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是神

　　对面的女孩猛地抬起头。

　　一直显得沉默懒散的来纳特突然打开车门：“上车。”

　　女孩小步跑着， 钻进后座，麦哲伦也飞了进来，落到副驾驶上的杰森怀里。

　　女孩像小动物一样， 低着头， 先是移动小腿， 一点点挪到来纳特附近， 小孩并不排斥，而是抬起头， 偏过去看她。

　　来纳特：“爱丽丝？”

　　“呜——”爱丽丝弯下腰搂住来纳特的肩膀，头巾在运动中自然地飘下。

　　半透明的发丝在微光之下流光溢彩。

　　杰森眉头一跳：“爱丽丝，复仇者联盟那个？”

　　明显，她和来纳特有关系，而她的能力……和那座绯红之城有关系， 虽然来纳特没有明说，但杰森猜测绯红之城的形成和莱娜有关。

　　爱丽丝转过头， 三人一鸟一狗都在看她。

　　女孩沉默了会儿，开始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情。

　　“卡玛泰姬/维克多？”by杰森&玛莎。

　　杰森：“卡玛泰姬是魔法师是圣殿，据说现在是奇异博士在管理。”

　　玛莎：“维克多已经病逝了……不过，我没有看到过爱拉的长相。”

　　爱丽丝摇摇头：“我不是爱拉·提亚， 我一看到妈妈， 就知道我是谁了。”

　　来纳特心头一跳：“不要叫我妈妈！”

　　空气尴尬而静默。

　　麦哲伦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叫主人吧。”

　　玛莎本以为自己会被会说话的鸟吓到的，可是她没有，也许是因为今晚发生太多事了，她冷静地看向来纳特。

　　男孩心头又是一跳， 几乎是羞愤地说：“不要了！像个变态。”

　　爱丽丝乖乖地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仿佛为了安慰来纳特似的，眼波流转， 盯住了杰森：“……叔叔？”

　　杰森：“……”你们这一家都是怎么回事？

　　杰森叹气：“那个伪装成维克多的男人去卡玛泰姬要做什么？”

　　爱丽丝皱眉：“为了权杖。”

　　“当初……”她看了眼来纳特，“……出现的时候就是靠权杖打开通往异世界的通道，有一伙人崇拜黑暗之主，秘密偷走权杖想要通过献祭让黑暗之主降临，所以，他应该是想要获得权杖，控制……”她又看一眼来纳特。

　　来纳特抱胸，理直气壮：“我不知道什么权杖。”

　　爱丽丝“嗯”了一声，仿佛无意识般偏过身，双手从后方环住来纳特，把下巴放在他头顶，乖巧地像个大型抱枕。

　　杰森眼睁睁看着复联的新成员与复联的通缉对象亲密地抱在一起，不，应该说爱丽丝单方面亲密，再考虑到麦哲伦、马克的身份，那么爱丽丝的种族呼之欲出。

　　他们俩还在聊天——

　　爱丽丝：“我可以继续当超级英雄吗？”

　　来纳特：“随便你。”

　　爱丽丝：“谢谢爸爸，爸爸真好。”

　　来纳特：“？”

　　城市内到处洋溢着过节的气氛，来纳特四处看看，发出疑问：“是圣诞？”

　　“是的，”玛莎想到了什么，笑起来，“一般来说我儿子会寄信或者打电话回来。”

　　杰森双手抱胸，看着面前挂上了槲寄生的监狱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爱丽丝重新缠好头发，像个鬼鬼祟祟的老太婆，来纳特不知什么时候仗着自己可爱的脸骗来了一把糖，还骗人家自己是个魔术师，让麦哲伦配合他表演魔术，把路人逗得前仰后合。

　　来纳特把糖分了，人人有份，阳光勉强透过雾蒙蒙的天空，白昼仿佛黄昏，细小的雪点开始随风飘散。

　　要过节了。

　　杰森抬起头，凝视远处，他总感觉似乎有人在窥视他们一行人。

　　……

　　维克多正位于天空之上。

　　单他自己逃走并不难，但带着权杖，能用的方法就变少了。

　　堪萨斯城市立监狱占地颇大，他有如漂浮在云端的冰层，直到看到来纳特——

　　所有被修改封印的记忆都回来了，维克多重新变成了莱娜。

　　正下方的那只鸟儿突然低低地长鸣一声，往高空飞掠而来。

　　狂风急啸，细雪骤然变大，豆大的雪团拍落到地上，行人惊呼一声，就近躲避，麦哲伦一愣，重新俯冲回地面，狱警嚼着口香糖打开门，让这个奇怪的探监组合进来：“最近的天气真是越来越……”

　　他的声音消失了，随之是咚一声重响。

　　透明的人影从阴影中慢慢浮现。

　　杰森突然感到有风吹过，他身后，爱丽丝的衣物抛落在地，而女孩本人也消失了。

　　来纳特托腮，好似在自言自语：“你是后悔了吗？”

