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天撩

　　玉魄石, 不管是谁，听了这名字必定以为是个漂亮如玉一样的石头，说不定还是圆滚滚的, 打磨精致发着祥光的美玉，被泑山供奉起来, 十分金贵无比，事实上，不止司空墨白这么认为，估计世间知道这个东西的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没有记载的东西，大多都是口口相传，经历了快万年, 传着传着, 到最后都没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这也是为什么万年来，都没人寻到过玉魄石的存在。

　　谁又能想到，玉魄石只是一株攀在暮春季的山腰间一株普普通通的花草呢，花叶交错，花呈水滴白玉状, 跟绿叶交错而生，稀疏地绽放, 非常不起眼，而且还不只一株……

　　看起来丝毫没有什么珍稀不珍稀可言。

　　其实这真的很合理，毕竟是给人服下的，难道让人把玉石给吞下去吗？

　　是株花草就正常多了。

　　司空墨白皱着眉头看了看玉魄石的花, 瞥了眼不远处一块镶嵌在地上十分粗糙的小碑石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玉魄石”三个字，又抬头瞥了她一眼，有些哑然。

　　这就是——玉魄石？

　　司空墨白手掌银光一闪, 唤出了一个白玉匣子，手指轻挥把这上面所有的玉魄石连根拔了起来，数株看起来十分脆弱的玉魄石在这春天和煦的阳光里优哉游哉地朝司空墨白的白玉匣子飘过去，最后只留了一株，随意拿了个锦囊装了起来，而白玉匣子则递给了苏绾。

　　哦？这么爽快？

　　“可想在这泑山再逗留一会儿？”司空墨白是没想过这一切来得如此简单利落，甚至于连烛龙剑都未曾脱鞘，东西就拿到了。

　　当时只随口问了一句苏绾，纯粹是想逗弄一下小姑娘，没想到，她压根儿藏不住事，支支吾吾地也就真的全交代出来了，从诸怀江出来，他带着她走了一路，没想到到最后，变成了小姑娘领着他走最重要的路。

　　苏绾垂眸看了看玉魄石，捏在手里倒没什么感觉，此时外面的天色都还是暗沉的，花了这么长时间踏入泑山，中间还闹出神魂受损这种事情，然而真的到了泑山取玉魄石，前后估计一个小时都没有，就这么结束了？

　　她抬眼瞥了下司空墨白，他在泑山独有的祥光照耀下，白衣清幽，神仙玉骨，眉眼墨黑浓烈，站在那里等她的答案。

　　“——那，就到处走走。”她甜甜一笑，软声道。

　　反正应该不会走出什么问题。

　　但是人果然真的不能立flat，“应该不会”这四个字完全可以说成总归还是会走出问题的。

　　哪怕苏绾把当初梦里的内容再在脑海里过一遍，可能都不会应下司空墨白这个问题，而是拉着他赶紧走。

　　可是真的舍得走吗？

　　来时走过的穷冬，上泑山后行过秋商，取玉魄石来到了暮春，这会儿踏入了仲夏，仿佛真的拉着手就看遍了四季，那么短暂，又好像经历过很多。

　　“好凉快！”苏绾娇声地笑道，声音清脆甜蜜，用手轻轻一碰那溪流，果然如肉眼所看的那般，冰冰凉凉的，与烛龙剑的寒冷不一样，十分清凉舒服。

　　“这儿施了能够如凡人一般感受四季变化的法术。”司空墨白也随她一道碰了一下那清凉的水，“我也许久未曾感受过了。”

　　对于他们来说，凡人或许脆弱而渺小，寿命短暂得一瞬即逝，可是却又偏偏是这个世间受天道庇护的种群，他们可能有的无知，有的平凡，有的悟性非常，可是却共同拥有了在短暂的一生里做到发光发亮的能力，是他们这些人努力数百年或许都得不到的。

　　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特性，例如，感受这世间四季的冷暖酷暑、时间流逝。

　　自从修仙以来，身体几乎已不在能够感受到四季变换，尤其是在长仙门里甚至会忘记四季会交替往复，躲起来闭关静修，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无法区分到底是什么时节，司空墨白做凡人的时候真的太小了，小到根本记不得夏季的炎热是怎么个热，凡人的秋天树叶会枯黄凋零，冬季有的地方会降雪，有的地方不会，而春天会开花。

