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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是无妨。”齐承墨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上辈子在陈国的的时候身体虚弱,常常发病,又整日担忧政事,根本没有心思纠缠男女之事,也未曾纳妾。等到了巫雪国又被林诗困在东宫,竟是从未曾与人说起过这些。头一次听见,脸都红了不少。

  眼看着淡淡的绯红自齐承墨的脸颊飞到了耳朵边,林诗原本就奋力压制的春心又动荡起来,像是突然吃了雨水后奋力生长的种子,个个都冒处芽来,在心田里狂舞摇曳。勾引着林诗凑上前去,压下他的肩膀,然后低头吻上那朵嫩红的唇瓣,轻轻地撕咬出一个甘甜的口子来……

  打住。林诗攥紧自己的拳头,悄悄掐了自己一下,又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就算是旁国质子,就算是自己已经订婚的夫婿,大婚之前,也不该见色起意,如登徒子般不要脸,刚见面便想要轻薄人家。连言语间也不尊重了。听听刚才的话,什么叫月信来了,寻常男子不懂这些,自然以为是调戏侮辱。

  原本把人哄到车上,是要借陈国奸细来威吓打压。怎么一见到人家惊喜羞涩,自己就先生了心生杂念,甚至连这些年的克制都没有了。果然是男色误国,不,还是自己定力不够,也许等到大婚圆房之后,就会慢慢好了。

  林诗当即也不敢再招惹齐承墨,伸手拿了一旁的书来遮掩一二。而窝在软垫里的齐承墨则慢慢闭上了眼睛,这大半天地折腾下来,他也累了。

  “长君殿下,长君殿下。”一下朝,原本一直站在二皇女身后的长安君便驱车冲到了二皇女的府邸。守门的侍卫不敢阻拦,但王府长吏也不敢没有禀报,叫人直接进去,只能亲身阻拦一二,“好歹等我们通传一二。”

  “不必了。”手拿弓箭的二皇女连衣服都没换,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长安君是本王的亲舅舅,算不得外人,咱们府上的大门永远敞开,出入不必通传。”

  “是。”听见二皇女此言,长吏也不再多话,弯腰一礼退了下去。也是,当年先帝留下的血脉仅剩陛下和长安君了,就算两人早年不睦,如今这么些年了,关系早已缓和不少。况且今上生下二皇女后,便依着规矩,命长安君抚养。虽然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也就是这一年来关系冷淡了些。可这眼看着,又恢复如常了。

  “舅舅今日怎么踏足本王的府邸了?往日里,不都是等着本王去瞧舅舅吗?”二皇女把弓箭递给身后的甲士,顺手扯过一条白布,遮住了刚才被弓弦划伤的手心,“是来安慰本王,还是来看笑话的?”

  “叫旁人都退下吧。”长安君盯着二皇女,见她点头,人都走光了,才开口道,“二殿下为什么要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面,状告太女殿下越权妄为。这种事,就算要借来刺太女一刀,也该在暗处。她到底是储君,是陛下的长女,又早祭了天地。权益之际,调动禁卫,这事儿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算不得什么忤逆大罪。只有暗中在陛下心中埋了钉子,才能叫陛下忌惮,心中动摇。”

  二皇女看着一身紫袍,头戴金顶,很有几分俊逸潇洒的长安君,冷冷牵动了嘴角。

  “呵,陛下忌惮,心中动摇……天下人都知道,大姐行事深得民心,甚至连巫女的下一任祭司都早早倒向了她,还说出了什么她若身死,巫雪国必亡的鬼话。要不是因为忌惮她,为什么叫她娶那个什么陈国的狗屁皇子?为什么陛下同意把陈老统领的幼子赐婚给我?就是为了制衡她!忌惮有用吗?在战场上,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只有叫对方措手不及,才能逼迫她露出更多的破绽。”

  “那太女殿下措手不及了吗?露出破绽了吗?”长安君见二皇女激动成这个样子,反而不着急了,揣着手等她回答。

  “原来舅舅是来讽刺我的。”二皇女怒火中烧,一甩袖子,刚刚被放置石柱上准备大婚用的红色琉璃宫灯应声而碎,红色的琉璃片崩落四溅,差点没飞到长安君的眼睛里。

  “太女用自己的婚事成全了巫雪国与陈国联姻,是功臣。在这个节骨眼上,陛下不方便处置她。”长安君低头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再抬起头来,又换上了往日里苦口婆心的面孔。

