”

  离开长安城太久的人想要一步登天,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居上位者另眼相待,之后所有的谋划才能直接掀起根基。

  赵谦自以为天下人皆是他掌中棋子,远如江湖亦不可免,但他自己又何尝在这棋局之外。

  “柴筝,”阮临霜伸手勾住了柴筝的袖口,“我会让元老爷子跟佩年年将对手往外引,以他们的脚程,半晌之间百米不成问题,而我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观战……戴悬周遭会清理得空空荡荡,只剩你与顾恨生。”

  “这个,你拿着,”阮临霜说着,从衣襟内将雀玲珑掏了出来,“夭夭临走时我特意要过来的。木桑所有禁术都脱胎自雀玲珑,你与它却十分有缘,至而今有一半的本事都有雀玲珑相辅,也算是它的徒弟。我不清楚禁术如何破解,但我知道雀玲珑会帮你。”

  阮临霜眨了下眼睛,她心里知道柴筝这一去恐怕很难平安回来,就算柴筝不恋战跑得飞快,又有雀玲珑在手边,但戴家火器至今尚无杀伤范围的记载,更无幸存者之说……

  而柴筝所谓的“赢”——保柴家安稳,给小阮铺一条向上的坦途就是赢。

  阮临霜没有办法开口阻止柴筝,她的小将军这一去,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既要为师父报仇,又要向赵谦证明柴家以及阮临霜的价值,往长远看,甚至关系到江山归属,民心所向,此时要退已经万万不可能。

  这是柴筝选的路,她此生要死,若不归于千万人往来的战场,也得与这天底下一等一的东西论个高低。

  阮临霜拉过柴筝,左手捂住小将军的眼睛,随后在她唇上落下长久的一吻,“柴筝,你已经娶了我,不要再让我等上十几年,否则我会恨你。”

  “我若恨一个人,便与她生生世世不再见了。”

  等柴筝恢复视觉,阮临霜已经从她身边消失,柴筝苦笑了一声,将雀玲珑挂在脖子上,随后振一振青竹剑,剑逢知己,啸出龙吟,同柴筝一起化作剑芒,直冲谷底岿然不动的戴悬而去。

  顾恨生是个高手,可以确定在孙启府之上,兴许能达到佩庸那个水准,但他这些年一直为仇恨潜伏,兴许还改过名字,因此江湖上没有流传。

  顾恨生的兵器是一对短刀,刀型不宽,却比柴筝常用的剑还要长一点,比较古怪但极具杀伤力,远处看来,他一直跟戴悬保持距离,那层看不见的东西始终妨碍着顾恨生,使他的刀尖就算再锋利,也难以真正伤到戴悬,然而柴筝甫一靠近,才发现顾恨生这上蹿下跳乱折腾的架势,也非全无成效。

  黏腻的空气感觉松散了很多,而那肉眼难以捕捉,活跃度却异常高的东西,也似受了伤,短暂的消停下来。

  戴悬身前被扭曲的光线出现了无数裂痕,最危险的一次,顾恨生的刀尖差点就到了他的胸口。

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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