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等周窈和孟之旭赶到十楼会议室, 将近十点。

　　他们到了后，发现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两人，一位是徐敬陵, 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周窈没见过。

　　见有人进来，坐着的徐敬陵起身主动与他们打招呼, 顺便介绍他身边的男人。

　　林俊, 他的经纪人。

　　周窈与他们一一问好, 轮到她身边的孟之旭时，突然沉默了。

　　孟之旭忽视掉那只伸在眼前的手，直接朝二人微微颔首, 言简意赅地介绍自己：“孟之旭。”

　　说完, 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 修长的腿叠起，一派悠哉的姿态。

　　林俊与徐敬陵对视一眼, 后者无言，在对面坐下, 反倒是林俊的脸色因孟之旭的傲慢一沉, 再抬眼时已然恢复笑脸。

　　周窈就近在孟之旭身旁落座。

　　瞧林俊的样子, 今天找孟之旭来台里应该是他们那边的意思, 估计是准备道歉。

　　她刚坐下, 邱亚良和频道主任随后便进来了。

　　邱亚良一进门就朝她和孟之旭这边看, “你们没事吧？”

　　他收到了他们被困电梯的消息。

　　孟之旭没讲话，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周窈微笑着摇头：“没事, 一个小的电路故障，保安来得很及时。”

　　她讲完这话，察觉身旁的男人投来视线。

　　一般女孩子遇到这种状况，不哭不闹算是好事了, 就她还如此镇定，甚至还用谈论天气那般平淡的口吻做个总结。

　　孟之旭垂眉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频道主任捋了下他脑门并不多的头发，对孟之旭笑得和蔼可亲：“这就是小孟吧，对不住哈，让你来这儿还赶上电梯故障了。”

　　频道主任尽力将极具锡城口音的普通话讲得普通，孟之旭消化了几秒。

　　随后，主任才道出让他来台里的原因。

　　如周窈猜测的那般，给他道歉的。

　　面对徐敬陵和林俊的歉意，孟之旭全盘接受，但是林俊道完歉后的一句话，直接让他给驳回。

　　林俊说：“孟先生能否将早晨发的那条微博删掉？”

　　孟之旭回答得很干脆：“不能。”

　　林俊笑着问：“那孟先生有想好找哪家经纪公司签约吗？”

　　孟之旭反问：“怎么，你要签我？”

　　“就看孟先生您的意愿。”

　　邱亚良一直在给林俊使眼色，让他不要再多话了。

　　要不是因为跟他认识，孟之旭今天也不会答应来这儿，更别说听林俊讲什么签不签约的话了。

　　别说孟之旭不同意，就是他，也不会赞同。

　　要是再被孟申得知，误会小九真要进娱乐圈，孟家可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邱亚良头疼。

　　原本林俊带着徐敬陵来，是单纯向孟之旭道歉，并跟台里谈论节目的事。

　　可当面见到孟之旭本人时，突发奇想多嘴问了下。

　　他手下的艺人不多，主推徐敬陵。

　　现在也有退役运动员进入娱乐圈，孟之旭一个解约的职业赛车手进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过去的那些金牌、光环，在他成为明星后会成为他的加分项。他的样貌，他曾经的职业，已经为他奠定了偶像市场的基础。

　　至于性格脾气好坏，林俊无所谓，脾气再怎么坏的艺人他都见识过，不差这一个。

　　只要孟之旭想要钱和利，就会考虑他的建议，而他是第一个抛出橄榄枝的人。

　　对面的孟之旭双腿叠着摆放，骨节分明的四指在木桌上轻敲，似是在考虑他的话。

　　孟之旭往左边座位的人看一眼。

　　周窈头微垂，手机藏在腿上，双手在桌下打字。

　　她打字速度很快，柔嫩无骨似的双手跳跃在手机屏幕上，按下发送，收起手机。

　　察觉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周窈偏头，不期然与孟之旭的视线对上。

　　孟之旭忽然唇角一扯，笑了：“找你当经纪人，那我还不如找周窈。”

　　被cue到的周窈一头雾水，精致的眉头微蹙，懵懵朝对面看。

　　林俊脸上笑意没挂住。

　　孟之旭手指在桌面重重一敲，作势起身：“好了，你们的道歉我收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撤了。”

　　晚上没睡好，早上又醒得早，得回去补个觉。

　　大老远来一趟就只听了几句废话，他脸上表情并不好。

　　邱亚良叫住他：“小九，你先去我办公室待会，上次说的合同今天正好签了。”

　　然后又吩咐周窈，“小周你送他过去下。”

　　孟之旭偏头顿了下，没什么感情地说：“行。”

　　邱亚良的办公室在九楼，一路过去，有遇到认识的同事，跟周窈打招呼的同时眼神往孟之旭那边瞥。

　　他们不问，周窈也没介绍。

　　每个都介绍的话，估计下午才能到九楼。

　　因为之前的电梯事故，周窈询问了孟之旭的意见，是走楼梯，还是坐电梯。

　　孟之旭懒得爬楼梯，“电梯。”

　　周窈摁下电梯按钮，站一旁等待。

　　孟之旭在她身后，扎了马尾，一垂眼就能看到她纤细腻白的后脖。

　　鼻尖缠绕着的，是她身上散来的香气。

　　可能是香水的缘故，孟之旭突然发现周窈身上好像有一层雾蒙蒙的纱被掀开了，纱网下的她是成熟的，理智的，是褪去平凡外表引人忍不住注目的存在。

　　这种奇怪的念头来得很快，孟之旭一时无法接受，抗拒又新奇地任由它一点点扎根。

　　“叮——”