  “那我怎么办?接着等?”二皇女望着一地的碎红,心中恶气出了不少,总算能心平气和地正视长安君了。

  “不急。她揪出陈国奸细,与我朝是大功一件,但那个陈国皇子,怕是要恨死她了。家宅不平,东宫很快就会出乱子。她还是要依着规矩,叫陈国皇子住进东宫。也不怕万一陈国皇子一怒之下,毒死了她。”

  巫女见山

  东宫侧殿里的大床上,齐承墨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只有跟着的白术,再远一点,幔帐后头,倒是站着的几个白色人影,应该是东宫的宫人。巫雪国以朱红为尊,林诗这个时候,应该是回去更衣了。一身朝服,到底笨重不便。

  “殿下,您醒了。”白术的声音很小,眼神还带着些探究和不好意思。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家殿下竟然是被巫雪国的太女亲自抱下车的。

  “嗯。”齐承墨显然也想到这件事。太女的架辇,显然白术也不好上去,那么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床上的,显然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这件事,他也是在没那么厚的脸皮和自己陪伴多年的护卫议论,只能咳嗦一声,眼神游离,顾左右而言他,“给我倒点水来。”

  “是。”白术连忙应声,转身没走两步便端了水来。齐承墨拿在手上便知这水是一直备着,不冷不热,温度适中,正好入口。

  “太女殿下出去接人了。不是说请白塔的巫医来给您看看么,听说巫女也跟着来了,太女接到传报还解释了一句,说巫雪国巫女地位尊崇,她不好怠慢,还特意嘱咐,不要吵到您休息。”白术扶着齐承墨起来,眼睛也不敢看他。虽然抓心挠干地想知道这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家殿下怎么会被人抱下辇来都不醒,但为了自家殿下的面子和自己的小命,还是死死地闭紧了嘴巴。

  “我知道了。”齐承墨强迫自己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顺嘴多说了一句,“咱们的人安置好了吗?”

  “正要与殿下禀报,太女有意把咱们的护卫混编入东宫的禁卫之中,已经叫他们先去禁卫处休息,还特意搭建了房屋。至于剩下的宫人倒是尽数安排在了附近几个宫室里,如今正在给您收拾寝殿。属下担心,太女有意分离您与随行的步卒,企图将咱们困在这东宫之中。”白术说到这个精神了不少,也敢直视齐承墨的眼睛了。

  “我知道。”上辈子,林诗已经干过一次了。

  “前些天我还心乱如麻,总觉得京中要出什么乱子。今早起来却忽然心中庆幸,见到了殿下,竟又生出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来,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巫女见山披了一身黑色巫女们常穿的袍子,从头遮到脚,除了一张若隐若现的红唇和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指,什么都没有露出来。

  “说来也巧,我今早得到线报,抓到了埋伏便府上的奸细,还搜出的毒药来。没想到竟然惊动了你,还特意来一趟。”林诗被她这么一提,才想起自己最初力劝齐承墨入东宫,原本不是为了贪图他的美色,而是为了防范他再次下毒。不由老脸一红,屁哦有些歉意地伸手,握住巫女见山的手指,然后被她冰凉的温度冻得清醒了许多。

  “这都快夏天了,还是这么凉。要不然,你就在我东宫住上两日,白塔里常年阴冷,出来也能透透气。”林诗尴尬地笑了一下,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尴尬什么。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走吧,咱们去看看你未来的夫君到底是怎样的绝色,将你迷得如此神魂颠倒。”黑袍下红唇勾起,露出了半边的嘴角。林诗这般模样,倒是很少见。

