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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来的时候,宁祺裹着被子发呆,眼里没有焦距,骆玄策喊了几声才回神,望向他的眼里,燃着许多东西,来不及细探就被主人收了回去。

  一顿饭下来,骆玄策光顾着照料宁祺,自己反倒没吃几口,直到宁祺示意饱了,才让人收了碗。

  洗漱之后,宁祺才后知后觉,如今是新婚夜,会发生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从前不知其中之事,倒也无感,如今知了晓了,羞耻感总跑来作祟。

  骆玄策回到榻上的时候,宁祺还在兀自发呆,只不过这呆发得他面红耳赤,像是下一瞬就会烧起来,“怎了?是不是房间太热?”

  宁祺深深凝着骆玄策,最后深深吸了口气,面色绯红的开始解衣裳,艳红的婚服被层层剥下来,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

  回味过来的骆玄策哪里还不明白方才宁祺在想什么,他压下满得快溢出来的幸福感,只在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睡吧,明日要进宫。”

  做足建设准备献身大事的宁祺:“……”

  想了想,难道骆玄策不知道要做什么?也对,自己也是被属下们捉弄方才明白,于是试探性道:“你……不知道新婚夜要做什么?”

  骆玄策眸色越来越深沉,还未说话,宁祺便红着脸结结巴巴:“嬷嬷说……咳,圆了房,才是……夫妻。”

  说完这话,宁祺已经羞得想遁地了。

  “现在不行。”骆玄策忍得压抑,低声拒绝。

  “为什么?阿策,你难道……不想要我吗?”

  轰!

  骆玄策只觉一晚上拼尽力气堆积起来的自制力统统见了鬼,出手如电将人压在身下,对着那张嫣红水润的唇不管不顾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同于往日,没有浅尝而止的温润,是势在必得的霸道,哪怕山崩地裂,也要这人在怀里的决绝。

  直到宁祺一声轻哼,理智才回归而来,低头就见怀中人眸含春水,面若桃花的模样,险些再次忍不住,压着人不管不顾。

  “不是不想,子钦还小,知道吗?”

  宁祺眼里倒映着骆玄策隐忍,堆着欲的脸,彻底失去了言语,只拥紧了他。

  这是他的阿策啊,将他认认真真放在心头的骆玄策。

  两人静静相拥,平复着燃得老高的火气。

  “阿策,如果我今后残了瘫了,你丢下我好吗?”

  骆玄策一顿,宁祺眼中有深沉的悲伤和愧疚,他不知这些情绪从何而来,而且他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情绪,宁祺看他的时候,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来,特别是夜晚与他同处一处时格外明显。

  他有种莫名的感觉,宁祺的悲伤,愧疚和患得患失,皆是因为他,这个意识让他既欣喜又心疼。

  他知道,他必须一次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宁祺会持续这种情绪。

  宁祺却是很清楚,他过不了上辈子那道坎,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骆玄策,如果避免不了,他希望这一次,骆玄策能丢下他。

  “子钦,不会有那一天的,从前我没有资格,现在我有了,就会拼尽一切护着,怎么会让你受伤呢?”

  “子钦,我很稀罕你的,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以前你总跟骆向端待在一起,你不知道我多想将你抓回来关在府里,可一想到如果那样做,就再也看不到你在朝堂上风生水起的样子,也不会再展露笑颜,我便觉得,默默守着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走到我身边,你想象不到我当时有多欢喜,只觉得前半生经历的艰难困苦,都因为你悄然散去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家,两不相疑,一起过完余生,子钦,为了你,我可以走出一条路来。”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往后有我了。”

  “我想把你捧在手心里,又怎会弃了呢。”

  骆玄策絮絮叨叨吐出了从未向人展露过的真心,句句带着深沉惊人的爱意,封存久了,如今说出来,倒有些风轻云淡。

  浓郁深沉的爱意抚平了宁祺的不安,就在骆玄策以为宁祺睡着时,怀里梦呓般应答:“好。”

