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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落了什么把柄?”宁祺皱眉,实则心里一阵快意,整一早上,终于有件事是喜讯了。想不到这骆子瑞动作还挺快,原以为还会等几个月,不过以骆子瑞的心机,倒也并不奇怪。

  骆子瑞前世能坐上摄政王的位子,虽说是因他的缘故,但由此看来,这人最终是站了骆玄策的阵,以至于能得意到最后。

  可这辈子,到底不一样了,不让这两人狠狠斗下去,他都不敢姓宁。

  “这……早先父皇下拨一笔修筑工事的银两,半数进了西城使腰包,而西城使将这笔银两以友人名义相赠,李文义着实不知情,可否设法保下他?”

  宁祺在心底嗤笑,骆向端可真有一套,竟将黑的说成了白的,如若不知,倒真会被他骗了过去。

  “李文义掌管皇室亲族外戚,算是半个皇家之人,如今国库本就不充盈,他做下这等事情,皇上自然容不下他。殿下还是趁早弃了罢。”

  骆向端自然也考虑到这些,如今宁祺说出来,不过是给他找了个心安理得的理由而已。但即便如此,李文义对他巩固地位也有不小的助力,就这么弃了,也着实有些可惜。

  更何况,这是骆子瑞动的手脚,叫他如何甘心被人拿捏?

  “理是这个理,但本王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宁祺轻笑,方知这是根本原因:“不过是一颗棋子,殿下弃了也就弃了。”

  这话意有所指,但骆向端显然自负过了头,并未体会出其中深意。

  “哦?”

  “况且,殿下若是咽不下这口气,大可也让瑞王损失一员猛将。”

  “这话如何说?”

  “我月前听百姓闲聊,东南盐商私抬价格。我差人调查过,盐官垄断盐商,导致南方百姓无盐食用,为此爆发过一次官民冲突,后来被盐官程力暴力镇压,最重要的是,为达到震慑之力,程力之流打死了百姓。”

  听闻这事,是宁祺胡诌的,但盐官垄断盐商之事确有。

  骆向端想斗,便让他们狗咬狗吧,如此,便也能多一些时间准备自己的计划。

  宁祺的话对骆向端来说犹如神助,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本王知道了,这一次,是该好生回击。”

  宁祺但笑不语。

  夜半

  离开福玉楼之后,宁祺回了相府。

  今日未见到想见之人,心里憋了一口气,倒没有如何,就是卡在心口,不上不下,无处纾解。

  自上次之后,相府也没人再敢找他的茬,该处理的事也安排妥当,倒是一下无聊起来。

  如今只等待着骆向端抓到骆子瑞的把柄,看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说不得会增添几分乐趣。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骆向端带给他的痛苦,他都要还回去。

  烛光下,宁祺伏案静坐,案上已经堆了一沓纸,散着墨独特的书卷气。

  宁祺作完一张,瞧着夜色,打算熄了烛灯歇息,还未起身,一道凌厉的气息就扑灭了烛光。骤然堕入黑暗,宁祺还有些不适应,这道气息来得诡异,他第一反应就是刺客。

  身为骆向端的人,自然招惹了不少仇家,刺客什么的,绝对家常便饭。

  为了自身安全,宁祺不得不秘密培养了一批暗卫,以防不测,但这人竟能瞒过那些暗卫靠近他的屋子,显然是顶尖高手层次,谁会花这么大代价,就为了取他性命?

  就在宁祺思考如何摆脱眼前局面时,只听木窗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随即合上,动作太快,宁祺不确定是否有人进来了。

  正当他要冒着危险喊人时,一只大掌捂住了他的嘴巴,随即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这种熟悉感将他到嘴边的呼声压了回去,静静等着身后人的动作。

  然,这男人只是抱着他往怀中紧了紧,凑近他嗅了嗅,也不说话,就这么捂着他嘴巴抱着他站着。

  宁祺:“……”

  这是嫌吓死他不够,要升级成闷死他或勒死他吗?