　　明明都是晶体状，她们的战斗却是寂静无声的，日光灯下，偶尔有晶体折射出光芒，又立刻隐去，门外暴雪飞舞，仿佛是怪物在低声呜咽，来纳特突然抬手，麦哲伦撑开防护罩，分不出是谁撞击到防护罩表面，又立刻退走，下一秒，来纳特拉住杰森的手，他们跃进了空间门内，小孩急促地问：“罗赛·威尔逊是哪个？”

　　“等等……肯特夫人。”

　　“她不会伤害她的，莱娜只会伤害我！”

　　麦哲伦：“……我需要取您的血才能靠亲缘魔法找到他。”

　　两人一鸟出现在监狱食堂，有三两个犯人正在用早餐，他们旁若无人地蹲在餐桌之上，而狱警已经发现了这奇怪的组合，正在狱警往这边走来时，来纳特突然跳了起来，说：“走！”

　　有冰雪刮过，狱警和犯人们全都晕倒在地。

　　从上帝视角来看，整座监狱仿佛被某种病毒侵袭一般，人员依次倒下，昏迷，沉入美梦。

　　下一个是杰森·陶德。

　　来纳特叹了口气，险而又险地擦身进入空间门，他在地上滚了两圈，自言自语道：“既然你晕倒了，那么就是默认我倒转时间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出现在老态龙钟的白发老人面前。

　　老人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看清面前是谁之后眉头瞬间皱起：“你是谁？”

　　以来纳特的视角正好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手，他回复道：“如果你没有老年痴呆，那应该认得我。长话短说，你认识维克多·提亚吗？”

　　“那是谁？”

　　“据说是你的邻居，嗯……不认识也不重要。”来纳特继续问道，“莱纳·威尔逊呢？”

　　罗赛·威尔逊突然站起身后，呵道：“出去！”

　　来纳特叹气：“她到你身后了，先生——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谁是玛利亚·玛雅吗？”

　　罗赛一愣。

　　他在下个瞬间向前倾倒，爱丽丝有如水流，汇聚在来纳特身前，而莱娜将黑色的权杖“吐”了出来。

　　莱娜，或者维克多，或者随便哪个谁问道：“我的问题才是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红枫是没有意识，只有形状，由莱娜创造出来的个体。

　　玛利亚是起先只有意识，后来拥有形状，由莱娜控制的个体。

　　只有来纳特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不是他和来纳特之间还有隐秘的联系，那么他就是个彻底的，独立的人。

　　Who you are？

　　如果你对这个世界越了解，你就会越恐惧。

　　“好吧，让你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你会忘记。”来纳特说，“我想起了一切……在医学上这种行为称作双胎消失综合征，你还记得你八岁之前发生的事吗？”

　　双胞胎中强壮的那个为了在母体中竞争到足够的营养，较弱的便慢慢死亡。

　　出生后不久的莱娜·提亚，也许是在父母的聊天中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弟弟，也许是纯粹的幻想，目前已经没人知道原因，包括莱娜本身。

　　——直到八岁时的那场大火，火焰毁灭了一个家庭，却让无形的魂获得了新生。

　　本来是这样的，直到神秘的力量拨动了命运的轮/盘，扭曲现实，死而复生。

　　八岁的莱娜游走在街头上，七年的时间，以她为中心点，数据库、视频影像、人们的记忆等依次修改，维克多·提亚突然出现。

　　莱娜选择了维克多，这是一个老实的、刚失去女儿的男人，他善良真诚，有责任感。于是莱娜故意偷走了他的钱包，并被他抓住。

　　她十五岁了，很难被收养，而维克多果然收养了她。

　　命运之手继续拨转轮/盘，她回到了家乡的小镇，祖辈居住的地方，一无所知地与克拉克·肯特成为邻居。

　　【这是来自堪萨斯】

　　维克多给了她教育与爱，但他也被病痛影响，失去生命，就此功成身退而消失，巨大的治疗费用拖垮了这个家，维克多在生命的最后建议莱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与天赋。

　　莱娜选择前往纽约学习。

　　【到纽约打工的女孩】

　　学费昂贵，她一边打工一边生活。租住在布鲁克林区老旧的房子中，租费之所以那么便宜，是因为很多人讨厌房子自带的烟囱。

　　【她在布鲁克林租住了一间公寓】

　　在一个平凡的清晨，被困在卫生间中的女孩并不知道，命运被拨转到了那个应有的位置上。

　　【现在，游戏开始】

　　莱娜前进了一步，发丝飘扬在空中，出现在这里的是红枫的躯体，而莱娜的本体正位于那座城市之内，在那个纽约的清晨，她突然伪造出维克多的意识，她想知道那种情况下维克多会做什么。她让维克多去追击来纳特，然而自己其实在巴尔迪摩找到了来纳特，这仿佛是一幕莫名其妙的滑稽喜剧。

　　对真相了解更多，她就越恐惧，越愤怒。

　　来纳特把真相解释完毕，他说过，莱娜会什么都不知道，她会一无所知地继续战斗，不知道反而是一件好事。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时间就此——额——嗯？

