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男子手中的短刀划过一个弧, 一把垫在底下,扣着柴筝的剑,另一把却忽然翻了上来, 差一点割到柴筝的头皮。

  乍聚乍分, 柴筝拧身而出尚未落地,那男人的第二刀已提前到了, 裹挟侵肤蚀骨的冷风,直冲柴筝的后颈……

  他速度极快, 像是一只根本不需要反应的幽灵, 更甚者, 全身骨骼可以随意变化, 扭曲到常人根本无法达到的角度。

  柴筝的柔韧性已经极好, 但她确定这男人练了什么邪功, 可以无视人体构造。

  柴筝为了护住自己的脑袋, 剑身自下而上的一刺,用得是柴家枪法中的“回马”, 挑开刀身的同时猛地借势挡开, 又用了一招“破山关。”

  以剑代使枪法,本就有些古怪不着力,但柴筝从上辈子开始,就是个擅长作死的,旁人说三声“不可以”, 柴筝就非要拼出一声“可以”,柴家枪法磅礴恢弘,放在剑尖上刚成形,整个剑身都在哀鸣,柴筝这一招“破山关”就像狂风倒灌千里烽火台, 哭了个天地同悲……

  男子竟没能防住她这一招,只眨眼间,柴筝的剑锋已经到了他的颈侧,但随之整柄剑寸寸皲裂,铁屑子落在了男子肩上,柴筝赖以取胜的兵器寿终正寝。

  两人面面相觑,在一片死亡阴影的笼罩下足足愣了三招时间,才恍然想起要往后退。

  柴筝落在房门前,那男人则一脚踩在花坛中,他惊魂未定地摸着脖子,憋了许久的呼吸此时方才续上,一身的汗毛平复下去,他抬起那双平静温和的眼睛,低低说了句,“在下顾恨生,领教小公爷手段,告辞。”

  话音落下,这男人也随之消失在了院子里。

  柴筝又愣神在冷风中站了许久,头上的汗都被吹干,这才脱力似得将背重重砸在门上。

  她的剑已经断了,若是方才顾恨生继续动手,自己必输无疑,甚至有可能连这条命都搭上,说不怕是假的,柴筝只是习惯了刀口舔血。

  她又调整了一会儿心绪,重新推开门走进自己房中,而房中本该睡着的人这会儿已经翻身坐了起来,阮临霜的脚上穿着鞋,她道,“我看见你们动手了。”

  柴筝懒散散地往床上一扑,她本就困得厉害,又经过一场消耗,眼皮子都有点睁不开了,就这么半眯着在床上滚来滚去。

  “这位顾恨生确实难对付,但也不算高山一座,没有翻越的可能……你做什么?”阮临霜话没说完,柴筝已经翻了过来,双手抱着她的腰,声音极轻地嘀咕了句,“小阮,我好困啊,你别动脑子了,我跟不上。”

  “……”阮临霜含着笑问她,“那我现在该干什么?”

  柴筝扯着被子就往阮临霜头上盖,“一起睡觉!”

  两个人都折腾得够呛,阮临霜也没有坚持,随着柴筝的动作往床上一躺,连门没有关都忘了。

  于是三个时辰后柴远道来找人,就看见院子里风卷残云,精心打理过的花花草草全被糟蹋了,房门大敞着,柴筝横躺在床上,衣服鞋子全副武装,就是上半身跟被子纠缠不清,连头顶都掩了进去。

  看起来就像被子长了四条腿。

  阮临霜也在。

  柴远道立地反省,思量着是不是真的该让小阮回长安了,一天天跟自己家狼崽子呆着,阮临霜多灵秀的女儿家,也快被带野了。

  “算了让她们再休息休息吧。”柴远道心想着,将门锁上了。

  再一个时辰,柴筝终于睡饱了从梦中惊醒,她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原本想去厨房准备点吃的,让小阮一觉醒来也能补充补充,直到她晃了晃门……又晃了晃门……

  随后一声惨叫在柴国公府响起,柴筝声嘶力竭:“哪个乌龟王八蛋把我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柴远道这会儿已经身在军营,就算柴筝哀嚎他是乌龟王八蛋,也不会传到他的耳中,倒是孙启府被这声惨叫给惊动了,刚走到院子外,就看见柴筝与阮临霜正在翻窗户。

  “……”塞外环境果然艰苦,将堂堂阮相家知书达理的女儿,大靖未来的太子妃逼到光天化日之下□□做贼。

  孙启府实在想当即雇顶轿子,直接将阮临霜给抬回去,怕是再呆两天,沾就更多的土匪气,坏了那尊贵的皇家血统。

  阮临霜虽然不清楚这位孙大人的离奇思维,但光是他那副目中无人的表情,阮临霜就觉得孙启府有一腔阴谋,他这种人哪怕多活一天,都会茁壮成长为更大的祸害。

  但阮临霜还是带着几分端庄温柔,向孙启府行了一礼,“孙大人,我与柴筝去吃个晚饭,您要一起吗?”