  等了半晌,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宁祺终于耗尽了耐心,他可记着,这男人腿伤在身,不知道有没有痊愈。于是宁祺微微张开嘴巴,舔了下男人有些粗糙的掌心。

  身后男人被这招吓得立马缩了手,宁祺则如愿挣脱了他的束缚,黑暗中,两人对面而立。

  “爬墙挺熟练嘛,第几次了?”

  “……”沉默,是今晚的骆玄策。

  “不说话?我喊人了?让人瞧瞧相府进了好大一只爬窗贼。”宁祺语气揶揄,似乎在这人出现之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郁结之气全都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安心。

  话刚落,宁祺就被正面抱住了,那人揉着思念的苦涩与猛烈,将他狠狠摔进怀里。

  “你今日与骆向端待在一起。”

  不是疑问,看来骆玄策是知道了,这莫名有些委屈的语气,听得宁祺心中一软,“嗯。”

  抱着他的男人僵住了,许是没想到他会承认得那么快,不过宁祺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更记挂骆玄策的伤,“腿伤怎么样了?”

  “无甚大碍。”

  宁祺无奈,在这男人眼里,只要不涉及生命,大概都是无关紧要吧。

  “你以后,要是再受伤,就不要来见我了,省得我整日记挂,你还觉得无关紧要。”宁祺泄愤般说完,将头埋进了骆玄策颈窝,直到在这人怀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思念有多深沉。

  骆玄策越收越紧,“你会在乎我吗?宁祺,你会吗?”

  宁祺都气笑了,实在惊讶这男人清奇的回路,他道:“不,不会,不在乎。”

  “你说在乎,我听到了。”

  “……”

  傻子。

  “你今日,与骆向端在一起。”骆玄策又道,像是自言自语。

  今日是过不去这道坎了?宁祺仰首呼吸,“是,在福玉楼。”

  这么喜欢吃醋,就多吃一会吧。

  “可福玉楼是回皇城必经之路,宁祺,你有没有……”

  “有,就是去看你的,你说你没事坐什么马车?”害他担忧了一整天,若他今夜不来,还得继续忧心,指不定得到天明。

  骆玄策沉默片刻,道:“想告诉那些人,三皇子是真的受伤了。”

  宁祺感受着被包裹的温暖,惬意的眯起眼睛,“那堂堂玄王殿下,怎么学着人家爬墙幽会来了?”

  “我左思右想,还是想来确定一下,山里的宁祺,和相府里的宁祺是同一个,而非我想象出来的。”自从宁祺从离江回来以后,骆玄策就生活在一种恍惚之中,仿佛他之前与宁祺的种种,都是一场镜花水月,有时效,天阴了,就散去了。

  他的人说今日宁祺与骆向端在一起,就更加证实了他的荒诞念头,于是他坐立难安,最终控制不住爬了相府的墙。

  不,是爬了宁祺的墙。

  “那现在呢?”宁祺心头酸涩,这个男人啊。

  “确定了,是真的。”会安静听他说话,能那么温顺抱进怀里,是真实的宁祺。

  “骆玄策,你傻吗?”大概是傻的,不然怎么会说这么幼稚的话,做这么幼稚的事。

  “我心甘情愿。”

  为了怀中之人,他甘愿变成傻子。

  宁祺苦闷,这个男人,怎么不继续毒舌了?哪里学来的情话?

  “来时吃糖了?”

  “没有。”

  “那怎么……唔……”猝不及防被吻住,宁祺徒然睁大了眼睛,对上近在咫尺的双眸,暗夜里透着一抹微弱的光,足以支撑起支离破碎的心。

  他最喜欢这双眼睛,望向他的时候,盛了满目惊心的深情,除了他,别无他物。

  但他又最怕这双眼睛,上辈子,每每午夜惊醒,都会对上这样一双眼眸,教他幸福又酸涩,日日反复。

  宁祺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了骆玄策。

  下一瞬,像狂风骤雨狠狠侵袭,他的放任,从来都是他得寸进尺的资本。

  许久才放开宁祺,哑声道:“现在吃了。”

  惹得宁祺一阵轻笑:“到榻上去。”

  骆玄策瞬时僵住了,会不会太快了?他还没有正式与宁相说亲,还未三媒六聘十里红妆?要不要拒绝?