　　孟之旭匆匆收回思绪，将目光从她后颈收回。

　　电梯到了，里面有人出来。

　　他看到一个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的男人，男人在见到周窈后，立马担忧地过来：“热搜那事我看了，你没事吧？”

　　男人担忧的表情不做假，刚要握住她胳膊的手还没触碰到便又克制地放下。

　　周窈回说：“李哥，我没事。”

　　而后，叫李哥的男人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他。

　　李哥眼神里带着打量和探究，孟之旭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迈开长腿，绕过二人进入电梯。

　　只字未言。

　　李吉认出他是谁来，悄悄向周窈偷去一个求证的眼神，周窈点了下头。

　　继而又笑着道别：“李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李吉挥手：“你没事就好，回见。”

　　看到她笑起来弯成月牙的眼睛，李吉舒心一叹，全身心地轻松下来。

　　电梯内，孟之旭站不住一样倚在墙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男人的直觉，刚那男的对她有意思。

　　不过那个男的看上去年纪比她大不少，无名指上还有戒指，应该属于已婚男士。

　　孟之旭舌尖舔了下发干的嘴唇。会议室里他净听那什么经纪人废话了，水都没喝上几口。

　　电梯很快就到九楼。

　　周窈先一步出电梯，他紧随其后。

　　周窈边走边回着信息。

　　很长时间不联系她的于然不知道又发什么疯，居然给她打电话。

　　之前在会议室，周窈挂了，现在又炮轰似的发短信。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两人再见一面。

　　周窈回他：不好意思于先生，可能是我上次表达得不明显，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于然回复很快：周窈，你非要不识抬举是吧？

　　他出狠话，周窈自然不会有好态度。

　　周窈：是。

　　然后，拉黑删除。

　　动作一气呵成，她听到身后男人叫她：“周窈。”

　　周窈猛地转身，速度过快，脚下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左脚绊右脚，导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边上倒。

　　她本能地抓住男人胳膊来稳住身形。

　　孟之旭的一只手也刚好拖住她腰部往前一揽，两人胸膛猝然相撞，都怔了一瞬。

　　再次近距离接触，周窈比不得上次镇定，白净的脸刷地下变得通红，匆忙收回抓住他胳膊的手。

　　掌心微微热，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孟之旭也收回手。

　　她往后退了几步，也不看他，低头将脸颊边的碎发挽至耳后，摸到烫得出奇的耳廓时又作罢。

　　孟之旭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小动作，略微窘迫的心情被逗乐。

　　他也不知道内心在乐什么，就是觉得好玩。

　　“没什么，就是让你走慢点。”他说。

　　周窈闻言朝他瞥一眼，又看了眼他的腿，不信。

　　孟之旭原本要说的话已经咽了回去，懒得再吐出来。他抬脚，从周窈身旁迈过去。

　　“你有事就去忙吧，邱哥办公室我看到了。”

　　周窈回身，目送他挺直的背影进了办公室。

　　人影一没，立马搓搓发热的脸颊。

　　.

　　老人摔倒事件，也给他们还未播出的节目《三餐四季》增添了话题度。

　　徐敬陵和孟之旭的纠纷算是告一段落，徐敬陵公司将话题压了下去，孟之旭也说到做到，已经接受了道歉，他也没再出来发言。

　　周窈近日常常收到一些陌生号码的来电和短信，通通源自一人：于然。

　　她不懂于然的脑回路，居然说她欺骗他的感情？

　　什么时候发展的感情？

　　周窈以报警威胁他，于然才就此作罢。

　　周末晚上跟爸爸周南铭吃饭时，她提到了这件事。

　　周南铭记下了，“下次找那个什么秦阿姨问问，她亲戚就是这个品性吗？”

　　妈妈苗叶还在学校看晚修，囫囵吃两口就走了。

　　他们今天在一家日料店，名叫莹初炉端烧，周窈是被名字吸引进来的。

　　家里三人工作都忙，很少一块出来吃饭。趁着周末有空，周南铭下了班就过来接周窈。

　　周窈点了一份甜点，獭祭原味冰激凌，名字独特。

　　尝了一口，有淡淡的酒味，里面加入的牛乳醇厚，还搭配了水果，赏心悦目又美味可口。

　　没有什么烦心事，是美食解决不了的。

　　周南铭看着女儿餍足的神态，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窈当晚没回紫金英郡，跟爸爸回家住。

　　开车回去的路上，周南铭突然告诉她：“家里湖边那套别墅租出去了，有个剧组租的。”

　　周窈哦了声，不太关注这方面的事。

　　周南铭等绿灯时看她一眼，“你妈把你的卡号给对方了。”

　　“爸，”周窈闻言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我钱够用了。”

　　“说什么孩子话，钱哪里有够用的时候。”

　　周窈没跟他争执，父母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她现在每当收到银行发来的短信已经能做到镇定自若。

　　绿灯。

　　周窈开着窗透气，耳畔响起阵阵发动机启动时的低低轰鸣。

　　侧头去看，一辆黑色摩托火箭似的瞬间从他们车旁冲了出去。

　　摩托车开得很快，他们的车速本就不慢，可眨眼间还是被甩出老远。

　　夏天的风微微袭来，温柔又霸道地吹乱她的碎发。

　　周窈望着一骑绝尘的摩托车，陡然心生出想要尝试的念头。

　　微信里，已经从魔都回来的尤许找她，心血来潮般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玩卡丁车。

　　周窈刚才回绝掉了。

　　她又打开微信，回尤许：定个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