  “你可是未来的大祭司,不可如此促狭。”林诗摇了下头,抓着巫女见山的手却没有松开,拉着她并肩进了侧殿。

  林诗一行进去的时候,齐承墨已经坐了起来,脸上的红晕已经消退,但浑身无力,弱弱地靠在床头堆着的锦被里,被白术一勺一勺地喂着水。

  明明林诗什么也没有做,但此时已经生出了一股子心虚来。仿佛齐承墨这般虚弱无力是自己害得一般。就连一旁服侍的白术都尽力低着头,脑袋半点不抬,似乎是生怕克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向林诗投去谴责的目光。

  以至于现在林诗根本就不敢回想,自己到底是怎把人抱下车的。又被多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陈国四皇子,齐承墨。”林诗努力甩开杂念,一本正经地先把“内人”介绍给了外人。

  齐承墨在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绷紧了心神。和前世一样,每一个巫女都用这一袭黑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神秘又肃穆。而对面这个,更叫他全神戒备。

  巫女见山,传说中堪比初代和第两代祭祀的巫女,知天命,懂鬼神,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上辈子她见自己的第一面,就说自己不愧是陈国皇子,早晚有一日会为陈国而死,叫林诗小心谨慎,千万不要着了自己的道。然后警告自己,若是心怀不轨,必会死于刀剑之下。

  后来,果然如此。

  “这位是陈国四皇子,齐承墨。”

  齐承墨看巫女见山的时候,巫女见山也在看他。很快,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果真是天赐良缘,命定如此。两位殿下真是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好姻缘,小巫在此,先恭贺二位了。”

  “两国相交,自然是好姻缘。”林诗点了点头,微微觉得耳朵有点发热。

  齐承墨的脸也热了起来,不止是因为被巫女见山调侃,更是因为那一句生生世世。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成?

  “咳咳咳”齐承墨着急心虚,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立时咳成了一只红彤彤的虾。

  林诗本想上前,但白术离得更近,顺背、喂水、轻声抚慰……这一整套做得娴熟老练又舍我其谁,生生叫林诗把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正好,你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病症。”林诗这点小动作自然是落在了巫女见山的眼里,但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嘲笑,就像刚才瞎了一般,等到齐承墨止住了咳嗦,立时吩咐随行的巫医前去诊治。

  跟在后头随行的巫医是个年过半百的矮个老头。也披了身黑色的袍子,但底下却是白底,袖口领口也多了些许白色,看起来利落不少,也少了许多的神秘感,倒是使人心生亲近。

  齐承墨定睛一瞧,此人陌生得很,上一世倒是从未见过。

  “殿下,禁军统领徐大人到了。”巫医刚把手搭上脉,门外便有宫人前来禀报。林诗点了下头,与齐承墨道,“我去去就来。”

  “我也和你一起走。人也见了,巫医也送到了。该回去了。”巫女见山身上带着些许清冷的暗香,随着黑色的袍子,慢慢溢出来。平时走动的时候还不觉得,停的时间长了,愈发引人注目。

  “我送你。”林诗知道巫女见山并不比自己清闲多少,也不挽留,直接送她出门。等走到庭中的时候,正看见等候的禁军统领徐峰。

  “见过太女殿下、巫女大人。”徐峰看见巫女见山先是退了一步,然后才行礼问安。他是对白塔里的巫女抱有戒备和恐惧,生怕她们一张口就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嗯,”巫女见山对着徐峰一点头,转过身与林诗道,“殿下不必再送。您大婚之前诸事繁忙,我也不会前来讨嫌,等婚礼盛典当日,我再与祭祀携礼前来恭贺。”

  “那我就等着你了。”林诗听见这话倒是安心了不少。她既然如此说,那么婚礼之前,应该是再无大事发生。

  那婚礼前的毒酒,应该不会再有。

  想到此处,林诗又下意识地在脑海中翻了话本,只见上头部分章节上的字句已经隐去,一段一段地变成了空白。她喝毒酒,二皇女入狱的章节已经没有了,陈国密探在京中布火药的情节也被删去了。

  原来这话本还有如此变化。

  林诗在心底感叹了一回,便收回了遐想。巫女见山走得很快,等林诗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连半片衣角都看不见了。幸而林诗的身上跟着沾染了些许香气,不然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真要怀疑这位巫女见山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己臆想出来的。