  “怎了?”宁祺瞧身后人傻啦吧唧的模样,忍不住心生欢喜。

  “无事。”终究,还是拒绝不了,算了,宁祺喜欢便胜过一切,哪怕他此时有伤在身。

  骆玄策坐在榻边,有些拘谨。宁祺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一句话带给了男人多少漫无边际的想象,他现在只想看看骆玄策的伤,是以,骆玄策一坐下,他就转身点起了火烛。

  骆玄策:做这种羞羞的事情需要点火烛?!

  烛光晕染了一室温暖,宁祺转身坐在榻边矮几上,伸手向骆玄策裤腿,还没碰到,人就往边上缩了缩。

  宁祺不解的望向他。

  “会不会太快了?”

  “嗯?”宁祺楞在原地,一时有些懵,随即见骆玄策耳尖绯红,顿时觉得有什么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就发生了?

  往后一想,宁祺登时明了,知道这男人是误会了什么。他表现得这么饥渴?见兀自别扭的男人,宁祺无奈一笑:“想什么呢?给你看看腿伤,过来。”

  骆玄策:“……”原来是这样吗?

  烛光下的宁祺神色温柔的坐在矮几上,低了他一个头,他低头看过去,瞬间觉得心被塞满了,迷迷糊糊就坐回了原处。

  宁祺轻轻卷起裤腿,回程之前他瞧了一番,那时的伤口狰狞可怖,流着血水,如今倒是结了痂,不过因着某人方才爬墙入院的行为,崩开了伤口,渗出了血。

  实在忍不住,宁祺抬眸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骆玄策如今状态恍惚,自动将之归为嗔怪,甚至觉得这样的宁祺充满了诱.惑。

  亲自打来热水,替他清了血迹,再换上干净纱布,宁祺方才作罢。

  骆玄策起身,准备离去。

  “还回去?”

  并不想回去的骆玄策:“府中有事。”

  “歇着吧,再跑一趟,伤口又裂开了。”骆玄策心里那些小九九,他还能不知道吗?

  直到在宁祺榻上,身上覆了宁祺的锦被,身侧躺着活的宁祺,骆玄策才算彻底回过神来,脑海里都是宁祺留他过夜的念头。

  瞥了眼身边一动不动仿佛僵在榻上的男人,宁祺一阵惊奇,这人在离江山上的放肆劲儿跑哪去了?这番模样,倒像是他强迫了良家少女,有些滑稽。

  “宁祺,皇城里那些流言,你莫要听,我会解决。”

  今日归来便有人禀了他流言之事,他忧心宁祺介意,不管不顾来了相府,事实上,爬墙这种事,委实不是他的作风。

  “不,这件事,你不许插手。”他苦心经营那么久,若是骆玄策突然横插一脚,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

  骆玄策转身,见宁祺神色认真,便点了头,其实心里还是有些不上不下,若是宁祺与骆向端合伙欺骗他,用宁祺来拖住他,不让他处理这件事,最终到皇帝那里,他就不得不娶了那位传闻中与他共度一夜的小倌。

  罢了,再赌一次又何妨?

  翌日,宁祺起身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骆玄策的影子,还残余几分温热,看来人刚走不久,他深深陷进锦被,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好了,这一天充满力气了。

  小六打了水进来,宁祺洗漱过后,搅着清粥。

  瞥见小六欲言又止的模样,宁祺挑眉道:“想什么呢?”

  小六叹了口气,“公子,这盛夏的蚊虫着实防不胜防,明明我昨夜放了驱虫草了,还是让它钻空子咬了公子嘴巴,这可怎么见人啊。”

  宁祺搅粥的动作忽然顿住,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怪不得早上醒来嘴巴不对劲。

  想到六儿用在蚊虫上的词,宁祺抿唇一笑,可不就是防不胜防吗?相府的墙都敢爬了。

  不过这人胆子是越发大了,竟趁他睡觉偷袭。

  “今夜多放些吧。”

