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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是没敢问,为何宁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为何就喜欢上了他,现下这般就挺好,想到这人半月之后就名正言顺属于自己,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天晓得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他还记得十几年前的宁祺,一身青色衣衫,就这么毫无征兆的降临在他身边,二话不说就与几个欺负他的皇子和公主打起来,那时的宁祺虽然瘦弱,但武力值惊人,只揍得皇子们满地找牙,最后这事闹到了皇帝那,小宁祺挨了罚,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最后晕倒被送回了相府。

  而他,也终于摆脱冷宫不见头的日子,被寄养在雅妃膝下,雅妃人如其名,恬静淡雅,不争不抢,但最终还是死在这寂寂深宫,成为了一缕亡魂。

  可他奇怪的是,等他再见到宁祺的时候,宁祺却异常护着骆向端,甚至与他走到了一处,成为了他的伴读。

  他活到现在,在他身上,只有两件事不得其解,一便是宁祺,二就是雅妃之死。

  说来也奇怪,雅妃的死,就连大理寺都没有调查出蛛丝马迹,雅妃留下一纸遗书,道是对人事无愿,投了井。

  他记得清楚,雅妃明明最怕井,她说宫里的井不知存了多少亡魂,平日里连靠近都不敢,又怎会投井?

  追查了许多年,依旧毫无线索,连为那个可怜女人伸冤都做不到。

  婚服

  日子飞快,眨眼如白驹过隙。

  十来天时间,对于玄王殿下娶男妃的惊爆消息,皇都人乐此不疲将之当做饭后谈资,热度一直持续不下,可想而知这事对人的冲击。

  自那日相见,宁祺就回相府,被宁相训斥了一顿之后,就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瞧着陌阁搜集而来的史书策略,晚间瞧一瞧民间话本。

  倒也清闲安逸。

  这日,陌阁又搜罗了一摞书,宁祺挨个翻看,在一众厚重质朴中瞧见一本极为精致与众不同的书册,顿时升起好奇,随手便翻开了。

  待看清书册内容,脸色刷一下就变了,将那本册子扔出去老远。

  小六瞧着公子又气又恼又羞的模样,一时有些好奇就捡起了书,在宁祺来不及阻止的空隙翻开了。

  下一瞬,小六脸色憋得通红,呆楞楞立在那,连拿着书都忘了扔出去。

  画册之上,交缠着两道身影,这画极为细致,只一眼便瞧得出是两个男子,置身于仙境之中,攀附着。

  好半晌,小六稍稍回过神来,大概受了冲击,说话都有些结巴:“公……公子,要不要……扔?”

  宁祺面色微红,上辈子直到死,都是孤身一人,与骆玄策那半年,最甚也就是亲亲抱抱,再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根本不懂那些事。如今突然呈现在眼前,有些臊得慌,他是否也要那般,完全交予骆玄策?

  稍微细想便知道是陌阁那帮崽子所为,这是听闻了他的婚讯,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很好,胆子肥了。

  “不。”在小六惊讶的目光中,宁祺收敛情绪,戏谑道:“送去陌阁,让他们学,一个月后我要检查,不合格之人通通去峡谷历练一个月。”

  小六听懂了,瞬间露出报大仇的快意,幸灾乐祸的保证会完成任务,而后退下了。

  要说最近,也不是没有大事,前几日,骆玄策差人送来了十几箱聘礼,这还是宁祺据理力争如今不太适合明目张胆的结果,若非自己的意思,宁祺觉得,只怕送来几十箱都有可能。

  因着被禁足在玄王府,骆玄策只派了管家过来,唱了礼单之后,一箱一箱的东西开始往里搬。

  宁祺对此无感,小六兴致勃勃对着礼单查了一遍,发现箱子里多了许多礼单上不曾出现的宝物,宁祺听罢,微微一愣,让小六将礼单上没有的东西都送到院子,其余交给宁相处置。

  看着摆在屋子里的东西,宁祺陷入沉默。

  云丝坊的云锦段子,万金难求一片料,如今被做成衣裳,安静又奢华的放在木箱子里,整整五套,不同颜色不同款式,唯一相同之处,便是同样的精美细致,不用怀疑定会引来女子争相羡慕。