  “不敢,”孙启府拒绝,“这里的饭菜不合我的胃口,我会去附近的城镇上吃。”

  “好,那我也不留孙大人了。”阮临霜又福了一礼,这才离开。

  虽说她是钦点的未来太子妃,但一日未曾领诰命在身,阮临霜就坚持自己仍是普通百姓,给孙启府这么个监军行礼也是应该。

  柴筝落后两步,等他两虚伪完了,这才小跑着蹿到阮临霜身边,先问了声,“吃什么”,又打了个哈欠,挂在阮临霜肩膀上轻道,“小阮,你睡觉之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我没听见,再商量一次呗。”

  “太子妃殿下,”孙启府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却忽然开口道,“阮相这些年在京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与柴家过于亲近,在朝中受了不少弹劾,甚至有声音说,柴国公与阮相拉帮结派,一者握有重兵,一者又是重臣,就是想把持朝政……为了您好,还是与小公爷保持距离吧。”

  “……”我这个姓柴的还在呢,你这么光明正大地污蔑说是乱臣贼子,是真不怕孤身一人深入虎狼之地,被直接切碎了?

  柴筝虽然这么想,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她甚至举着手从阮临霜身边退开三步,让骤然清冷下来的阮临霜对孙大人道,“朝堂之上有可言有不可言,同时参一个人的声音多了,群聚了,你猜当今圣上会不会同样怀疑这些人也拉帮结派呢?”

  说完,阮临霜便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孙启府,直接拉着柴筝道,“吃酒糟小圆子,给我加一勺桂花蜜糖。”

  直到阮临霜离开许久,孙启府还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离圣上够近,足够揣度圣意,让自己永远站在胜利方的立场上,现下却后背直发凉——

  自己在圣上的眼中会不会也是蝼蚁一只,一旦发现有成气候的迹象,就会一壶热水浇下来。

  可除了圣上,这个大靖朝最有权势的人,还有谁可以仰仗呢?

  孙启府轻轻叹了口气。

  由于柴筝常常半夜摸起来找吃得,为防她找到马厩或猪圈去,因此她的院子距厨房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远远就看见王碗和张凡在挑水劈柴的打下手。

  他两年纪都不大,十七、八岁,刚刚应诏入伍,还是大头兵,经常是哪里需要挥个手就能叫上,当然这些活儿也不是白做的,旁人训练时,他两就只能远远看着,久而久之都有些不满。

  少年男儿,未入伍时当然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可来了这漠北之地,天天听风与人鬼哭狼嚎,心里种下了豪情,手中却仍做着洗洗刷刷的事情,或多或少觉得不服气。

  都是两条胳膊一个头,凭什么他们就能拿刀拿枪,跟着将军操练,自己却得给人做饭?

  王碗想着,手里的斧子抡起来,狠狠砸在人头大的木桩上,一瞬间暴露出了以后成为大将时的杀伐果断。

  明明王碗距离柴筝她们更近,却是张凡先发现了人,柴筝年轻的护卫长笑嘻嘻地抹了下脸上的锅灰,“将军提前吩咐过,说大概这个时辰你们就要来吃晚饭了……没什么东西,一碗酒糟小圆子,还有两个大白馒头和一些小菜。”

  张凡有些得意,“小菜是我自己腌得,好几个月了,刚好挖出来吃。”

  “……”小阮确实在漠北呆的太久了,柴筝忽然生出这样的感觉,连自己爹这个凡事慢一拍的人,都能看出小阮喜欢一觉睡饱吃些什么,这不是太久,是有些过久……

  “张凡,王碗,”柴筝一边往厨房去,一边道,“以后你两跟着我,这些活儿不用做了。”

  沉默了一阵,外头爆发出了两个年轻人欢呼雀跃的声音。

  厨房算是整个柴国公府守卫最松懈的地方,毕竟实在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锻刀都在刀口上才用精铁,偌大柴国公府,总不至于处处塞满守卫。

  所以当佩年年忽然出现在窗户口,跟只猫一样蹲着时,阮临霜也没有太过惊讶,倒是柴筝因为没见过这小姑娘,手里的筷子差点作为暗器投掷出去,幸而被阻止了。

  佩年年是过来传口信的,她因为昨天的事还有点不高兴,撅着嘴声音冷冷的,“我家主人今晚邀阮姑娘一聚,地点定在平垣县县衙门口,希望你能赴约。”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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