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徐麒臣翻身下马, 身后的侍从上前将马儿牵了过去,徐大人大袖飘摇,闲庭信步地往前而行。

  菀儿本是陪着柔之的, 回头见是徐麒臣到了, 心中一惊,又看看柔之, 却见她神情平静如常,并不觉意外,这才知道原来姑娘要见的竟是这位徐大人。

  柔之眼见徐麒臣将走到身前, 屈膝行礼,菀儿在她身后也跟着行了礼, 心中忖度,便悄悄地往后退出了七八步远。

  这里徐麒臣看着柔之:“你料定了我会来?”

  沈柔之摇摇头:“回大人, 我也只是赌罢了。”

  徐麒臣微微一笑:“好啊,这次就算你赌赢了。”

  他说了这句,脚下挪动往前一步,眼睛却看向柔之脸上。

  因为在这里等了太久,柔之的双颊给风吹的有些泛红, 徐麒臣缓缓吁了口气,把目光移开看向那苍苍柳色:“为什么要到这里?”

  柔之只是想找个没有那么多人盯着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就想到了这里, 突然就想过来看看。

  她原本想请徐麒臣去府里的, 但这会儿正是瓜田李下, 若给人看见了,指不定又会闹出什么流言蜚语。

  除了沈府,就是其他的酒楼之地,但那种地方更是龙蛇混杂, 也一样的不方便。

  而柔之没有贸然赶去都察院,一来也是因为人多眼杂,二来也担心就算她去了也不得其门而入。

  所以才在传给他的短笺上写了此处。

  听徐麒臣问起来,柔之道:“这里人少,清净些。”

  徐麒臣淡淡道:“你是怕什么,怕给人瞧见?瞧见之后呢?”

  柔之知道这个人心思缜密非常人可及,他早就知道她的用意了,偏偏故意发问。

  “徐大人自然知道。”

  “我不知道的是,”徐麒臣问道:“你到底是怕影响到我,还是怕人家编排你?”

  柔之眉峰一皱,转身走开半步:“我请徐大人走这一趟,实在是冒昧之极……不过我也是没有法子才出此下策的。”

  徐麒臣看着她窄弱的身形,缓缓走到她身后:“是为了沈承恩。”

  柔之感觉他靠近了几分,略有些不安,一点头又要躲开些:“是……”

  不料才一动,胳膊便给徐麒臣握住,柔之吃了一惊,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徐麒臣看到她又黑又亮的眸子,因为过于诧异,目光闪闪烁烁,像是月光下的秋水。

  “有胆量约我到这里来,却连正面跟我说话都不敢吗?”挑衅似的,徐麒臣看着柔之。

  柔之咽了一口气:“徐大人在说什么。”

  轻轻地将手臂撤了回来,本来想后退的,因为他方才的这句话,此刻后退反而显得胆怯,便站定了不动:“我、我想问父亲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我因听说许多传言,扑朔迷离,所以不敢轻信,才请大人来此,不知徐大人能否告诉我实情。”

  徐麒臣看她一本正经的,不由又是轻轻一笑:“哦,你听了什么传言?”

  柔之觉着他的笑实在出人意料的多,却叫她不知是好是坏,当下只咳嗽了声,问道:“我父亲是不是受伤了?”

  “嗯。”

  “伤的可重吗?”柔之仰头看着他,呼吸都开始艰难。

  徐麒臣垂眸:“目前尚无性命之虞。”

  寒风飒飒,本就冷彻,徐麒臣这惜字如金的几句话,却更让柔之冷绝入骨。

  徐麒臣当然不会夸大其词,但也不会粉饰太平,所以柔之听了这简单的一句,就知道沈承恩的伤一定很重,不然的话就不至于提到“性命之虞”,这种生死攸关的话。

  柔之一想到这个,紧张慌张过度,竟连泪珠滚了出来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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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麒臣看着柔之脸色苍白,肩头也在微微颤动,忽然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他的手伸了出去,几乎搭上她的肩了却又生生地停了下来。

  柔之定了定神,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受了重伤?”

  徐麒臣当然知道端地,只是这种朝廷大事不便跟柔之细说,便只道:“外头大营出了点事,沈通判不幸被卷入其中了。”

  柔之心里乱糟糟的,涉及城郊大营的事当然举足轻重,沈承恩卷入其中,不知算是单纯的不幸,还是有别的缘故。

  她看了一眼徐麒臣,终于只说道:“我、我想见父亲。”

  徐麒臣道:“你要去都察院?”

  柔之知道这很不便,但父亲若是轻伤无碍就算了,如今知道内情,怎么还能坐得住。

  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为难大人了,可是、可是我很担心……”

  徐麒臣却道:“就算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他的脸上依旧是冷冷静静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俆公!”柔之红着双眼,忍不住提高声音。

  徐麒臣的双眼微微眯起,重看向了柔之:“你叫我什么?”

  柔之本能地掩住口,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就脱口而出,这坏习惯一时还是不能完全改过来。

  她转开头,避而不答,只低声说:“求你想想法子,叫我见父亲一面也成。”

  徐麒臣凝视着她,唇角微挑:“好啊,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柔之蓦地抬头:“真的?”

  徐麒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只要再叫我一声,我自然帮你想法子。”

  柔之的双眼一寸寸睁大了:“你……”

  徐麒臣道:“我就知道,我不会失望的。对不对?”