  是夜,月高悬,有情人相拥入眠。

  梦回

  大漠黄沙,烈日炎炎高悬。

  这里是人间炼狱,世间残酷在这里随处可见,城门外,震天的厮杀声像要撕裂苍穹,人如蝼蚁,在辽阔天地间如浮萍。

  空气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城门前大片大片暗红之色,那是黄沙浇了将士淋漓鲜血,浸出来的颜色。

  这样的惨烈持续了整整一天,从清晨到日落,惨叫厮杀与号角声,从未有过停歇。

  整片天地都浸了死亡的阴影,异常惨烈。

  暮色降临,城门缓缓打开,骆玄策驱着枣红色骏马,周身浴血,自城门外归来,像无人可挡的杀神。

  却举剑弑敌,于乱世中护身后平安无忧。

  “大帅,城中粮草告急,皇城若再无支援,最多只能坚持三日。”

  骆玄策揉了揉眉心:“皇城那边有没有消息?”

  “皇城他娘的有个回信才是怪事,每次都拿国库空虚当借口,老子都快听得起耳茧子了,要是城破了,老子看他守着什么。”

  “城不可破。”骆玄策没在意部下大逆不道的言论,跃下马,“回营帐,筹粮。”

  整整五日,将士滴水不进,用血肉之躯守住大骆皇朝边关,终于逼退敌寇,堪堪守住了边关。然,将士死伤无数,血浸透了城门前干涸的黄沙,血腥味经久不散。

  边关日日洒血,皇城夜夜笙歌。

  将军戎马半生,换不来盛世太平。

  离家的儿啊,滚滚热血堆砌百里疆场,累累白骨铸就万里江山,悲否?

  壮哉。

  *

  宁祺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艳红的帐顶,床幔轻晃。

  他正躺在一个宽阔温暖的怀里,骆玄策轻轻拍着他,“别怕,我在。”

  看样子,似乎持续了不短时间。

  噩梦惊醒,原本四处无告,但此刻身侧有人低语,真好。

  天还未明,缓了一会,当梦里的场景再次浮现时,宁祺脸色难看起来。

  他怎么忘了,水患之后,迎接而来的就是北境边夷敌寇合在一起,向大骆皇朝发起战争的大事。边夷不愿归顺大骆皇朝,连年的大旱逼得他们走投无路,最终打算置之死地。

  这一战持续了整整大半年,从九月炎日到深冬严寒霜雪,终于在二月逢春之际得以窥见黎明。

  双方战士死伤无数,传闻边关堆着森森白骨,夜里都能照亮一方天地,惨烈至极。

  究其根本,是大骆皇朝无法给边关供应粮草,景鸿帝早年挥霍颇多,国库越发空虚,好不容易筹出五万旦粮草送往边关,却半路遭了敌国袭击,所有粮草洗劫一空,边关本就清苦,失去了粮草支撑,再强大的队伍也不可能坚持得住。

  这就造成了双方割据胶着。原本论实力,大骆皇朝的名头一出,边夷不可不顾,且镇北元帅骆玄策的名头响彻天下,他们再闹腾也不敢赶着上架找死,但大骆皇朝没了粮草,他们便握住了胜利的一半绳子。

  谁人不心动?

  可惜,最后还是败了,败给了北境战神。

  骆玄策用兵如神,在没有粮草的处境下,单枪匹马取了敌寇首级,让他们群龙无首,最终逐个击破,取得了胜利。

  但这着实称不上一场胜利,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宁祺眸色冰寒,会有这出,是骆向端在背后操控的结果。

  原本筹出的粮草可以平安抵达边关,但骆向端使计,将此事嫁祸给敌国,亦或者说,骆向端,本就与敌国有勾结,而劫粮,只不过是他们之中的一出戏。

  这件事亦是他与骆向端的第一个分歧,他不同意如此做法,置边关数十万人性命于不顾,哪知骆向端表面应答,私下却心狠手辣变本加厉,他们第一次争吵,从此之后,似乎骆向端做的事,他总觉得有他不知道的阴暗处。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骆向端准备谋反的时候,账上莫名多出来的五万旦粮食。

  那时他便想明白了,只可惜,往事不可追。

  宁祺渐渐从往事中抽身,天光隐隐,再过半个时辰,天该亮了。

  “阿策,我做了一个梦。”算算日子,边夷也快发动战争了,而骆玄策,也即将奔赴战场,这辈子,他决不能放任事态继续往那般惨烈的方向发展。

  “好好的怎么做噩梦了?”