  宁祺淡定舀起了粥。

  心疼

  近日,皇城里风云诡谲。

  先是此次离江水患引发的西城使贪污下拨银两,顺藤摸瓜又找出了上头的宗正李文义。

  皇帝大怒,下令将李文义收押候审,一旦证据齐全,随时处斩。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对骆向端下手了,这位皇都六皇子,身边高手如云,谋士众多,手段非同一般,倒是个棘手的人物,就是不知,谁嫌活腻了,竟敢对六皇子下手。

  又过了几日,东南盐官垄断盐商,致使百姓无盐食用,组织反抗,结果遭暴力镇压,甚至有百姓伤亡的消息不胫而走,被人参到大殿之上,好一番添油加醋。甚至上升到了大骆皇朝国之根本,景鸿帝震怒,命大理寺将东南盐官捉拿归案,并彻查此事。

  自此,盐官之位又成了香饽饽,被人前仆后继争抢。

  宁祺没有计划加入争夺,他看得清楚,这盐官之位,在未来几年里,恐怕不好坐,定然会被皇帝盯紧,这位中途被带走的盐官,留下的烂摊子,收拾起来也不简单。

  还是继续挑拨骆向端与骆子瑞去争抢吧。

  这几日也不见骆玄策爬墙,倒是有些无趣。

  不过日头正好,自骆玄策回皇城之后,一直未下过雨,阴阴郁郁过了几日,今日终于完全放晴,是个好兆头。

  沉吟片刻,宁祺回了书房,招来小六一块搬书,前些日子逢雨季,书画易潮,久了会发霉。

  不多时,院子里就摆满了书籍字画,满院子的书墨之气。

  “公子,陌十七来了。”晾完书画,宁祺搬了张竹椅在院里昏昏欲睡,骤然听闻陌十七来了,倏然睁开眼睛。

  好戏来了。

  “公子,事情办妥了,端王的人也开始行动,约莫明日就会行动。”陌十七抱拳道。

  宁祺眼睛一亮:“人都控制了?确定不会中途反咬?”

  陌十七神色认真:“公子,他们没有那样的机会。”

  这回,宁祺满意了:“就等着明日的好戏,另外,瑞王与端王打算推举的新任盐官密切留意,一但有消息,立即调查,能抓住把柄最好。”

  “公子……您不用同丞相商量?明日之事兵行险招,若宁相反应不及,容易落了把柄。”小六一直呆在宁祺身边,自然对宁祺的计划有些了解。

  哪料话刚落,就收了个来自公子的爆栗,小六捂着额头委屈的看向自家公子。

  “你以为父亲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才是藏得最深的人。不过这件事,暂时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明日殿上反应太平常,反而惹人怀疑。”这话倒是没说错,想想上辈子,宁相在诸多皇子争夺九五尊位时,竟全然没有收到波及,在乱世中稳坐丞相的位子。

  这等心思城府,可想而知。

  翌日,宁祺起得稍晚,不紧不慢洗漱,特意着了件素色衣衫,看上去清冷寡淡。

  刚过早饭,一位公公抵达了相府,传了圣上口谕,宣宁祺即刻进宫,不得耽误,在宁府一干人惊讶疑惑与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宁祺神色平静跟着公公走了。

  相府与皇城不远不近,约是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在宫门前,宁祺下了马车跟在公公身后,状似惶恐道:“劳烦请问公公,陛下突然召见,是有何事?我这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林公公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底气足,无需瞧人脸色,但此刻瞧着规规矩矩跟在身后,身姿孱弱,自带娇气且面容清绝的相府五公子,林公公暗自感叹上天的不公,不过却对宁祺多了些偏爱。

  如此神仙般的人物,叫人不忍亵渎,“殿上有人指出公子与玄王关系不明,如今有了证人,殿上众说纷纭,便宣了公子。”

  宁祺面色剧变,焦急道:“怎会如此?”

  瞧着宁祺昳丽苍白的脸,林公公到底于心不忍:“公子莫要着急,若是有心人陷害,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公公说出这话是为了安慰宁祺,他自己也清楚,如今的景鸿帝,痴迷后宫美人,朝中之事基本荒废,如今宁相管控文人官事,诸侯割裂,各自扩充势力,皇子内斗,玄王守着北境,敌寇难入。

  而景鸿帝,只守着自己后宫一方天地,难成大器,又怎会为一个相府庶子讨公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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