　　不似仙山上，花期都是以百年开始算的，有的开不开纯看运气，有的开了就没见过会枯萎的，大多数时候，植物都是百年如一日，叶子也不会自己飘下来，下雨还是下雪也只看心情。

　　“看来，那仙人似乎很仰慕凡人的生活。”他柔声地说道，眼里也带上了几分温柔，墨黑的瞳孔映照着苏绾甜腻的小表情，小梨涡终于也不涩了，这次拿到的枇杷果是清甜爽口的。

　　对于司空墨白来说，玉魄石拿到之后，两个人刚刚开始，对于苏绾单方面来说，这事情要结束了。

　　依旧是冰龙带他们离开的泑山，这会儿速度却特别慢，不知道是冰龙懒得加速，还是司空墨白就想这么悠哉，苏绾靠在司空墨白身上有些沉静，回头看了看渐行渐远夏季的一片花海，隐约还能见到崖边的火绒花层层绽放，如火焰一般炽目夺人。

　　苏绾认得那火绒花，因为九阴山上，九幽教的山门口前，就长了无数朵火绒花。

　　司空墨白看了看那花，蓦地一顿，揉了下苏绾的发间，轻声道，“就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见苏绾乖巧地点了下头，便飞身而去。

　　火绒花花身棉绒细软，赤色妖娆，形状像极了苏绾的火焰，又像极了她的柔软。

　　因为这么一朵花，他再度徒留下她一人。

　　夜色暗沉，反而显得祥光有些刺目，苏绾隐约可见司空墨白应该是看到了什么要去采摘，倒并不在意，披霜公子素来做事都是有道理的，管他摘来干什么呢。

　　她从白玉匣子处捏了一株玉魄石看了看，觉得此刻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又开心又有点不想承认的难过，开心的是努力了这么久，这会儿终于是把这事情做了，难过的是，苏十一回来后，她要离开这个熟悉的身体，还有熟悉的人。

　　其实她并没有过分担忧以后，只是未来不确定性也太多了，不好和司空墨白说，苏十一自是说过无论如何，捏也会给她捏个一模一样的身体出来的，她相信苏十一，也理解她的坚持，这才像她。

　　如果是自己也会有一样的做法，对于一个毫无记忆，甚至带了点敌意的元无忧，对于苏十一来说，这才是苏十一自己的身体，生活了五百年的身体，不管出于再多的理由，都是苏十一的。

　　这么想着倒又轻松了几分。

　　她刚把白玉匣子先放了起来，身后不远处就响起了一阵雷鸣震响，冰龙突如其来一跃而上，苏绾一阵惊慌，感觉牢牢地抓紧冰龙，回头看过去，只见黑衣长身的人影在不远处腾云而起，带着紫蓝雷电格外张扬瞩目。

　　是孙渚青……

　　那敢情真巧啊，终于追过来了，真是不容易。

　　“小冰龙快走，有人来找我们了。”苏绾拍了拍它的龙身，只见它动作极其利落，摇曳地避开紫蓝雷电。

　　“——小冰龙？别给我瞎起名字，难听死了。”童声再次响起，孙渚青在后面依旧穷追不休，可是很快便被泑山上的司空墨白一道一道的冰墙迅猛地给挡了下来。

　　“那你说你叫什么？”苏绾牢牢地抱着濯灵盒，孙渚青必定朝魂魄而来的。

　　“老子万年前的主人就唤老子烛龙。”

　　“可是烛龙明明是上古神明啊。”苏绾一边有些紧张一边和剑灵瞎扯分散一下注意力。

　　“我也不管，反正我叫烛龙。”他撒泼似的地说道，这句“我不管”还是学的苏绾。

　　“——行，烛龙就烛龙。”

　　显然孙渚青这会儿真的是有备而来的，他被司空墨白拌住了，苏绾远远便能看到孙渚青一把提拉了两个白衣人影，悬浮在空中，苏绾也不知道是因为此处是仙山的缘故还是目力没完全恢复，黑暗中，也不太看得清了。

　　“他抓的纪宁和乔穆，想威胁司空墨白。”烛龙非常好心地给他解释。

　　“纪宁和乔穆？”苏绾低喃道。

　　哦……那真的很像孙渚青会干的事，这让苏绾生出了点担忧，倒不是对司空墨白。

　　元无忧此刻不在司空墨白手上，以苏绾如今对司空墨白的了解来看，披霜公子十有八九可能真的会不管这二人，乔穆和纪宁不像秦瑶，尤其是纪宁，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帮过她的人，如果他们二人怎么样了，苏绾还是会很难过的。