  “我梦见了北境绵绵大漠,巍峨城门,还有浴血奋战的将士。九月中,边夷联合在一起,向北境发难。”宁祺拥紧了骆玄策,“而你,被派上战场,四月之后,粮草告急,皇城派发的粮草,途中被敌国所劫,将士们抵死奋战,终于在第六个月取得胜利,但……死伤无数,边关累着数万人的白骨。”

  骆玄策眉心一皱,随即舒展开来:“别怕,只是个梦。”

  “不,阿策,它太真实了。还记得上一次暖玉楼的事吗?在那之前,我梦到骆向端给我下药,使计让你赴暖玉楼,再无声让你中招,想毁了你,后来,就真的发生了。”他不能告诉骆玄策他是重生而来,只得编起谎言来。

  见骆玄策有松动,宁祺继续道:“而且,劫了粮草的人,是骆向端。阿策,我相信这些都是某种预兆,宁可信其有,为此做好准备,也不要放任一丝危险蔓延,那是数万活生生的命。”

  对于宁祺的话,骆玄策只差无条件遵守了。虽然这事听来有些扯淡,但没人比他更清楚北境边夷的动向了,而且宁祺没接触过边关战事,会梦到这些,也着实神奇。

  难道,真是某种预警?

  “我会派人打探边夷动向,也会防着骆向端。”

  “那粮草该如何是好?”宁祺挂念梦里饿得皮包骨的将士,他没去过边关,但却奇迹般梦到了那些场景,真实得仿佛昨日重现。

  “粮草之事事关重大,暗中筹粮易遭人话柄,眼下只能看住那会失踪的粮草,其余还需费些时间想想。”

  宁祺点头:“这事,我来想办法吧。”

  话落,却挨了一下不轻不重的打,骆玄策轻声哄道:“这就闲不住了?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你沾染这些。”

  “那你可要努力了,若非盛世太平,每个人手里都会染血。”他望向骆玄策:“阿策,也包括我。”

  两人对视,一个眼底无奈宠溺,一个温柔而坚定,骆玄策先败下阵来:“阴暗的事交给我去做,子钦做我的军师就好。”

  宁祺弯了眉眼,瞧着天光越来越明,叹了口气:“今日进宫,又要演戏。”

  “是该如此,互看不顺眼又不得不装恩爱的新婚夫夫?”

  “不,是恩爱不相疑,奈何为了生活不得不装死对头的新婚夫夫。”

  两人一起轻笑起来。

  不管未来如何,至少身旁有人携手共进。

  皇子姻亲,一般由圣上赐婚,翌日照例要进宫谢恩,并接受新人赏赐,当二人进宫时,正值百官下早朝,因着宫中不可驾车,二人只得步行至朝阳宫。

  一路上,百官避不了上前请安,但停留在二人身上的眼神总有些怪异,毕竟皇子娶男子为正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骆玄策没觉得难为情,相反内里快开了花,终于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将宁祺带在他身边,盖上他骆玄策的标签。

  至昭阳宫前,林公公道皇帝身体不适,需稍作休息。

  宁祺上辈子经历大小风浪不计其数,关于人情的弯弯绕绕更是了如指掌,林公公没让二人起来等候,那便是有意要为难他们了。

  不过,他料想皇帝也不会让他们跪太久,否则败坏了他慈父的名声。

  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就放了二人进去。

  景鸿帝一身黄袍斜倚在榻上,身侧还有一名美姬相伴,好不快活。这幅模样哪有先前称病的样子,折磨人都这么不走心。

  “皇儿来了?昨夜过的可还好?”

  宁祺察言观色,听着这话,体会着话里的戏谑之意,配合着面色惨白,身体止不住颤抖。

  骆玄策则双手握拳,面沉如水,“多谢父皇关心,我们很好。”

  景鸿帝自以为掌握了他们的关系,瞧着他们眼里的不甘不愿,心情瞬间明朗起来,面上却假装道:“策儿不会埋怨朕给你赐下男婚吧?”