  这句自然是针对她那天在酒肆内的话。

  柔之的脸色原本苍白,给他这么一句,脸上不由又涌出恼怒地晕红:“徐大人,你这是在趁人之危,强人所难吗?”

  徐麒臣道:“你的要求,不也是同样强人所难?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呢?毕竟,非亲非故。”

  “非亲非故”四个字,又将柔之噎了噎,她握紧了双手,赌气怒道:“好,就当我没说。我就算不求你,我自己去都察院,看他们把我赶出来不成?”

  实在逼得她没有法子,就只能自己孤身去闯了。

  徐麒臣有些意外。

  然而打量着她愠怒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心中竟丝毫没觉着不快,反而有点喜欢的。

  徐麒臣道:“原来你生气是这个样子。”

  柔之一怔。

  徐麒臣叹了口气,大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一擦:“行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别再哭了,风要把脸吹坏了。”

  柔之忙抬手将他的手打开:“徐大人,请自重些。” 自己抬手背擦擦脸,却觉着湿湿的,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是在给自己擦泪。

  徐麒臣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你是要现在去吗?”

  柔之忙道:“当然。”

  徐麒臣一笑:“我陪着你去,自然又会有人议论了,你不怕了?”

  柔之本来的确担心,但听说沈承恩伤的重,早把其他的抛在脑后了,此刻对上徐麒臣看好戏似的眼神,柔之深深呼吸:“清者自清罢了,没什么可怕的。”

  徐麒臣点头:“那他呢?”

  “他?”柔之诧异。

  徐麒臣淡淡道:“谢西暝。”

  柔之心头一震,继而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徐麒臣道:“你当然懂,从洛州到京城,小郡王把你当禁脔一般看管着,这是他不在京中,倘若在京内,你连沈府的门都出不了,更谈不上跟我见面了。”

  柔之听他说的不堪,惊心而难堪:“你、你在说什么!”

  徐麒臣道:“不过是实情罢了。”

  柔之紧锁眉头怒道:“堂堂的徐都御史竟也像是那些纨绔子弟般说这些荒唐不羁的话,不觉着是自折身份太过可笑了吗?”

  徐麒臣温和地笑笑,眼中却一片淡漠:“你还知道我是谁?还敬我的什么身份?若是如此你就该知道,从我请人保媒而你拒婚不从那时候起,我就已经是自折身份了!”

  柔之的呼吸一窒。

  看着徐麒臣莫测高深的脸色,柔之突然想起此刻不是跟他吵闹的时候,毕竟如今有求于人。

  当下咬了咬唇道:“我从没有不敬徐大人的意思。”

  徐麒臣挑了挑眉:“知道,当时沈承恩说什么齐大非偶,可是,跟徐家齐大非偶,对谢西暝呢?”

  柔之知道他的意思,而且那天晚上她也是这么跟谢西暝说的,但却不用特意跟徐麒臣解释,毕竟他们真的“非亲非故”。

  她垂头淡淡道:“徐大人,时候不早了。”

  徐麒臣见她不言语,竟是不反驳自己,他的心中着实地一寒,竟以为她的“齐大非偶”只是针对自己,或者她对那个谢西暝却是“网开一面”格外不同的吧。

  当下冷笑:“好啊,时候的确不早……还是及早回去的好。”

  说了这句,徐麒臣突然握住柔之的手腕,一把拉着她往回而走。

  柔之给他拽着,身不由己一路跟着小跑:“徐大人、徐……”叫了几声,却明白他是故意给自己难堪,索性咬牙不语,只尽量跟上。

  柔之以为徐麒臣是拉她回马车旁的,谁知竟想错了。

  徐麒臣拽着柔之到了自己的那匹坐骑前,把柔之轻轻一抱腾空而起送上了马背,自己旋即翻身上马,身手敏捷地将柔之拢在怀中。

  等柔之定神,人已经在马背之上给他不由分说地抱住了。

  菀儿还在后面追过来,自己马车旁的仆从一个个目瞪口呆,不必提跟随徐麒臣的那些人了。

  柔之万万想不到,但她的浑身已经如同火烧,更像是要把这个名字烧的粉碎:“徐麒臣!”

  徐麒臣微微垂头,嗅着她秀发间的淡淡香气,那略带一点沁甜的熟悉的香气萦绕于心间,突然引的他想起很多如梦如幻的往事,像是不属于他该有的那些温声软语,旖旎缱绻,如今可望而不可即的,一个华美的空中楼阁般引诱着他。

  但徐麒臣的语气却仍冷冷的:“想必姑娘该明白吧,我可是撇下一干人等跑来见你的,又破例应允了你,你这点儿委屈也受不了?何况要尽快赶回,这是最快的法子,难道你不想尽快见到沈承恩?”

  说完后不等柔之回答,徐麒臣一抖缰绳,马儿往前疾驰而去,柔之身不由己往后一撞,心头慌张,耳畔却听到徐麒臣一声低笑。

  从东城回都察院的路上,柔之一直低着头,生恐给人瞧见。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煎熬,柔之尽量不看不听也不去想,甚至刻意让自己忽视身后那人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马儿慢慢停了下来,柔之才稍微松了口气,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啊……徐大人,您从哪里来?”

  那人叫嚷了这句,又看见了柔之,顿时惊叫道:“这、这是、柔姐姐吗?”

  柔之抬头,却见都察院门首,小侯爷傅寒正下马似的,一双圆眼睛正吃惊地盯着她,而在傅寒身后,内侍掀开轿帘,小扬王罗枢也正从内缓步走出。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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