  传闻前朝留下的九方尊砚台,这砚台一共三只,其一在当今圣上御书房,其二在邻国摄政王府,如今出了第三只,静静躺在一方木盒里,对宁祺展示着它的尊贵。

  一套琉璃盏,做成了通透的空罩,外头雕成莲状,里头固定了一颗夜明珠,夜里瞧着,着实好看的紧。

  ……

  最后,是一个比所有盒子还要精致几分的木盒,捧着有些轻了,宁祺有些奇怪的打开,入目是一抹艳红之色,在阳光下泛着娇艳与妖娆,轻与柔若云丝,纹饰精美。

  宁祺一愣,随即捧着盒子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

  “六儿,去与父亲说,婚服无需准备了。”

  说罢也不去管那扔了一地的珍宝,只捧着盒子傻笑着进了屋。

  小六瞧着魔怔一般的公子,有些哭笑不得,都说情字害人,他怎么觉着,公子去了趟玄王府,整个院里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啧,传闻果然虚假。

  转眼就到了大婚之日。

  皇帝为了做样子表现对玄王的重视,特意命钦天监与礼部一同操持,阵势浩大,邀皇都同庆。

  “这玄王殿下可真真是得陛下喜欢,这等排场,比太子娶妃之时还要盛大。”

  “妇人之仁,这哪是盛宠玄王,这明明是要将人捧到高处任其自生自灭,否则,又怎会赐下男婚?要知道,娶了男妃,就无缘那个位置了。”

  “这相府五公子倒是升了天,区区一个庶子,摇身成了尊贵的玄王妃,倒是奇事。”

  “嘁,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不管皇都之人如何以为,宁祺不去想,也不会去在意,日子是他与骆玄策过的,路也是他要陪骆玄策闯的。

  宁祺参加过不少结亲礼,那时只图个热闹,推杯换盏间尽是算计与利用,不用去想都知道其中的肮脏。

  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宁祺方才明白,这结亲,怎一个累字了得?

  卯时便被嬷嬷催着起身,净身焚香,诵祈福经,拜会宗祠祖先,穿嫁衣后,婢子欲上妆,最终被宁祺勒令停住,这才使自己的脸蛋免了毒手。

  哪知那些人以不合礼数为由,向宁相告状,但宁相显然更不好惹,呵斥道:“宁祺堂堂七尺男儿,怎能效仿女子结亲上妆之事?”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婢子无奈,只得作罢,却在遗憾那张绝艳的脸,若是仿了女子妆容,该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这一忙活就到辰巳交替之际,玄王府的迎亲队伍抵达相府之外,响锣号角震天响,传递着其中喜意。

  不过,这皇都之中,真心祝福这婚事的人,只怕两只手就能数过来。

  一切完毕,在宁祺危险的目光中,嬷嬷不怕死的替宁祺盖上了盖头,美名其曰礼不可废。

  是以,当宁祺被搀扶着出现在相府主院时,骆玄策瞧着被盖了盖头的人,气不打一处来。按理辞父辞根,聆听长辈训诫,两人站到一处,成了天地间最耀眼的一处光辉。

  在相府人惊愕的目光中,骆玄策直接揭了宁祺的盖头,露出那张倾城绝艳的脸。

  他转过头,在满目惊鸿中眉眼弯弯,惊艳了骆玄策往后余生。

  那身艳红的婚服更是精美到极致,一针一线都能勾出宁祺惊心动魄的美,人与衣衫相互映衬,赋予了衣衫无上灵动之气,亦赋予了宁祺超脱寻常的美。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此等绝色,世间难寻。

  骆玄策捏紧盖头,结结实实顿住了,他突然有些后悔掀了盖头,但,宁祺是男子,没必要这般。

  “殿下,这……”宁相毕竟官场伴君多年,生怕不合礼数之处传到天家,让人觉得宁家没规矩,届时落了把柄。

  “岳丈大人,子钦是男子,不必受俗礼约束,自是随性而来即可。”

  听骆玄策掷地有声的话,宁祺心口泛起柔软,这男人,无时无刻不再为他着想,连这等细微之事都有所顾忌,保全了他的面子。

  “既如此,便随了殿下。”