  “儿臣岂会有此怨言,多谢父皇恩赐。”

  是要多谢,谢得不能再谢了。

  “如此甚好,你二人在暖玉楼之事,着实有些过了,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朕不得不如此。身为皇子,要时刻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如此落了人口实,委实不该。”皇帝揽着美姬纤腰,一脸义正词严。

  简直荒唐又滑稽。

  “儿臣谨记。”二人一道应答。

  “罢了,皇后在慈宁宫为你们摆了宴,去吧。”

  宁祺神色微妙,看来,今日不安生啊。

  果然,至慈宁宫又被告知要吃半个时辰闭门羹,骆玄策神色淡漠,“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本王改日再来拜访。”说罢,就转身离去,丝毫没有要带着宁祺的意思。

  那些人也没料到玄王竟敢拂了皇后的面子,一时脸色铁青。

  “站住!镇北将军好大的胆子,何时连本宫的面也不用看了?”

  “倒也并非如此,适才这位嬷嬷说皇后娘娘卧病在榻,不能面客,本王叮嘱她给皇后娘娘找太医,打算翌日拜访,怎多了个不遵旨意的罪名。”

  骆玄策三言两语就将错处甩了回去,宁祺偷偷笑了,原本在犹豫是否要开口,但骆玄策已经解决了。

  皇后压下怒意,以乱传旨意将嬷嬷拉去杖责,面上含笑将二人迎进了屋。

  刁难

  入了慈宁宫,一阵清凉之意迎面而来。

  角落里竟是装了冰块,有侍女摇着扇子轻扇,奢侈之处倒对得起她皇后的名头。

  殿首摆了长席,已经有不少女眷公子落座,见皇后与骆玄策,纷纷跪地请安。

  “都起来吧,今儿是特意为玄王举办的席宴,随意些吧。”皇后回了主位,也没让人赐座,晾着两人站在中央。

  “哟,玄王殿下可真是艳福不浅,二十多年不动凡心,如今倒一声不响娶了皇都最美的人,在下当真是羡慕的紧。”说话的是尚书的公子柳温,也并非像字面那样真就对骆玄策生了羡慕,字里行间满满不屑。

  他说这话,意在羞辱骆玄策与宁祺。

  一个身为大骆皇子,却娶了男子为妻,一个身为男子,容貌却赛过女人,还被皇帝当做女人指了婚。

  简直令人啼笑皆非,留了好大的笑话。

  皇后右侧首位一男子附和道:“皇弟,柳公子所言极是,本太子也有些好奇,皇弟是如何降了宁公子这等美人的,不若让我等也取取经?”

  堂中一阵低笑。

  宁祺眸色冷沉,垂眸敛去狠意,如今问的是骆玄策,他不能私自接下话头留给人把柄,至于这位油腻腻的太子殿下,他记下了。

  他自问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不过关于骆玄策,是例外。

  听说这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前些日子玩死了个宫女。

  呵,有趣了。

  “皇兄这话……莫非也对男子有兴趣?”骆玄策似乎没注意到一室徒然凝固的脸,自顾自摇头叹息:“可惜皇兄口中的皇都第一美人已经被父皇赐了我,不过,本王与人野谈时听说,皇都的扶风公子,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就不知是哪家公子,皇兄若有心,本王可差人打探一番。”

  瞧着自家男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宁祺憋笑快憋出内伤。

  不愧是自家男人,不止战场迅猛如虎,人情之故也风生水起,不动声色就将人气个半死。从前两人争锋相对,就见识过这男人一针见血的本事,如今瞧着,真真是解气。

  皇城里恐怕无人不知那扶风公子。

  扶风公子人如其名,如春风温润,如弱柳之姿,不过是烟花之地出生的男子,有着令女人嫉妒的容貌。

  世人着迷于他的容貌,面上却对此嗤之以鼻,虚伪至极。

  而骆玄策当做不知,当众说出来,这一口锅毫不留情的扣在太子头上。

  “闭嘴!骆玄策你真以为你……”太子目眦尽裂,恶狠狠盯着骆玄策,似要将之拆吞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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