　　可现在真的没有时间难过了。

　　孙渚青的紫蓝雷电穿越了粉色烟云，朝她追逐而去，烛龙不停地在空中来回横跳，可是远离烛龙剑的剑灵，很快便已经开始出现了疲态，紫蓝雷电猛地撞开了一道道冰墙，烛龙吃力地不住躲避，苏绾仿佛已经听到他咬牙切齿地咯咯声了。

　　司空墨白一边要顾着她，一面要面对孙渚青本人，还要顾及乔穆和纪宁，显然真的被孙渚青弄得有些分身乏术，再这么下去，估计真的就要放弃了两个师弟了，她把濯灵盒摸了又摸，那个紫蓝雷电仿佛比以往见过的要更凶猛。

　　苏绾抬手一挥，一阵火焰的屏障便短暂地挡住了那雷电的步伐，让烛龙得到了几分喘息。

　　可是火跟雷电分明就是同属性的东西，并不会像五行对冲的司空墨白那么威力巨大，很快的雷电又恢复了追逐的痕迹。

　　“把那东西扔给他。”烛龙吆喝道，心里腹诽了一通，反正那东西都是假的。

　　可是他先前被警告过的，是决然不能说出口。

　　“不可能。”苏绾一口否决了，怎么可能把苏十一给他。

　　烛龙觉得无奈，可是他是受法术约束，不能违背司空墨白的要求，无法开口告诉她事实，只能换个方式说服她，“你快给他吧，我打不过，那孙渚青乃是鬼王之女所生的，体内有鬼王的血脉，混了仙脉，体格十分奇异，他的雷电上面附着他小片魂魄，速度快而迅猛，不知疲惫。”

　　这也是为什么仙修者除了个别自由的可以和灵修通婚，其他的都是禁止异族通婚的，生出来的要么太强大，要么太可怕。

　　苏绾：“……”

　　这是什么瓜？鬼王之女的儿子？鬼……鬼王？谁？

　　可是真真就如小冰龙所言的那般，雷电的速度堪比先前金玉棱的速度，司空墨白的冰墙随着他与孙渚青本人打斗起来而开始变得迟缓而吃力，不知道孙渚青对乔穆和纪宁做了什么控制心神的咒术，司空墨白如今可以说以一敌三，其中两个还不敢随意伤。

　　苏绾真切地体会到了作死的烦恼，逛什么？后面明明有人追过来，还逛什么泑山啊！

　　如果没有逛泑山，指不定两个人都走得老远了。

　　刚这么想着突然自己的肩膀便被一双大手给压制住了，心跳仿佛都骤然停止——

　　“——啊，逮到了。”声音从身后传来，尾音绵长，阴恻幽冷。

　　“……”

　　苏绾全身汗毛都彻底立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

　　阴气十足的孙渚青神不知鬼不觉地坐上来，连烛龙都因他受了不少惊吓，疯狂地开始摇首摆尾试图把他甩下去，把苏绾吓得慌忙地抱紧了它的龙身，而孙渚青显然能轻松上来，自然也不会轻易被摔下去，表情诡异且悠闲。

　　“小梨涡，怎么不说话呢？吓得不敢说话吗？”他咧开了嘴角，露出了久违的小尖牙，在这月色下，他全身都透着比以往更浓重的阴气，瞳孔赤红，唇色如血，苏绾咽了下喉，身体都开始发僵了。

　　苏绾心跳如雷，眼角一撇不远处的司空墨白那里还对着一个孙渚青……

　　哈？两个孙渚青？

　　原来真没给他喊错，就是个大魔王。

　　“——可不是被吓着了吗。”苏绾细声轻缓地说道，声音有些发紧，说话之际假装十分淡定又不经意地想把濯灵盒藏于袖子中收回去，可手却被立刻制住了。

　　“藏什么呀，白冥珠在里面？”孙渚青阴恻恻地说道，温热的手一下子牢牢抓住了苏绾的手臂，苏绾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力，被他用力地扯了过去，这手臂可比司空墨白压着她要粗暴多了。

　　“爷许久未见你那姐姐了，这会儿刚好，想进去寻她，好歹向我报个恩。”他微仰着下巴，话音懒洋洋的，仿佛真的是想去探望一般。

　　他扫了一眼那盒子，此盒目测是司空墨白仙力所化，他不辩其中，可苏绾不会骗人，既然护得这般紧，必定是元无忧在里面。

　　“快给他！快给他！”小冰龙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还在努力地摇首摆尾，可也不敢动作过大，生怕把苏绾也摇下去，他绕着司空墨白四周飞转，奈何那里冰火交加，难以靠近。