  听诫完毕,两人并排着走出相府,骆玄策虚扶宁祺,将什么东西塞给了他,随后,留下身后不知悲喜的相府之人。

  当两人出现在相府门口时,不出意外又惹了百姓疯狂尖叫。

  在一众疯狂的呼声中,骆玄策将宁祺轻而易举抱上了马车,亲自把缰绳收入他手里,又自顾翻身上自己的战马。

  铜锣长笙起,策马掉头,带着绝艳的王妃往回赶。

  人群经久不息,都在议论着玄王殿下和宁五公子惊为天人的美。

  皇子娶妃,照例三绕皇城,等真正回了玄王府,已过了未时。往日清冷孤寂的玄王府,此时塞满了朝堂之上前来祝贺的大臣,甚至于皇帝都亲自降临,外人瞧着,这景鸿帝,倒真真是对玄王殿下宠爱有加。

  高门之处,骏马并肩停下,一对身着艳红婚服的男子自马上翻身而下,不经意对视一眼便是星河难盛的深情脉脉。

  二人一齐收回视线,原本璨若桃花的脸双双冷沉下来,踏入玄王府。

  原本哄闹的前堂,因突然出现的两人而出现了安静,宁祺美名远扬,玄王殿下凶名赫赫,如今身着红装站在一处,瞧着便是真正的天造地设,无论外貌气度皆无可挑剔。

  骆玄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翻涌着想把身旁人藏起来的冲动。

  骆向端坐于堂前圣下之侧,瞧着宁祺冷艳的脸,心底不由升起一阵懊恼,早见识过宁祺的美,却没见过这般张扬的美,如火热烈,如水柔顺。

  皇帝亦是看得痴了。

  骆玄策脸色越来越黑,上前一步单膝触地:“父皇驾临观礼,儿臣倍感荣幸。”

  宁祺也跟着跪下来。

  皇帝这才回过神,油腻轻笑一声,道:“不必多礼,皇儿娶王妃,如此盛大之事,理应有朕在场。望尔二人今后相互扶持,不生间隙,姻亲美满。”

  堂中人都是人精,又岂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寓意,这是拿着刀子往这对新人心窝子上戳啊。

  果然就见地上二人面色不自然,玄王更是面色阴沉。

  “儿臣谨记父皇之言,日后定当履诺。”这话是真的,堂中皆认为是敷衍皇帝的假话,但只有身着红装的宁祺清楚,这话份量有多重。

  “臣亦如此。”宁祺跟着附和。

  三拜之后,骆玄策面色阴沉差人将宁祺送回新房,自己则穿梭于宾客间,应付那些牛鬼蛇神。

  这一幕落在今日宾客眼中,就自然而然曲解成,玄王嫌这男妻登不了大雅之堂。

  不多时便与骆向端对面而立,他们各自眼里都散发着不明之火。

  还是骆玄策首先有所动作,敬酒时倾身在骆向端耳边道:“多谢皇弟成全。”

  骆向端脸色一僵,随即满不在乎一笑,“皇兄客气了,指不定最后是谁的呢。”

  “此言有理。”

  干了一杯酒,骆玄策转身离去。

  良辰

  宁祺面上似忍而不发被骆玄策赶回了新房,实则求之不得。

  结亲之事太过费劲,把宁祺一个男子都折腾得疲惫不堪,真难以想象那些女子是如何支撑下来的。

  与皇家结亲,整日不得喝水进食,以免在夫家失了体统。从清早被叫醒到现在,宁祺竟是一滴水都未进去过,更别说吃的了。

  这该死的结亲习俗。

  离开相府之前,骆玄策给他塞了东西,宁祺这时方才有空闲打开。

  是油纸包的糕点。

  拆了那层油纸,甜腻香酥的内里就止不住飘了出来,原来骆玄策早就想到他会被饿,宁祺心里像抹了蜜,捏起一片就要往嘴里塞。

  “公子!不能吃!”

  小六的一声惊呼,差点没将宁祺魂吓飞了,只得暂时放下点心,挑眉道:“怎么回事?”

