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 3

  我想,定是因为我今日见着宋文禹了,所以才会梦到他。

  又想,不过要我与他成亲,且不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如何喜结连理,若是被天下人知道我与他是一对,届时得是怎样一番奇异景象。

  我坐在床上笑了一阵,想起宋文禹那一张清秀的脸。还别说,盖头下的他略施了些胭脂粉黛,那张脸却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突兀,还,挺好看的。

  想到这儿,我又忍不住捧腹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玄影突然一个旋身出现,把我吓了一跳。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三更半夜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试探性着问他:“我……吵到你了么?”

  他说:“十分之吵。”

  我问:“你在哪里睡觉?”

  他手里的剑柄朝上指了指。

  我说:“房顶?”

  他嗯了一声,随即补充道:“说了贴身保护你就是贴身保护你。说话算话。”

  我连忙起身道谢,再三保证不会再吵了。玄影才一个飞身,不见了。

  我又爬上床,将被子盖好,盯着纱帐上的帷幔,想着若是给宋文禹换个粉色的襦裙穿着,该是个什么模样。闭上眼一琢磨,忍不住又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过了几日。

  我给楚翊念完折子,检查了他这几日的功课,又给他布置好新的功课,才终于得空,快马加鞭,到了怡春院。

  不知道春红有没有想唱曲儿给我听,我满怀期待地轻轻敲了敲春红的门。

  可等了半天也无人应声,我又忍不住敲了敲,再等了一会儿,再用力敲了敲,屋内却自始自终一丝声响都没有。

  我急忙跑下楼去,从人堆里把春妈拉了出来。

  春妈一见是我,连忙说:“赵公子,春红走了。”

  我说:“走了?”

  春妈点了点头,“赎了身走了。”

  我一个踉跄,“用……我给的那一万两黄金?”

  春妈说:“是呀。赎身用了三千两,给了我一千两,再拿了一千两给春绿、春蓝、和春紫分了。她自己还有五千两,带着走了。”

  我拽着春妈的衣袖问:“走去哪儿了?”

  春妈想了想,说:“不知道呀,春红没说。”

  少顷,我松开攥着春妈衣袖的手,轻声说了句:“谢谢春妈。”

  春妈应道:“哎。别客气。”又拉着我的衣袖,“对了,赵公子,春绿和春紫都很喜欢你,今日要不要让她们给你奏上一曲?”

  “不用。”

  回到赵府,我把小刘拉到院中喝酒。

  小刘问我:“怎么了,少爷。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冻着了?”

  我摇了摇头,“情伤。你不懂。”

  小刘说:“那我确实不懂。”顿了顿又说:“不过少爷,你看我说得对吧。我早就说了那春红不行,不是少爷你的良人,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少爷你就自作自受吧。”

  我说:“小刘,我让你来陪我解忧,你怎么上赶着来戳我心窝子了。”

  小刘说:“这不是戳你心窝子少爷,虽然我没谈过情说过爱,但是我知道一个道理,就是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不在意你开不开心的人烦忧,简而言之,就是少爷你没必要伤这样的情。你想想,春红若是在意你,怎么会负了你。话说,春红怎么负的你?”

  我怒道:“谁说春红负了我!她……她只是赎了身走了,没来得及提前告知我而已。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不让我为她赎身,却拿了钱自己赎身走了。”

  小刘嘴巴一张,正要说话。

  我又接着说:“总之,她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这样。”

  小刘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说:“少爷,你真是个傻子。”

  小刘陪我喝了一晚的酒便不肯再来了,说天冷,要在房中烤火。于是我只能独自在冷风中忘月悲叹,再喝上几两冰凉冰凉的苦酒。

  那几夜在院中伤情,光顾着悲天悯人,一时没注意保暖,衣裳穿得少了些,就……病倒了。

  我将小刘叫到床前,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对他说:“小……小刘。若是,本王爷,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

  小刘不耐地打断我:“少爷,你别犯戏瘾了。郎中说了,这个风寒,你最晚明日就好了。”

  我一向身体不错,当天晚上便好了。

  病好了我又能伤情了。

  是夜,我穿了一件单薄的蚕丝中衣,执了那日喝剩下的半壶苦酒,在院中坐了不到半柱香便回房间了。

  他娘的,十月的天,怎的飘雪了!

  我哆哆嗦嗦地叫小刘拿来一盆炭火,小刘这回没走,陪着我烤了一宿的火。

  天蒙蒙地刚亮,小刘起身,问我:“少爷,还半夜伤情么?”