　　小冰龙是应该回去帮忙的，司空墨白少了它，代表他的神剑没有了神，空有剑，凭空注入他自己的灵力，那一把没有魂魄的剑也是吃不起的。

　　小冰龙却不敢回去，因为主人始终没有召唤他。

　　“孙渚青，你可是我认定的姐夫啊，我瞅着你还是不要这么激动，再忍忍，我们下去再说吧。”苏绾声音有些发抖，试图努力与他抗衡，紧紧地攥着濯灵盒，灵力试图将他隔开。

　　“还敢给爷提姐夫两个字？少恶心我了。”刚刚还懒洋洋地孙渚青此刻暴跳如雷，论到脾气，孙魔王是一点也没有变，然后突然又跟神经病一样又沉静了，恢复了他懒散地模样：“不想给没事，爷跟你一块儿进去——”

　　他蓦地更是阴森地笑了笑，嗓音微佻道：“爷最擅长的，可是抓魂噢。”

　　别人碰不到的，他都可以。

　　“——不，千万不可以离魂！”冰龙在那里大喊道。

　　可是这哪里是苏绾所能控制的，孙渚青抓着她握着濯灵盒的手，不顾她的挣扎，轻点了她的额头，一瞬间便是二人都要离魂入这濯灵盒的意思。

　　同一时刻，苏绾便懂了，冰龙那话是什么意思，身体仿若当初梦里的那般，一股力量把她推了下去，下移速度又快又突然，孙渚青刚碰上她的衣角想拉住她，可也来不及她往下坠落的速度。

　　这世间人千千万万的教训，没事千万不要随便离魂！

　　一个被司空墨白随意抓出来的盒子，她能跑进去才有鬼，哪怕小冰龙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东西是假的，苏绾二话不说就给丢孙渚青脑后让他赶紧滚。

　　可她现在只想让司空墨白赶紧滚。

　　多少次了？她傻乎乎地相信他各种事情，每一次大大小小的糊弄都让苏绾觉得，司空墨白是不是压根儿没把她当回事，她脾气是真的好，好到所有的不悦都藏在心里，好像遮遮掩掩也就忘记了，觉得当下就很好，何必抓着那些小事。

　　可是总是有下一次。

　　抓了苏十一骗她疗伤是为了她留下来，骗她孙渚青当初自己跑了也是为了她留下来，骗她在神音谷被人抓了仿佛还是为了她留下来，旁人看来好像都是有爱的小谎言，可是以司空墨白作为出发点，不过是他自私自利的一种行为——

　　只要他觉得对，他认为可以，他感到高兴，就可以随意把她抓在手心上来回揉搓，甚至觉得她受骗的样子很可爱。

　　可是他也从未想过，她每一次被他糊弄成功的背后，都是她认真地、毫不怀疑地信任。

　　她被魂魄重新撞回来而坠下去时，最后看到的是司空墨白飞身跃下来欲抓住她的场景，仿佛回到了当初在诸怀江附近掉落山谷时，男人也是这般墨发散开如海藻，面色苍白。

　　天际出现了一点点的青色，刚好照到司空墨白的侧颜上，但又很快便被烟云给遮挡了，这回，他再也没有能像上次那样抓住她了。

　　他刚刚好像在说什么来着，可惜风太大了，听不清。

　　自由落体的速度极快，梦里的每一帧都成真了，唯独这下坠的离心力倒是不曾感受到，可坠落的时间竟又十分的长，伴着这粉色的烟云迷雾，她脑子里这会儿竟然无比平静，她松了松手指，那个所谓的濯灵盒便立刻脱落了。

　　难怪玉魄石给的这么爽快。

　　泑山下面可是有数不清的神兽啊……单身吃狗粮不好吗？为什么要狗男人？

　　先前他还说什么来着？想跟她一起看幽州的日落？

　　啧，看日落是永远也不可能看的，只要让她有一朝回九阴山，必定会立一块石碑在山门，大大地写着——

　　“姓司空和狗不得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小白含泪送入葬，绾绾山底遇新欢，全剧终~~~

　　PS：对汪星人没有一点恶意！！！此处的狗纯粹指代某类狗男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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