  小六是宁祺的贴身小厮,自然是跟着他一道来了玄王府。

  “婚前吃东西,不吉利,公子再忍忍?”看着宁祺挨饿,小六也不忍心,但想着坊间传闻,到底还是阻止了宁祺。

  宁祺轻笑:“怕什么,都是传闻,再说了,这是殿下给的,不吃岂不浪费了他的心意?”

  “……”还没圆房呢,就开始向着夫家了?

  随后,不知发生了什么,等小六理智稍回归的时候,点心已经被两人解决完了,只得垂头丧气哀叹着,宁祺实在瞧不得这番模样,打发他出去了,而自己则有些犯困,挨了床,想着也就睡会。

  哪知道,一觉醒来就对上了一双黑耀的眼睛,眸光里盛着柔情,还有千言万语未尽之意,烫得宁祺心间翻涌。

  这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点了蜡烛,有微微燃油气味。

  他轻轻一笑,侧身落入骆玄策怀里,嗅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怎不叫醒我?”

  “我刚回来。”骆玄策自然的搂着怀中人,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忽然,顿住了,偏过头瞧着窗的方向。

  宁祺随着看过去,就见一团阴影,影子倒是没有动作,瞧着有些形似人影,暗夜里的风吹草动足以引起警惕,更何况是皇帝赐婚这等敏感时期。

  宁祺撇过头,骆玄策对他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坚定了他的答案。

  这是皇帝派来的人。

  不用细想也知道,皇帝虽为二人赐下了婚约,想让玄王和端王窝里斗,但到底不放心。会差人来打探,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皇家多疑,景鸿帝青出于蓝。

  宁祺眸光一闪,顺势翻身而起,将榻边的瓷器往地上一扔,嘴里恶狠狠道:“骆玄策,谁允许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摔瓷器摔得猝不及防,又用了很大的劲,关键还是朝着那道可疑阴影处甩过去,那潜在暗处的人瞬间被吓得一个哆嗦。

  这回确定了,是人。

  跳脱的转折很快被骆玄策接上,玄王殿下的声音阴冷深沉,像是染着杀意:“怎么,你想违抗皇命?”

  宁祺觉得好玩,转身又回到骆玄策怀里,继续道:“要不是皇上圣旨,你以为我想进这玄王府?”

  骆玄策冷哼一声,“如今还不是待在我玄王府了。”

  “这只是暂时的,总之,现在给我滚出去,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宁祺,在玄王府,还容不得你放肆,你待也得待,要敢到处乱跑,我亲自打断你的腿。”

  听着里面越来越凶残的对话,那道人影身形微晃,瞧着就要坚持不下去了。

  “你敢!”

  “没什么是本王不敢做的,你大可试试,看看端王会不会保你。”

  “你……”

  这一声听来是愤怒至极,连话也说不清,实则是宁祺努力憋着笑,埋进骆玄策怀里,生怕下一瞬就破了功。

  好在窗边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已经抽身离去,想必是迫不及待回皇宫报信儿了。

  “不用追吗?”

  “不必。”

  “嗯。”宁祺忽的起身,盯着骆玄策,神色不明:“殿下要打断我的腿?”

  随口一说的话莫名刺痛了宁祺,上辈子,可不就是双腿如同虚设吗?

  在出口时,骆玄策就感觉到宁祺倏然苍白的脸色,一时不明所以,更多的却是后悔,他将人搂回怀里,倾尽毕生温柔:“怎么舍得呢?子钦啊,是我的命。”

  原本挣扎的宁祺,收敛了所有动作,静静依靠在令人心安的怀抱。

  气氛安宁,下一瞬被一道咕噜声打破。

  饶是宁祺自觉脸皮厚可以不为所动,但在心爱之人面前,还是忍不住红了脸,暗骂不争气的肚子。

  骆玄策轻笑,拥着他起身坐稳,“我让人送吃的进来。”

  宁祺眼巴巴,还带上了一丝委屈:“嬷嬷说夜里不能吃东西。”

  “听嬷嬷的话还是听夫君的话,嗯?”

  待反应过来之后,宁祺脸色彻底爆红,眼带羞怒的瞪了眼骆玄策,重新捂回了被窝,骆玄策这人,越来越可恶了。

  骆玄策瞧着在他面前越来越真实的宁祺,心里一阵满足,转身出去并带上了门,最终还是打算自己去厨房,省得翌日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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