  我说:“不了。”

  小刘终于笑了笑,说:“太好了,少爷你终于想明白了。”

  我说:“我白天去酒楼伤。”

  小刘将门重重一摔,走了。

  我打了个哈欠,爬到床上,一觉睡到了下午。

  小刘还在生气,不肯跟我一起去。我梳好头,自己一个人朝着酒楼踱步去了。

  我坐到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壶暖酒,看着窗外初雪,行人匆匆。

  本来景致不错,我兴致尚可,可才刚饮了一盅,果然,周围窃窃私语又起。

  “这赵王爷又出来花天酒地了。”

  “真是。成日里就知道饮酒作乐,做这些不正经的事。”

  “呸!喝得肯定是这酒铺私藏的珍酿!”

  我忍不住想:说闲话也好歹稍稍有些依据,方才我那么大一嗓子“小二,来坛烧热的米酒”都是聋了听不见还是怎的。

  好巧不巧,宋文禹今日也来吃酒。

  这酒铺的酒酿得香,生意不错,堂內五桌已经坐满,除了我这一桌,因为没人愿意与我同坐。于是宋文禹自然而然坐在了我的对面。

  忽然之间,那些私语的内容就变了。

  “呀。宋大人难得今日一番闲情雅致出来品酒。”

  “想必是办案劳累了,宋大人可要注意些身体。”

  “宋大人今日品了酒,等会回去定会借着雅兴赋诗一首什么的。”

  听到这里我是在有些忍不住想告诉他们:你们的宋大人,根本不会写诗。

  我可不是空口胡诌,因为,我找宋文禹帮我写过……情诗。

  我以为状元郎的文采一定很好,谁知道他是为官治国之道写得很好。

  那时我刚满二十,还不是人人唾骂的赵王爷。

  一次赏花大会,我雅兴正浓,看着满目花团锦簇心情颇好,却突然冒出来两个小孩儿在花丛中跑来跑去,踩塌了好几簇开得正好的花,好不扫兴,旁边的丫鬟也不敢去拽自己的主子,急得跺脚,我正准备上前制止,一个粉衣少女先我一步风风火火冲了出来,一手拽了一个小孩儿,连拉带拖把他们从花丛中扯了出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是有娘生没娘养吗!好好的花儿招你们惹你们了,要这样糟蹋!你!还有你!你们的爹娘在哪,带我过去!”

  其中一个小孩儿显然被唬住了,含了泡泪,嗫嚅道:“姐……姐姐,你要找我爹娘做什么?”

  粉衣少女喊道:“赔钱!”一手拎了一个,带去找家长了。

  于是,我心头微微一跳,情窦初开了。

  我一贯不是扭扭捏捏的性子。既然本公子情窦已开,那便要立刻做点什么表以情意。我握着笔杆子琢磨了一个下午,却只字未落。

  我委实没有经验,更是才疏学浅,我根本就不会写情诗。

  无法,只有托人替我写了。

  宋文禹是近些年的状元郎里风头最劲的。我与他见过几面,应该也算是有些交情。只是我一番打听,却没打听出这人到底喜欢些什么,求人办事又不能空着手上门叨扰。我左思右想,最后叫上四个小厮抬了一箱银锭过去。我想着,他若是喜欢什么,自己拿银子去买好了。

  其实我本想送的是一箱金元宝,只不过听说宋文禹是清廉的做派,我怕礼太重会吓着他,遂才作罢,换成了银锭。

  宋文禹倒没什么架子,笑吟吟地接待了我,只是见到那箱银锭时还是怔了一怔。我一阵得意:怎样,诚意满满吧!

  听说托人办事之前都要寒暄几句,拉近距离,不然显得目的性太强,给人的印象不好。

  我又十分不会寒暄,张口便问了一句:“宋兄吃饭了么?”

  宋文禹又是一怔,随即笑道:“吃了。”

  我又问:“早饭还是中饭?”

  他又笑了笑,说:“日上三杆,自是中饭。”

  我哦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我这人爱睡懒觉,一觉起来都是早饭中饭并成一顿吃得。忘了宋兄是早起勤勉之人。”

  宋文禹说:“也不是。早起是要上朝。”

  我一拍脑袋:“哎呀。对对。我都忘了。”

  我也封了官职,不过是个虚职。当了两年的闲官,拢共去过朝上三次,都忘了还有上朝这个名堂。

  宋文禹又笑了笑。

  我也跟着笑了笑。

  一阵无话。

  我努力想着还要寒暄些什么,宋文禹倒是先开了口,解了我的困境。

  “赵公子来是有事吧。”

  我立刻眉开眼笑接了话茬:“对对。今日贸然前来,确是有一事相求。”

  宋文禹说:“请讲。”

  我咳了一声,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说:“想请宋兄为我写封,呃,情诗。拿去送给一个姑娘。”

  宋文禹拿着杯盖的手顿了顿,垂目说道:“赵公子找错人了,宋某不会写诗。”

糟心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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