　　威尔凯奇之杖抵在了他的胸口，淡金色的溶液悬浮在空气中，偷偷从他的伤口进入身体。

　　黑色权杖分解、崩溃，同样在崩溃的还有莱娜自己，时间以此刻作为奇点开始飞速倒转，越过来纳特与杰森的初次相遇，越过那个被困在卫生间中的清晨，越过第一次来到纽约之时，越过维克多之死，越过威尔逊祖宅的大火，回到那对平凡而快乐的夫妻身上，他们此时还没有忧愁，两个幼小的胎儿无知无觉地沉眠于母亲的子宫之中。

　　以一切为代价回到最初，所有被改变的事情都回到原点，也许世界会变成另一种模样。

　　——你，下定决心了吗？

　　你确定要杀死此刻的自己，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吗？

　　莱娜没有。

　　她看到了巴尔的摩，看到了爱丽丝，看到了因她而改变的世界。

　　她果然讨厌选择题，而这是最后一个选择题了——

　　崩解的权杖如细沙般飘散，来纳特拉了拉帽檐，抱起一脸茫然的木鸟，他身后，罗赛·威尔逊**出声，就要醒来，爱丽丝缓缓汇聚成人形，但依旧保持透明状态，怏怏地趴在小孩背上，杰森一脚踢开门，凌厉的目光扫过室内：敌人消失了。

　　——

　　我可以飞行，莱娜想。

　　于是整座城市飞了起来，海啸降临，人类茫然无措地抵抗灾难，哭泣，拥抱，接吻。

　　我可以吞噬，莱娜想。

　　城市吃掉了靠近的导弹，无人机，飞机，吐出机内的人类，有个最难嚼的人类穿着金红配色的盔甲，从上而下，降落到海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她感到各种武器击打在城市之上，像是挠痒痒，无伤大雅。

　　人类认真了。

　　没关系，我可以让他们忘掉一切。

　　整座城市隐藏到梦境中。

　　人们抬起头，目光穿过无形的城市，只要转过头，他们就会忘却城市的存在，城市在人类的心理上隐身了。

　　再没人知道我了，我就此消失，整座城市是为那唯一的敌人建造的乌托邦，是巨大的人偶剧场——

　　无数红晶仿若星子洒落在地球表面，人们在清醒时登陆，以为自己在玩游戏，在全息环境下交友，交易，虚幻世界的货币体系出现了，虚幻世界的爱情与友情出现了，殊不知莱娜也在学习，她在学习怎么当一个平凡的人类，然后是无数个平凡的人类。

　　然后剧本开演，唯一的观众在坐到了特意为祂准备的观众席上。

　　祂说：“我要这里是纽约。”

　　于是纽约，蜘蛛侠，绿魔，复仇者们，反派们出现，重要的女主角莱娜·提亚登场。

　　祂说：“我要这里是哥谭。”

　　于是纽约匆匆谢幕，天空降下红晶制成的雨，蝙蝠侠，夜翼，罗宾和小丑，小丑尖利嘶哑的笑声古怪而可笑。

　　祂说：“现在莱娜来到了大都会，遇到了超人。”

　　红色的太阳在天空中发出光芒，红色披风的男人从天而降，怀中抱着那个特殊的“女孩”。

　　祂多么喜欢超人啊，祂要让莱娜与超人与许多过去，或者和超人一见钟情，除了反派、红太阳与光头，没有人能把这对爱情鸟分开。

　　现在男女主都已登场，只是女主仍在疑惑——谁是超人？

　　这不重要，城市中的所有人都应该知道谁是超人才对，如果不知道，那就创造一个。

　　——反正，所有人，都是，莱娜，自己。

　　唯一的观众·唯一的神·唯一的剧本创作家在空气上涂涂改改，最终洒下银色的神谕：“超人是卡尔·艾尔。”

　　卡尔·艾尔要和莱娜·提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经历了许多反派的阻挠，但一切磨难只会让他们变得更强大，更爱对方，他们坚不可摧。

　　于是他们坚不可摧，他们同样晶体制成的躯体碰撞在一起，给予彼此一个冰冷的拥抱。

　　祂用各种词语描绘超人的眼睛，蓝色的眼睛，刚蓝，灰蓝，湛蓝，在阳光下会变色，那么祂应该是疯了——

　　祂用所有能想到的美好词汇去描绘超人的品格，善良，无私，真诚，莱娜所能想到的只有引颈受戮的神明——

　　当他用各种会变色的蓝眼睛望着你，你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莱娜·提亚”的确不能，她因为他们的过去爱他，因为他们美好的经历爱他，因为他们彼此期待的未来爱他，因为那个不存在的孩子爱他。

　　祂为了让故事拥有美满的结局，女主和命定的男主结婚，婚礼上幸福地抚摸自己的小腹，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故事落下了帷幕。

　　如果故事就此结束就好了。

　　我是谁来着，莱娜想。

　　我可以飞行，我可以吞噬，我无坚不摧，还能让所有人忘却一切。

　　我那么强大，我一定是超人。

　　可是红色的痕迹从红色的天空之上飞过，所有“大都会”人民都认得，那是他们的英雄，超人。

　　——而我只是无形的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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