  “名单上的奸细都已经捉到了?”林诗胸有成竹,她这名单来得奇妙,应该不会有人得了信儿,逃脱才是。

  徐峰闻言狠狠皱了下眉头,到底叹息一声,矮身跪地道,“名单上共有三十一人,其中贩夫走卒共二十三人,十二人逃走,三人当场自尽,擒获八人。在宫中、东宫和皇女府邸中仆从共五人,只拿到了宫中与东宫中待逃走的两人,二皇女府中奸细自尽,其余两人皆已出城。剩下三名官员,臣不敢擅动,已命人在府邸附近监视起来,若有异动立时捉拿。臣办事不力,打草惊蛇,未尽全功,特请殿下责罚。”

  “有人逃脱?不对,就算是打草惊蛇,也走不了一两个。必然是事先得了消息,所以才一击不中的。与你无关。”林诗摇了摇头,并没有责问徐峰,而是弯腰将人扶起。她东宫里藏着的那个人,好像也有要逃走的意思,不过是正好被堵住了。当时禁卫来报的时候,林诗还以为是自己身边的宫人走漏了消息,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但现在想来,却很是蹊跷了。

  “殿下圣明。确实有几个地方已经是人去楼空。臣等追查的时候特意问了周围的邻居,听说昨天还没有半点异常,今儿一大早就收拾东西,等再看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不过,他们到底收拾的不干净,留下了些许痕迹来,确可证明是陈国的探子。”徐峰有些后悔,要是自己动作更快一些,或者早早封锁城门,也许一个都走不脱。

  心机

  “抓到的人全部交送有司,依律处置便是。之后的事情,也不必试试告知与我了。”林诗扶起禁军统领徐峰,温言道,“不管如何,此次都辛劳统领了。想来应是我那线人露了痕迹,叫人察觉,惊动了他们,这才叫统领白跑了好几处。只是,若陛下有心过问,统领千万不要把陈国四皇子扯进来。他今日刚入京,应与此事毫无关联。”

  “是,臣明白。”徐峰早听说皇太女为人谦和,只是一直没打过什么交道。此时听闻倒也算是意料之中。不过,她竟然能费心为陈国皇子说话,难道她并不似外界的传闻一般,嫌弃这桩婚事?

  “统领费心了。”林诗低头一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眼看着徐峰退出庭院,林诗满脸的羞赧青涩才慢慢褪去。她看着徐峰离开的背影,在夕阳的照射下微微眯了眯眼睛,好像是躲避射来的暖阳。

  不应该的。她捉拿奸细之事乃临时起意,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线人,也不该打草惊蛇,叫徐峰带着禁军扑空了这么多地方。她早上是用碳笔在草纸上写字,也许会叫人看出些许痕迹,但她随即便暗命东宫守卫严查内外,若有人传递消息,当场拿下。可到了现在,还没有捉到一个人来。

  巫女见山倒是有些本事,但就算是她也不可能掐指一算,即得了名册,又挨个去传递消息。况且都是些陈国奸细,她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陈国奸细……难道是齐承墨?他虽然不知自己有意抓人,但很有可能为了取得自己或陛下的信任,一边放走奸细,一边交出名单,说自己在陈国遭受排挤陷害,希求庇护……还是不通,若她林诗是齐承墨,她必然要把这些人留在手里,以待大用,绝不会自爆出去,反而叫人忌惮陈国。

  真真蹊跷,会是谁呢?

  “殿下放心,您这病虽是旧疾,又常服猛药吊命,上了根本,但只要仔细服药,日常温养,用不上三年五载,必可痊愈。”这巫医年纪虽大,但性子爽朗,说话声更是犹如惊雷,大得怕人。他原本以为这个陈国皇子活不了几日了,才劳动了巫女见山前来,还忐忑了一路,生怕治不好人,落了罪责。此时成竹在胸,自然放开了不少。

  “那就劳烦巫医了。”齐承墨微微一笑。巫雪国的医术他自然是相信的。上辈子他拖着个破烂身子,屡屡与林诗对着干,被收拾了几回,有三四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最后都被救了回来。连这旧年的心疾也被温养得宜,几乎已经好了。又因为自幼习武,身体比旁人还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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